在目前的调查线索中,已经知道的许景枫的情人有三个,分别是米红、齐明心和于真。
米红已经死了,自不必多说。
齐明心曾到警局验毒,证实没有吸毒史,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内也没有和许景枫有接触,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
而于真是过去一年中唯一陪伴许景枫的女人,不过她也和齐明心一样,没有吸毒史。
在这两个案子当中,这三个女人互不来往,可她们却分别和周珩有过交集。
根据调查,她们三人都先后被周珩安排去做许景枫的秘书,然后安排住处,就连米红的去留问题,也是周珩出面解决的。
而问题也出在这里。
夏铭说:“根据我们得到的口供,许家的人都说,许景枫和周珩关系并不好,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在这种前提下,周珩还要为许景枫张罗这么多事?”
傅明裕说:“或许是做给许家人看的。他们这个圈子的人,真真假假,很难说清楚。”
夏铭点了下头:“如果说过去之前是为了营造许家未来儿媳妇的好形象,这我还能理解,但现在许景枫已经死了,按理说她应该没必要再理会齐明心,可她今天却把齐明心送到许家。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做给许家看什么?”
听到这里,傅明裕转过头来,说:“因为周珩和许景烨曾经是恋人的关系。许景枫虽然死了,可周珩还是对许家的事情表现的很上心,她的目标应该是许景烨。”
夏铭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周珩说,她和许景枫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好像彼此是漠不关心的。可于真却说,其实周珩很关心许景枫的身体,还会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傅明裕一顿,说:“两人口供对不上,有可能是其中一人在说谎。”
夏铭却问:“如果都没说谎呢?”
这次,傅明裕不说话了。
如果都没说谎,那么周珩的“言行不一”又是何意呢?
第63章 24
chapter 24
周珩突然回了周家, 本想直接去找周楠申,不料刚进门,就在客厅里看到蒋从芸和一个她许久都没有麻烦过的人——韩故。
周珩露出惊讶的表情, 来到跟前,笑问:“韩律师怎么来了?”
韩故站起身,同样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还一直在等周小姐招呼。可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律师费拿的实在良心不安啊。”
周珩仍是笑, 没接话。
就听蒋从芸说:“我和韩律师刚聊完,经他一解释啊我这心里宽了不少, 这样,你们聊聊, 我先去看看你爸爸。”
“好。”周珩淡淡应了, 遂目送蒋从芸离开。
直到客厅里就剩下她和韩故,周珩这才开口:“坐吧, 韩律师。正好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故坐下, 端起茶杯喝了口, 随即直奔主题:“在提问之前, 周小姐,你能否保证对我说实话。”
“当然。”周珩应了。
“那我就直接问了。为了提前预防日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我想知道, 许先生生前接触的那些毒品, 你是否沾过手。”
说到这,韩故停顿了一秒,同时看着周珩的眼睛, 又补充道:“或者再具体一点说, 你有没有帮他买入毒品, 伪造、藏匿或是毁灭他吸毒的证据,或是引诱、教唆他吸毒。这些事非常重要。”
周珩目光平定,甚至都不用想,就摇头说:“没有。”
安静了几秒,韩故又问:“那你有没有对警方说过,你是知道许先生吸毒一事的?”
周珩仍是摇头:“也没有。不只是对警方,对任何人我都没提过。而且许景枫吸毒的事,我从没有亲眼见过,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毒品来源。另外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去年他在警局验毒的时候,韩律师你也在场。无论是当时的试纸验毒,还是后来的毛发验毒,都显示的是阴性。”
周珩话音落地,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韩故只微笑着看着她,没有立刻阐述看法,同时也在心里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智。
所谓证有不证无,其实周珩很难证明她对许景枫吸毒一事的不知情。
但反过来,警方也很难证明周珩知情,除非她自己亲口承认,或是警方掌握了有力证据,比如许景枫别墅里的监控视频拍到了周珩陪许景枫吸毒的画面。
也就是说,警方无法以“知情不举”的名义进行追究。
当然,外面的流言蜚语,韩故也听说了一二,知道许景枫和周珩虽然是未婚夫妻,却从没有住在一起。
许景枫的住所更不属于周珩名下,所以周珩也不构成包庇吸毒或是容留吸毒罪。
周珩竟然可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一点令韩故不得不佩服,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周珩是早就做了准备。毕竟她不是别人,而是牵扯到许、周两家的女人。
不过他的怀疑,也只是怀疑罢了。
片刻后,韩故开口了:“如果只单独看这个案子,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警方就要结案了。”
结案?
周珩一顿,转瞬又想起许景昕那番“你会很麻烦”的预计,问道:“可是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似乎在怀疑我,用毒品‘杀’死了许景枫。”
韩故说:“刚才你不是说,你没有碰过毒品,也没有帮他买入么?既然没有,那警方针对你的调查,就不会有结果。光有猜测是不够的,还要讲证据。还有,许家的人在口供里都说你们感情一般,你们也没有生活在一起,许景枫也没有当你的面吸毒。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是于真,所以于真是肯定知情的,但周小姐你,很有可能不知情。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模棱两可的猜测,都是无用的。”
周珩又问:“那么,有麻烦的就是于真了?”
