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着她住过那里,以及周楠申每年都要去一到两次,那个地方就一定有玄机在。
……
周珩没有等到第二天才出发,就选在当晚。
她想着,先去那栋房子看一眼,如果没有发现就去许景烨那里,他还欠了故事的下集没有讲。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周珩在临走前还是带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车程并不远,周珩是自己开的车。
这栋房子在一个二十多年前开发的别墅区里,都是独门独栋,极其重视住户的隐私,每一户之间都隔着院子,隔音也算好。
周珩按照地址找到了门牌号,打眼一看,除了这栋房子之外,周围的房子门面都打理的非常干净,一看就是常有人住。
唯有眼前这一栋,除了统一配套的门灯,外围粉刷,那扇院门早已老旧不堪,下面的木头也不知道是因为潮湿而腐化还是被蛇虫鼠蚁蛀过了,狗啃的一样。
这院门原来的锁也锈掉了,只用一条粗铁链子绑起来,加了一道常见的金属锁。
周珩拿出钥匙试了试锁,毫无压力的打开了。
看来她是猜对了,周楠申给她留的东西就在这里。
只是这个选址,有些意思。
周珩踏进院子,又反手将院门从里面拴好锁上,再走向屋门。
屋门没有锁,直接可以拧开。
进去一看,是非常常见的别墅结构,地下有一层,地上有两层。
这屋子的空气有些呛得慌,周珩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憋着气开窗通风,并把所有灯都打开。
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一层除了客厅、书房、厨房之外,还有两间睡房。
一楼有个内院,中间围着一个游泳池,自然是荒废了,但里面还残存着一点废水,黑乎乎的,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儿。
隐约的,还能从那片黑乎乎的废水中听到青蛙的叫声,泳池边有些杂草和两颗野蛮生长的树,枯叶落了一地。
周珩将落地窗和门都打开之后,正准备上楼。
谁知就在转身的同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太过猝不及防,她根本没抓住。
又好像那幅画面不只是出现在她的脑海,而是在这间屋子里划过。
而且就是她现在站的角度,面对的方向……
她面对着正门,刚才就看见从正面外走进来两个人,她根本没看清模样,只从装束和发型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有个长发的女人上前两步,却又停了,好像很怕她们。
周珩眨眨眼,又甩了下头,那幅画面再没出现过,像是幻觉。
再看整个屋子的结构和布局,比较温馨、简单,色调偏暖,灯光落下来,柔和的洒过每一个角落。
都说屋子能透出主人的气质,显然柳婧是个性格温柔的女人。
周珩定了下神,朝楼上走。
不想在经过拐角的时候,眼前又是一花。
但这次她没那么惊讶了。
她又一次站住脚,也不知是视线里还是脑子里,试图去抓住些什么,面前先是出现了一些光点,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发女人从面前走过。
女人的表情模糊不清,可她好像看到女人在笑。
女人经过她,脚下轻盈。
她下意识转身,好似看到了女人一路跑下楼梯,很开心的模样。
但那画面又是一闪而过。
这下,周珩基本确定了,那女人就是柳婧,她的生母。
她对这里是有记忆的,倒也不完全交给了一号了。
不,应该这么说,这里装着她和一号共同遗忘的过去。
周珩踩上最后一个台阶,拐进走廊,同时静待下一幅画面的出现。
可这一次,出现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
先是笑声,但很快就没了。
接着又出现了女人的尖叫声,嘶声力竭的惨叫。
随即是男人的谩骂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周珩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了,她觉得很冷,通体透凉,从里面到外都是阴寒的。
她的视线打得很直,眼眶很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多了一些液体。
她下意识拿手去摸,是眼泪。
她的内心也承受着压力,不止感受到哀伤,还有几乎要将人灭顶的绝望和恐惧,那是来自她内心的东西,蛰伏了二十几年。
——不要了,求你,不要过去了!
