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和女警的目光对上,指了下女警手里的袋子,说:“这几本日记你们不能拿走,它们与本案也没有关系,都是我十几岁时写的,而且涉及到我的隐私。”
女警扫过周珩,转而看向傅明裕。
傅明裕接过袋子,翻开日记本快速扫了眼,见上面标注着日期,笔迹也比较青涩,页面也泛黄了,随即点了下头。
女警见状,便将日记本还给周珩。
周珩说了声“谢谢”,转而将日记本装进包里。
女警离开后,傅明裕问道:“既然是十几岁时的日记,为什么要带到许景烨的住处?”
“哦,只是一点生活情趣。”周珩说:“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偷看过我的日记,我也知道,所以会在日记里故意写一些他喜欢听的话。这点小情趣,他到现在还保留着——也是前段时间他去我的公寓探望我的时候,被我发现的。所以搬过来那天,我就挑选了几本日记一起带过来。”
傅明裕的表情逐渐微妙了,但因为周珩身上有太多不合常理,超出伦常的事,再多这么一件也不稀奇。
傅明裕又问:“听你这么说,你和许景烨的关系应该很亲密,你们还是彼此的初恋,那为什么又和许景昕生出感情?”
周珩垂下眼,没有立刻回答,却仿佛在这一刻“分裂”出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就是“周珩”。
她自然不会告诉傅明裕,她和许景烨以及“周珩”之间,早在十一年前就是一脚踏两船却又彼此知情的关系,也没这个必要去交代。
她只是想到,此时的她在他人眼中就是“周珩”,那么作为“周珩”,她在此时的心境又是如何的?
片刻后,周珩轻声回答道:“都过去十几年了,有些东西也变质了。他是我的初恋,但横在我们之间不只有感情,更多的是利益和取舍。”
说到这,周珩又抬起眼,眼神平静且没有温度:“既然你们调查过我,那你肯定只道我有几年是在欧洲度过的。我在欧洲期间,许景烨没有来看过我一次,我们的感情也在那时候结束了。后来我回来了,我们也订婚了,但这段联姻的性质却变了。不过我们都看得很开,不管还是否相爱,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所以年少时的小甜蜜,我们又重拾了,无非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一点,就当是给现在的生活撒点糖。”
第155章 5
chapter 5
周珩真是傅明裕接触过的最有意思, 也最“难缠”的嫌疑人。
要说“难缠”也不尽然,毕竟她凡事都很配合,既不过分积极, 也没有推诿。若说有哪里惹人怀疑,主要还是来自态度。
是的,就是态度。
以傅明裕的观察, 周珩是很会做戏的,当然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如此, 可她在几次案件中却没有丝毫表演的成分,无论是她对米红, 还是对许景烨。
其实按理来说,周珩是应该演一下的, 毕竟她和案件的关联比较深, 然而她却直接将这个环节省掉了,是懒得演, 还是觉得没必要?
无论如何, 这在傅明裕看来都是非常聪明的选择, 因为无论她的演技有多高超, 在经验丰富的刑警面前,都会露出马脚,反而会令嫌疑上升。
与其那样倒不如不演。
然而这样简单的道理, 却没有一个嫌疑人明白, 全都以为可以侥幸过关。
下午的时候,傅明裕到支队去开了个会,南区分局的夏铭也去了。
这一年来, 江城接连发生几起恶性案件, 到了霍雍案, 已经达到鼎沸之势,对社会的影响极其大,更恶劣的是,还有知情者在网上四处散播,引起网友们的不安。
案子自然是要破,可上面对这种利用舆论来搅混水的做法也非常生气。
会议结束后,傅明裕和夏铭没有立刻离开支队,就站在角落说了几句话。
傅明裕也很直接,上来就提到周珩以及许景烨的案子。
夏铭听了也有点诧异,一来是因为许家的儿子又出事了,二来则是因为这个人又是周珩的未婚夫。
两人就站在那儿,将前后两次案件的来龙去脉,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
就连夏铭也说,周珩的确很奇特,乍一看身上漏洞很多,可是若要将调查目标放在她身上,又好像水泼不进似的。
“她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夏铭忽然说。
傅明裕一顿,问:“谁?”
夏铭笑了下:“顾瑶。”
傅明裕点头:“我知道她,也听过她的案子。”
隔了两秒,傅明裕又道:“就许景烨的案子来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许景烨案和霍雍案,有什么内在联系……”
夏铭看了傅明裕一眼:“不瞒你说,其实当我听到许景烨案的时候,我也有类似的直觉。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两个案子有关。”
傅明裕只吸了一口烟,没接话。
按理说,就算产生联想,也应该是许景枫案和许景烨案,毕竟都发生在许家。而且霍雍案明显是silly talk的手笔,按照他的作风,做了大案一定会利用舆论来宣扬。
现在霍雍案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社会新闻记者都将镜头对准这块,许景烨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了,两个案件距离实在太近。如果要往富二代连环失踪这样的题目上靠拢,此时silly talk应该已经有动静了,可他却丝毫不提,好像许景烨案并非他所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看似毫无关联案件,却弥漫着同样的气息。
沉默片刻后,夏铭开口了:“假设两个案子都是同一伙人所为,在动机上却是明显的不同。”
傅明裕接道:“霍雍案,silly talk的目的除了复仇、泄愤,还要让所有人都来围观,要让霍家名誉扫地,这一点很清晰。但许景烨案,却过于突然,而且处置匆忙。我们去现场看过,歹徒的准备不够充分,做事自相矛盾,好像在事发的那一刻还没下决定是不是要留活口。”
“如果这个案子也是silly talk做的,显然这一次他们并不想宣扬,就是要低调处理……而且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倒像是这伙人产生了意见分歧。”
两人就这样站在角落里,边聊边吸完了一支烟。
傅明裕又想起一茬儿:“对了,听说茅子苓自首了?”
