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黄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珩打断了:“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我不给你们,你就不帮我了。”
黄彬一噎,很快接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高征见状,连忙打圆场:“周小姐,我们也不是非得今天就把钱拿回来,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于情于理,那些都是我们的辛苦费,我们为周家效力多年,现在人老了,希望能有一笔钱傍身,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们的子女也都在为你办事,我们是不会离开周家的。”
周珩又是一笑,给两人的茶杯蓄满,同时慢条斯理的开口:“钱呢,不在我手里,我也拿不出来。海外的账户一直有专人管理,就算我爸走了,账户的运转也不会停滞。这件事我爸生前特意交代过,那两个账户的钱想要全额转出,手续繁杂,很难操作,所以你们但凡需要钱办事,都会从周家这边出,后续再从你们的账上扣。既然你们说了,过去怎么帮我爸,以后还怎么帮我,那么这些钱的办法也应该沿用下来。”
听到这话,高征和黄彬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惊讶,也有些忌惮。
一来,他们想不到周楠申走得这么急,竟然把这件事都交代清楚了,二来,则是周珩竟然丝毫不怵,连谈判的余地都不给。
然而高征和黄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刀头上舔过血,也杀过人,自然不会被周珩的三言两语打发了。
黄彬很快变了脸,脸上流露出几分凶狠:“周小姐,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现在跟你客客气气的,是给你面子,敬你是周楠申的女儿。”
“怎么,是想告诉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周珩笑了下,把话接过来,“黄叔叔,您若是不满意我的决定,随时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办法来,是要跟周家撕破脸,还是另起炉灶,都随你。”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黄彬的语气又重了几分。
这一次,高征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略有狐疑的看着周珩。
周珩也拨冗扫了他一眼,想来以高征的反应,已经意识到她有后手了,准备先静观其变。
周珩笑了下,也不介意当着两人把后手亮出来:“是我说的。我我和我爸一样,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黄叔叔要走,我一定不拦着,但反过来,您的事我也没有义务再保密。”
“我有什么事?”黄彬愣了愣,表面上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心里却是一咯噔。
周珩见他掩饰的倒快,又见高征投过去一眼,已经起了疑,便接道:“没有就没有吧,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这话落地,周珩就站起身:“我爸刚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送了。他的葬礼在后天,如果你们愿意来送他最后一程,欢迎,如果还要谈刚才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说罢,周珩抬脚就走。
这之后,黄彬和高征又坐了片刻,也没多待,很快离开。
阿姨将两人送走,回来告知周珩。
周珩却料到此事还没完,必有下文。
果然,还不到十分钟,高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接起,就听高征说:“周小姐,我想单独和你聊聊钱的事。”
显然,高彬还不死心。
周珩也没打算跟他东拉西扯,就直接道:“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作为交换,高叔叔,你的事我也不会告诉黄彬。”
高彬那边沉默了,多半是在思考周珩是真的知道点什么,还是故意诈他。
直到周珩说:“黄斌这个人虽然鲁莽,死要面子,也没什么文化,可我听我爸说,他非常疼老婆。他老婆当年可是名噪一时的校花,他一个大老粗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人追到手,而且这件事他逢人就吹。我虽然没见过他老婆,但是看黄瑛的样貌,也能知道那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美女。高叔叔,你说要是让他知道了,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跟他最好的兄弟有一腿,他会不会发疯的想要杀人呢?”
黄彬这个人其貌不扬,性格粗俗,又没有学历,跟着周楠申多年也一直处理着肮脏事,在他的人生中实在没有什么是拿的出手的,除了他老婆。
对于一个要面子且又自大又自卑的男人来说,若是这唯一一项“优势”都被人绿了,那心态还不得崩成渣?