这道声音响在她心里。
其实她根本听不到那声音的语调,但她知道,那是阿珩一号的恳求,也是她内心的恳求。
周珩停了下来,任由眼泪留下。
她心里已经堵得要爆炸了,那股劲儿直接钻到了嗓子眼,快要连气管都堵住了,她甚至觉得大脑的氧气不够用。
可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了一分钟,任由周围那些并不存在的声音,如同心魔一样冲刷着她的感官。
直到她又一次抬脚,依然是朝前走。
这一次,连阿珩一号都不再出现。
周珩凭着直觉来到最里面的房门前,轻轻推开那道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视线高度出现了错位,就像是有两个她。
一个她,是现在的她,随着门的推开,看向已经废弃多年的主卧室里的摆设。
而另一个她,视线距离地面比较近,很低,似乎也就和屋里那个梳妆台差不多高。
梳妆台的镜子已经模糊斑驳了,里面反射出周珩的模样。
她就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缓慢地移动视线,看向屋里那张双人床。
床上用品已经很脏了,落了灰,连原本的色泽都掩盖了一些。
可下一秒,那张床上铺的床单和被子似乎又有了变化,它们色泽鲜艳,样式复古,上面还有一个长发的女人,她坐在床沿,微笑地看过来,还对她伸手。
周珩迈出两步,朝女人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画面又变了。
女人赤着身子躺在上面,头发蒙了一脸,周珩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她气若游丝的呼吸着,好像随时都会咽气。
而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四周的床单和被褥也凌乱不堪,棉被还扯破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周珩的视线越发模糊了。
可在那幅画面里,她却看到几个男人,他们有着人类的身体,却生着牛头马面,其中有一个正准备伸手去抓女人。
另一个却看到了她,发出一阵怪笑,朝她走过来……
旁边的马面将它拉住,两人说了几句话。
床上的女人听到了,一下子就翻起身,却又被拉了回去。
直到有一股力量从周珩身后袭来,那力量抓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托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离地了,视线突然变高了,眼前还出现了一道黑影,她被什么遮住了眼睛,却又好像从缝隙中看到一点东西。
然后,那股力量带她转了个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画面也在这时消失了。
周珩眨了下眼,再定睛一看,自己仍站在屋子里,仍然看着面前的床。
可刚才那些幻觉,那些已经扭曲不堪的记忆,已经耗干了她所有力气,她的身体依然很凉,腿脚发软,头也越来越沉。
她的精神被劈成了两半,她的视线再度模糊,直到被黑雾笼罩。
她跪倒在地板上,膝盖和木地板因碰撞而发出“砰”的一声,她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支撑自己,直到上半身也躺了下去。
眼皮越来越重,那最后的画面,就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第196章 46
chapter 46
这是周珩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走”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在这一刻,外在的一切似乎都远离了,变得不重要了。
如果非要去形容这种感觉, 倒有点像是进入另一个空间,又有点像是打坐冥想的感觉,沉浸在内世界里, 用内视线与外界链接,用想象力调动大脑, 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幅幅画面。
若要以颜色论之,这个世界就是黑色的。
周珩在黑暗中“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是阿珩一号。
其实她根本看不到实体,却仿佛看见了阿珩一号抱着自己在角落哭, 或许这是她的梦境根据潜意识建造出来的比较合理的想象吧?
周珩并不在乎这些想象是否有实体, 她也不关心真实和这里的区别,在这里她可以自由行动, 可以和另一个自己对话。
这就够了。
周珩在阿珩一号面前坐下, 问她:“你, 都想起来了么?”
阿珩一号先是点头, 然后又摇头,显然她很混乱,只因那些四五岁时的记忆太过遥远, 太过模糊, 她们都不可能记住全部,有几个画面已经很难得了。
周珩垂下眼,如此说道:“听说人最早的记忆就是四岁, 个体会有些差异, 有人早些, 有人晚些。这样重要的事,咱们应该是记得的,却又想努力忘掉的。我刚才虽然只想起几个画面,听到一些声音,但这就已经足够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