夏铭应道:“嗯,就前天的事,她抛尸的现场在我们南区,行动是支队指挥的。她招认的很快,但却对帮她的人只字不提,现在还在调查她背后都有哪些人。”
两人正说到这,这时从拐角处走过来一人,正是支队潘队长。
潘队见到傅明裕,招了下手:“来,小傅,有个事跟你聊两句。”
傅明裕按掉烟屁股,立刻走上前。
谁知他刚走到跟前,潘队又看向夏铭:“对了,小夏,许景枫那个案子,是不是你们处理的?”
夏铭点头。
潘队思考了两秒,这才说:“这样,那你也一起来。”
夏铭也来到跟前,快速和傅明裕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还不知道要谈什么,却已经嗅到了非比寻常的气息。
……
另一边,周珩一整个下午都没有遇见许景昕,但她好几次都想去找他,早上吃饭时那几分钟的对话,令她越想越不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毫无疑问的是,她前一晚必然是梦游了,否则许景昕也不会说等晚上看监控。
周珩有点紧张,这和看安妮传过来的视频那种感觉还不一样,在欧洲时她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有问题的,精神也时有恍惚,后来也是医生说她已经好了,她这才回国。
而这几年,她的自我感觉是良好的,除了那两次突发症状,就再没有其它征兆。可就是在这样清醒健康的状态下,她却仍在梦游,而且发作频繁,这到底说明她是好了,还是没好,还是说她的梦游症已经走到另一个阶段?
更令她细思恐极的是,她一个人住在公寓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有没有半夜开门出去过做了什么事……
一直到傍晚,周珩都有点心不在焉。
临下班前,林明娇给她来了一通电话,周珩接起来时,懒懒的应了,也知道林明娇的来意。
林明娇试探了几句她和许景昕的关系,周珩没心情应酬她,就将对傅明裕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自然,林明娇是不信的。
于是周珩便说:“既然不信,那就去问老三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明娇安静了两秒,接道:“已经问过了。”
周珩“哦”了声。
随即就听林明娇说:“老三说,他是见老二出事,怕你伤心,想安慰你,但也有私心,是想借此机会和你更进一步。”
周珩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后来林明娇又假意“苦口婆心”的嘱咐了几句,说什么许景烨才出事,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引起误会和揣测吗,还有什么平日也看不出来老三有这么一手,看来许家的风流是遗传,不过许长寻对此很生气,还痛斥了许景昕一顿,等等。
这段小插曲过去后,直到下班见到许景昕,周珩见他神色平定,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便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许景昕问她:“你在看什么?”
周珩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听说你被许长寻骂了。”
许景昕含笑挑眉,扫过她,仿佛已经将她看透了一般:“林秘书说,是她亲耳听到你在警方面前承认,你我两情相悦。我就承认了,说确有此事,而且我已经追你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有方在明面上。”
说话间,周珩刚坐系好安全带,有些惊讶的看向许景昕的笑容,半晌才道:“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
许景昕笑道:“我也是配合你。”
周珩想象了一下当林明娇当着许长寻的面添油加醋时,该是怎样一种氛围,以及许长寻又是如何黑着脸。
至于许景昕,他一贯淡定,对于这样的局面多半也早有准备,八成就和现在一样气定神闲吧。
周珩将车开出地库,这样解释道:“我若不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住到你那里去,难道说我有梦游症,请你监视我么。”
“我明白。”许景昕说:“郎情妾意,确实是最好的借口,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谁都不会怀疑,也不会往其他地方去想。”
周珩皱了下眉头,总觉得他用词过于独到了。
她又快速看了他一眼,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此后一路,许景昕一直闭着眼在小睡,大概是真的累了。
周珩没有叫他,也没有出声,还将手机调成静音,又看了看他双眸紧闭的模样,不由得心生一丝愧疚。
也不知道昨晚她是怎么上蹿下跳的,他又行动不便,就算会擒拿术,估计也够他折腾的。
这样的愧疚,一直持续到晚上吃完饭,周珩跟着许景昕去了书房,两人就坐在沙发前看着回放的监控视频。
许景昕还提醒了一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周珩应了,同时也提起十二分精神。
然而当她看到视频里的自己从床上起身,走到一楼厨房,堂而皇之的拿出一把西瓜刀的时候,她的眼睛都睁大了。
视频拍的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是清晰,那里面的女人分明就是她。
她挨个门推开,就像是做贼一样,可举动却非常的理所当然。
然后,她推开了许景昕的卧室门,走到床边,举起刀。
就在刀落下的那一刻,周珩整个人都绷住了。
可下一秒,她就见到许景昕翻身坐起,利用被子的遮挡,快速将她压制在床上。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她非常的识时务,知道打不过就离开了。
许景昕就一路跟着她,盯的死死的,直到她老实的回到自己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