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讲,几次接触下来,我对他这个人印象很好。”姚岚说:“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还能为了童年伙伴上山下海的奔波,这样的人现在真是太少见了。”
周珩笑问:“姚小姐想说什么?”
“你们……”姚岚话音一顿,随即也笑了下,说:“你我交往虽然不深,但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所以有些话不该我说,我却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周珩的笑容淡了些,神色中多了一点认真,而她也隐约预感到姚岚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姚岚再开口时,终于提到了许景烨:“许家老二,如果是做生意谈买卖,我会很不希望我的合作对象是他这样的人。相比之下,许景枫虽然性格冲动,脑子也没他转得快,但要好相处的多了。”
周珩自然明白这里的意思,许景枫相对比较简单,而且要面子,不会在利益上跟对方讨价还价计较太多,和他谈买卖更容易顺毛。
而许景烨又是另一个极端,他太过聪明,表面看似谦和有礼,有来有往,暗地里却是心狠手辣,让人防不胜防。
恐怕在长丰集团的内斗,姚岚那边也听到了一二。
而姚岚这么直接的捅破窗户纸,也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不怕周珩会告诉许景烨。
周珩想清楚这番道理,又问:“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姚岚说:“也许是因为之前去江城,你是那两家人里我瞧着最顺眼的一个。也许是因为你我同为女人,且都身居高位,处境艰难。我看到了你的难处和困境,虽然帮不上忙,却也希望你能化险为夷。我现在不妨提前告诉你,许景烨那里,我明天会亲自给他去一通电话,推掉后面的合作。”
这一次,周珩没发问。
只听姚岚笑道:“许景烨根本没诚意合作,就算他这次是本人过来,结果还是一样。再说,他利用自己的未婚妻干这种龌龊事,我打心里瞧不起他。所以接下来两天,咱们就不谈生意了,这里有很多节目,周小姐尽管去玩,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姚岚意思已定,周珩也没有争取,再说她本来也没打算掺和这笔生意。
这之后,周珩和姚岚又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聊的都是春城和江城的风土人情,以及生意场上的趣事。
等绕了一圈,两人回到屋里,临别前,姚岚说了这样一句:“希望下次再见面,你已经解决了难题。”
周珩看向她的眼睛,不仅看到了里面的祝福,也看到了一点温暖。
严格来说,她们也算是交浅言深了。
而交到姚岚这个朋友,对她来说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尽管她遇到什么事不会轻易找姚岚帮忙,可她相信只要她开口,姚岚必然会伸出援手。
以姚岚的格局来说,也难怪她会成为姚家这一代的领头人。
周珩露出笑容:“虽然我不知道姚小姐的处境,是否如外面所描述的那样,但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生长在大富大贵之家,烦恼总是多的。将心比心,也希望再见面时,你我能以朋友的身份,轻轻松松地吃一顿饭。”
第125章 12
chapter 12
一顿饭没谈几句正事就散了。
姚岚并没有在度假村住下, 而是当天坐车回城。
姚家余下的人,本来还想拉着程崎继续打牌,继续喝, 谁知程崎却趁着醉意在其中一人耳边说了两句,那人坏笑了一声,就放他走了。
周珩起初还奇怪程崎说了什么, 直到和程崎一起离开时,姚家几人投来的目光意有所指, 她这才顿悟。
周珩没吭声,更没解释, 就和程崎并肩走出大堂,沿路还能闻到自他身上传来的酒味儿。
等走出门口, 迎上一阵风, 周珩这才不紧不慢的来了句:“你又利用我一次,拿我当借口。”
程崎的声音里带着笑:“就算我不拿你当借口, 他们也不会把咱们想的多纯洁。再说, 咱俩的确是有关系。”
周珩没接茬儿, 穿过一片小花园的时候, 她将步子放慢了。
程崎却比她更慢,就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小花园里不仅有矮小的灌木丛和花朵,还有足以遮住半片天的树木, 那些枝叶茂密繁盛, 筛过下午的阳光,那些影子落在地上、小路上,和来往的人身上。
因为程崎实在太磨蹭了, 周珩又觉得脚有点疼, 期间也曾回头看过他一次, 还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摔在路边睡着了,安静的不像话。
谁知这一看,才发现程崎一直跟着自己,隔着几步远,外套就搭在胳膊上,眉眼带着醉意,唇角带着笑,却始终看着她。
周珩又往前走,到最后干脆停下来,在小花园里的一个竹编的长凳上坐下。
不会儿,程崎也走到了,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伸直了一双长腿,微仰着头,呼了口气。
周珩借着坐姿松动了高跟鞋,歪头一看,后脚踝有点红肿,快要磨破了。
程崎也注意到了,说:“跟太高了,磨脚了吧?”
周珩说:“新鞋穿不习惯。”
程崎应道:“还跟以前一样,穿高跟鞋就脚疼腿肿,你得多锻炼。”
周珩直起身,横了他一眼,遂皱着眉头颇为嫌弃地说:“你喝了多少酒,出来这么久还这么大味儿。”
程崎抬起胳膊闻了下自己,问:“熏着你了?”
周珩没接这茬儿,又安静了片刻,看着面前那片植物,嗅着随风而来的植物清香和酒气,随即抬手将耳坠摘了下来,拿在掌心把玩着。
程崎双手撑着凳子,依然姿势不变,眼神却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自然也看到了她摘下耳坠后,空荡荡的耳垂,以及那双挽着耳坠的手。
直到周珩侧过头来,扬起一抹笑,同时捏起那对耳坠,问:“好看么?”