韩故说:“那要看警方找麻烦的名目是什么了。知情不报这一点,于真脱不了干系,但房子不在她名下,这里面也有可操作的余地,很有可能到最后只是行政处罚。”
周珩点了下头,拿起茶壶给韩故的杯子蓄了七分满,接道:“那么毒品来源呢?那些高浓度毒品,米红也曾经接触过,而且我还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那间被警方怀疑是这种毒品来源的酒吧,我也去过两次,不过都是白天。哦,现在那家酒吧已经关门了。”
韩故笑道:“通常这种酒吧有人散毒都是在夜场,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周小姐只是到酒吧喝杯饮料,也不能证明你接触过毒品,何况还是青天白日。”
周珩顺着这条思路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又一次点头:“这么说,倒是我庸人自扰了,我之前还担心会惹上麻烦呢。”
“麻烦嘛,短时间内的确不会有。”韩故说:“后面的事我已经在跟进了,许家那边也作了安排,会进一步向警局施压。除非警方可以拿出证据,证明这个案子是他杀,否则就要尽早结案,让死者入土为安。至于外面的舆论,周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你没做,网民们的讨论就只是讨论。反过来,如果你实在看不惯,我可以代你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韩故说了一堆,乍一听都是有利于她的,可周珩却只注意到他一开始的字眼。
周珩问:“韩律师,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短期内不会有’?”
韩故笑了下,说:“在这个案子里,警方无法证明许景枫先生的死是人为,可是和毒品有关的酒吧,你曾经去过,米红和许景枫先生在生前都和你有过接触,包括于真也是你安排住在别墅里的,这些事虽然都和本案没有直接关系,但它们会作为疑点留下来。也就是说,以警方对你的怀疑,很有可能变成长期观察,一旦你将来稍有不慎,触犯了法律底线,那么……”
说到这,韩故却停了,没有点破后面的意思。
但周珩却是明白的,直接说,就是米红案和许景枫案都是地雷,只是还没引爆,她若是想彻底摆脱警方的关注,就要一辈子遵纪守法,或是有本事永远别让人抓到把柄。
这恐怕就是许景昕之前预见的,她未来可能会很麻烦的地方。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警方自然也不会高度关注,可她是周珩,是周楠申的女儿,是许家未来的儿媳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绝不是轻易能摘干净的。
许家资金被监管,说明政府已经盯上来了。
许长寻和那些大佬有来往,警方多半也早已掌握。
再者,许家若真的和毒品有牵扯,周家也不可能摘出去。
以上这些漏洞,哪一条不是地雷呢?一旦引爆,必然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
而以她的身份和处境,又如何独善其身。
所谓的“遵纪守法”,有时候是非常主观的。
就好比说,若是将来经侦查到长丰集团洗钱一事,程崎作为掮客必然要受到法律制裁,而长丰集团的经手人,也逃脱不掉干系。
再往上追究,程崎是她带回来的,业务方面她虽没有参与,却也算是牵线人。
到时候就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知道程崎和集团合作的是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信。
她总不能对警方说,自己是有苦衷的,是迫于形势的吧?
周珩的思路转了一大圈,随即再抬眼看向正在喝茶的韩故,这样问道:“韩律师,你的忠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我和许、周两家的关系,我在警方眼中会变成一个突破口。而且我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甚至有可能上了某个观察名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夹紧尾巴做人,不要露出破绽。否则警方很有可能会以我为攻击点,借此来撼动我身后的两座大山。”
说白了就是,只针对周珩一人,价值不大,但若是能通过她,击溃两个家族,乃至整个集团的犯罪行为,那就很值得了。
韩故放下茶杯,安静的听完周珩的结论,不由得露出欣赏的目光。
周珩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冷静,而且不是故作镇定,显然她没有因此慌乱,而且已经有了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
这一点,是韩故十分意外的。
韩故说:“刚才那些提醒,我希望永远只是提醒,不会发生。作为你的律师,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不过周小姐也不用太介意,你看这个圈子里,有哪个人是干净的呢,谁不是一身的漏洞呢?如果真要较真儿,没有人跑得掉,保准一查一个准。可是你看,大家都好好的。再说,任何一个地方的父母官,都不希望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现大事,最低限度也是失察之过。说到底,还是底线不能刷过。当然,也要拼一点个人运气。”
话落,韩故看了眼时间,遂站起身:“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周珩跟着起身,同时来了这么一句:“你刚才的话是真心的么?”
韩故一怔:“哪一句?”
周珩淡淡道:“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干净的上位者,我没见过,更没听过。可是韩律师,人的运气早晚都是会用光的,一时的平安,不代表永远,比起这个我还是更相信因果和报应。你刚才的那些话,虽然有点像是麻醉剂,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安慰’。”
韩故明显停顿了两秒,一时竟然不是该如何接话。
直到周珩说:“我就不送你了。”
韩故这才重新浮现笑容,朝她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
韩故前脚刚离开周家,坐上车之后,就拨了一个电话。
不会儿,电话接通了,里面很快出现程崎懒洋洋的声音:“喂。”
韩故将蓝牙耳机戴上,同时开车驶向大陆,说道:“话我已经带到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也都明白了。”
“哦,那就好。”程崎应了,随即问,“她的反应如何?”
韩故说:“出奇的冷静,她似乎早就料到最坏的结果,好像也不畏惧。这倒有点让人意外。”
程崎只笑了下,那笑声含义颇为丰富。
隔了两秒,韩故问:“其实你心里很清楚,长丰集团被清算是迟早的事,为什么你还要插一脚进来?”
程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你猜呢?”
韩故的语气很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欲将取之,必先与之。神欲使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或许你介入长丰集团的业务,只是为了制造和掌握更多破绽和证据。你和我,做的事是一样的。”
程崎没有承认,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若真是你说的这样,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韩故却很认真的分析:“但只是这么做还不够。法律要定罪,是要看清晰、完整的证据链的,你接触的线也只是牵扯一小部分人,未必能动到你针对的人。而要将大树连根拔起,你还需要一个吹哨人,和你里应外合。”
这一次,程崎没有接话。
韩故将车子停在一个红灯前,落下最后一句:“周珩,就是那个人。”
……
另一边,周珩送走了韩故,起身去找周楠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