电话里,高征听到了这番说辞,很快就安静了。
周珩又等了几秒,等来了一句:“我知道了,前面的话当我没说,以后咱们照旧。”
随即高征就将电话挂断。
不会儿,黄彬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张狂,反而还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周珩又如法炮制,将高征父母的死念叨了一遍。
黄彬立刻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跟她赔不是。
直到电话切断,周珩捏了捏眉心,靠着沙发歇了会儿,心里也有了觉悟。
坐上这个位子,以后恐怕还有不少事需要她费心。
至于是否能将事情处理妥当倒还是其次,这里面最主要的,还是制衡之术。
第129章 16
chapter 16
周楠申的告别仪式, 可以用简洁、快速来形容,周珩最初的意思就是不希望节外生枝,不要给消息散播制造太多机会, 所以才选择快刀斩乱麻。
但是在告别式当天,来的人仍是超出了周珩的预期。
小小的告别厅自然是装不下的,所以宾客们就以流水的方式, 从进门到出门,来了一遍流程。
周珩始终站在直系亲属的席位上, 默默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现,有些人她认识, 或者见过,有些人看着脸生却听过名字, 而有些人则连听都没听过。
这些人除了商界人士, 还有几位涉黑、涉毒的大佬,周珩不免暗暗惊讶着, 这几人竟然敢亲自露面, 不是有恃无恐, 就是别有目的。
至于消息是怎么散出去的, 怎么散的这样快,这里面或许有许家的手笔,又或许和黄彬、高征有关。
周珩让陈叔负责收白包和登记, 这样日后也方便查询。
而在告别仪式结束之后, 也有一些人来到周珩跟前,自报家名,并告知是代谁出面, 前来表示慰问。
周珩平静的应对着, 同时也记下这些人的名字。
她心里也很清楚, 这些找助手代为出面的,要么就是自己身份命案,不便前来,要么就是估量了形势,认定周家不行了,犯不着自己跑这一趟。
自然,许景昕和许景烨也来了。
许长寻没露面,却让林明娇跑了一趟。
林明娇虚情假意的安慰了蒋从芸一番,就趁机和到场的一些商界人士混作一团,还有说有笑。
蒋从芸对此不屑一顾,周珩却很淡定。
这样的场合,本来就会有人利用起来作为交际场,再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或多或少有利益牵扯。平时没机会碰到的人,在此小聚片刻,聊上几句,这也是人之常情。
在外人面前,许景昕没有和周珩说上几句话,也就是到场之后打了个招呼,两人表现得都很淡,仿佛并不相熟,随即他就走开了。
没多会儿,周珩再看过去,已经有商界人士上前与他攀交。
又过了片刻,他又被那几位大佬围在中间,说笑起来。
周珩远远观察了片刻,只见这一刻的许景昕,与她往日见到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眼神,他都像极了真的混迹在那个圈子里的人。
而后许景烨来到跟前,周珩便收回目光,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看在外人眼中,许景烨和周珩站在一起说话,若是从肢体语言上解读,两人可谓是一对璧人,许景烨拍了拍周珩的肩,似乎在安慰她,而周珩就向他这边倾斜了身体,仿佛依靠和倾诉。
然而站在周珩的角度,她只知道自己正在驾驭着演技,而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至于许景烨,她在他眼中看不到半点真诚的关怀和情意,有的只是试探和估量。
这场葬礼,周珩既是家属、局中人,也是旁观者,她看到了周家的处境,看到了每一个人脸上的面具,也看到了自己日后需要面对的难关。
前来吊唁的宾客,大多是男性,而且他们眼中都夹杂了一点不屑以及轻视。
这一点周珩可以理解,换做是她,大概也不会高看往日平平无奇、毫无建树,如今却要支撑一个家族的周家千金。
然而当周珩看到这一切时,却没有愤愤不平,就连蒋从芸都对这些人的嘴脸冷嘲热讽了几句,而她却“置身事外”。
蒋从芸后来问她,她也只是说:“周家也不是靠这些人的观感讨饭吃的,没必要在意。”
蒋从芸却不同意:“怎么能不在意,他们看轻了咱们,日后指不定要欺负到头上,这难道没有影响么?”
周珩没有争辩,也没有因此就激发出所谓的“要争口气”的决心,她平静的连自己都觉得意外,只因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周家未来的对手只有许家,绝不可被旁的小角色扰乱视线。
告别式之后,周珩和蒋从芸,以及陈叔一起去了墓地,没有让其他人跟。
等周楠申的骨灰下了葬,周珩坐着袁洋开来的车回到公寓。
路上,袁洋始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可周珩见了,却不似往常那样发问,而是全当没有看见,径自闭眼休息。
其实她心里大概知道袁洋要说什么,多半是程崎已经告诉他,她知道他们暗中往来,并且发现耳坠里的秘密了。
以袁洋的立场,他应该想要解释。
但周珩对此却毫不在意。
……
周珩回到公寓时,天色尚早,可她已经觉得疲倦,索性冲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
手机被她静音了,她醒来拿起一看,有一条许景烨的微信留言,说:“你休息两天就回来吧,有些事咱们也需要当面聊聊。”
周珩没有回,又点开许景昕的聊天窗口。
许景昕只说:“你之前说要我帮你分析,什么时候?”
周珩还没有完全醒困,很快回了两个字:“现在。”
消息发出后,她又追加了一句:“哦,太早了,你还没起吧。”
想了想,仿佛自说自话一样,她又想撤回。
可就在这时,窗口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接着许景昕就回了:“起了,那就一起吃早饭吧,边吃边说。”
这个人的作息还真是……
周珩想了下,却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索性回了句:“好,半个小时候见。”
随即她下了床,快速洗漱完毕,换上便装就出了门。
两人约见的地方距离周珩比较近,加上早上不堵车,周珩不到半小时就走进早餐店,叫了两份早餐,追加了一杯咖啡,就在位子上坐下。
等周珩吃得差不多了,许景昕来了。
他在周珩对面落座,接过周珩递过来的早餐,扫了眼她的素面朝天,以及有些蓬松的头发。
他说:“看你这气色,看来休息的不错。”
周珩一顿,将碗里的粥喝光,说:“我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要朝前看,回头只会拖慢脚步,影响当下的决定。”
这话落地,周珩脑海中也跟着略过好几件事,包括周家过去的“黑账”,黄彬和高征这两颗不安分的地雷,接下来要和许景烨的“对峙”,以及许长寻这只老狐狸的下一步动作,等等。
这么多事情等着她,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和时间伤春悲秋。
之后的十分钟,周珩就端着咖啡缓慢地喝着,一边消食一边安静的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