程崎没接话,只是扫过晃动的耳坠,点了下头。
周珩又道:“挑选这对耳坠的人,真的很了解我的喜好。我过去收过那么多首饰,大部分我都没戴过,小部分我只会戴两三次。尤其是耳饰,戴上一整天难免耳朵疼,出非必要场合我很少戴。不过这对耳环,我却非常喜欢,这次来第一个戴的就是它。”
这话落地,周珩的笑容也淡了,话锋一转,又说了句:“当然,如果它只是一对单纯的耳坠,没有其他作用,就更好了。”
这之后,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四周也十分安静,似乎只有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直到自程崎口中发出一声叹息,这一次是他率先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如果你指的是你和袁洋,有几天了。”周珩掀起眼皮,看向他,“至于这个礼物么,其实刚收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袁洋好像并不了解我,可他怎么一送就送到了点子上,会不会是巧合?”
然后,周珩将掌心摊开,又道:“从你这里送来的东西,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吧。”
程崎自她掌心上取走一只耳坠,随即又从自己的腕表上取下一枚小针,他的手指非常灵巧,动作也快,周珩根本没看清。
就见他用小针在耳坠的坠子上点了两下,坠子的一面金属就剥落了,露出里面微小的电子装置。
周珩扫过一眼,问:“定位还是监听?”
程崎示意过后,又将金属面安回去,同时说:“都有,而且是高性能,信号差一点也没关系。”
话落,他将耳坠还给她。
周珩又将它捏起来反复看了看,脑海中回忆着她收到耳坠那天都接触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说过什么话。
那天似乎是程崎去长丰集团海外部见了许景烨,而她在回部门之前,先见到的是许长寻,然后又带着许景昕在公司里到处参观。
这么说,她和许景昕的对话,程崎都听到了……
周珩皱了下眉头,心里暗骂自己的大意,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分析此事的利弊。
如果对象是许景昕,或许也没有那么糟,毕竟程崎和许景昕也在暗中接触,他们也有共同的目的。
思及此,周珩又平复了情绪,将耳坠重新戴上,说:“那是不是以后我戴着去接触许长寻和许景烨,我们的对话你也都听到?”
“没错。”程崎说,同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打算跟我师父合作了?”
周珩只说:“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要明白,只要许家不动我,我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程崎勾了下唇:“许家不动你的概率,微乎其微。等周楠申一死,许家必有动作。他许长寻等这一天太久了。”
“我和许景昕的事,你为什么没有跟梁峰说?”周珩想了下,终于问了。
眼下她最关心的不是许长寻如何,因为那不是她说了算的,也无法阻止许长寻的下一步,她更好奇的反而是程崎的动向。
程崎一顿,看过来:“在对付康雨馨这件事情上,我和他有个约定,起码在完成这件事之前,我们要互帮互助。再说,他也是许家人里面,我瞧着最顺眼的。许长寻三个儿子,也只有这个不是他养大的,最让人喜欢。”
程崎这话不假,他的语气和眼睛里都有着藏不住的欣赏,虽然周珩搞不清楚,许景昕是凭着哪一天对了他的胃口。
周珩跟着问:“那在解决康雨馨之后呢?”
此言一出,程崎不说话了。
是啊,康雨馨之后呢?
以梁峰的作风,他要针对是整个许家,并不会因为许景昕是后来的儿子,就手下留情。
周珩也站在梁峰的角度思考过,她想如果换做是她,布局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不仅投入了心力,还有大把的时间、生命,人力和物力,他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针对许长寻?
那深沉的野心和企图心,还有报复心,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积越多。
恐怕只有当梁峰吞并掉许家的一切,才会停止。
欲壑难填,欲望是吞噬人心的魔鬼,它和人一样,也是会长大的。
半晌过去,就在周珩以为不会等到答案的时候,程崎说了这样一句:“我会尽我所能的将伤害降到最低。”
周珩诧异的看过来一眼,忽然不懂了:“你和他接触并不多,这不像你。”
“哦,是不是非得我心狠手辣,才是我?”程崎笑道。
周珩没有被他搪塞过去,又追问:“为什么?”
程崎轻叹一声,看向前面,眯着眼睛好似有些恍惚,隔了几秒才说:“你我他,似乎也只有他,还有机会能挣脱命运的摆布了。”
是啊,如果从受到命运捉弄和摆布这一点来看,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背后都有一股力量,一双推手在操纵一切,他们没得选,身不由己,却没有放弃,一直在努力争取自主权。
然而他们和许景昕不一样的是,他们抗争的太久了,时间太长了,心智和性情都遭到了腐蚀,早就没有所谓的赤子之心了。
他们已经和这片深渊融为一体,若有一天能爬上去重见天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外面的空气。
但许景昕不一样,他入局尚浅,还有机会重来。
周珩看向程崎的侧脸,一时难以成言。
她不知道,程崎是不是和她一样,在许景昕身上看到了某些吸引他们的,却又描述不清的某种特质,那令他们向往,却又珍惜,不希望它被摧毁。
又或者是应了那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自己遭遇的困境,看到他人也遭受了,就想拉一把,避免悲剧重演。
也是到了这一刻,周珩越发的肯定此前的猜测——程崎早晚有一天会对付梁峰的。
虽然还不是现在,但程崎的那股劲儿已经开始显露。
周珩忽然说:“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打算和梁峰合作了,你说的不够准确。”
程崎醒过神,看向周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