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虽然破,倒是没一个瘦的,都很胖。
“你们这是做什么?”燕洵一脸惊讶,“谁不给你们活路,去衙门告啊,实在不行还能告御状。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枉法?”
老汉子一顿,有些面面相觑,偷偷看了眼燕洵,继续哭嚎,声音更大了。
“你们在这儿哭嚎可没用,要不我送你们去衙门?”燕洵说着,就冲着大门口招了招手。
临时建造的大门只是草席遮着而已,门口的动静早就传到里面了。燕洵说话的功夫,里头孙元宝领着一群青壮汉子、哥儿,还有身体壮实的妇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门口,见着燕洵招手,赶忙冲出来,二话不说把地上的人拖起来。
孙元宝憨厚道:“大人,这会子就送衙门吗?”
“你们这是要草菅人命吗?”老汉子被两个壮汉抓着,有些慌了,开始大声嚷嚷。
“这是什么话?我要帮你们哩。”燕洵冲着孙元宝拱手道,“劳烦,送去衙门。我这儿有些个银钱,再帮他们请位状师。”
说着,燕洵拿出几个大钱给孙元宝。
“大人,俺们一定办到!”孙元宝拿了银钱,憨厚的笑了笑,一转身看着闹事的老汉子,立即瞪起一双虎眼,挥手道,“走!”
壮汉们也不管老汉子等人的挣扎,压着人就走了。
后头跟着几个伶牙俐齿的哥儿和妇人,剩下的直接簇拥着燕洵进了大门。
这些人除了孙家村的,还有附近村子的人家,还是头一回见燕洵和小幼崽们,都是好奇中透着崇敬。
因着孙家村,只要是勤快的,甭管是汉子还是哥儿,都发家致富了。尤其是孙元宝家,做豆腐往城里送,生意越来越大,现在家中已经雇了不少人,更是在城里买了宅子。
说来也巧,孙元宝买的宅子原本离鸿胪寺有些远,可自从修路推倒一排房子后,孙元宝的宅子就直接在路边了。
豆腐节半碗,孙元宝找燕洵请教,燕洵便给出了个注意,叫他收拾一间屋子,在靠近水泥路的那一面开个门,建个铺子。
当时孙元宝回去就建了,没想到生意还不错,已经小有名气。
这回燕洵在河边圈了块地,孙元宝一听说就赶忙来鸿胪寺询问,看看有啥好帮忙的。燕洵自然需要人做工,便叫孙家村把周围村子的人家都找一些来。
这些个人家虽没见过燕洵,但听孙家村说过,也眼睁睁看着孙家村个个发家致富,富得流油,心里只有羡慕的,这回得了机会,哪能放过?
也就是这些人帮着把地圈起来的。
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人,小幼崽们都躲在燕洵身后,前面的拽着后面的衣裳,最前面的拽着燕洵的衣裳。
蛇身幼崽在最后面,用尾巴尖甩着前面小幼崽的衣裳,大眼睛转啊转的,就看到那些陌生的大人身后躲着一个小孩儿,刚好看对眼了。
“今儿个我请大家吃火锅。”燕洵笑眯眯道,“活计先不着急,咱们有的是功夫。”
“大人,那我们再去干会儿活。”
其他人一听,也赶忙都告了罪,转身去干活。
贪小便宜、偷奸耍滑这种事儿,这些个人还真没敢干的,因为燕洵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有工钱还管饭,更是打算先建一栋水泥楼供他们路远的人家住。
那可是水泥楼,自家买个水泥板盘炕就了不起了,燕洵竟是准备叫他们住水泥楼,哪里还敢有偷懒的,除非是自个儿不想要工钱了。
所有人都走了,唯独那个小孩儿还没走,好奇地看着燕洵。
“大人。”蛇身幼崽松开前面小幼崽的衣裳,游到前面,同样好奇地看着那个孩子。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过来,你过去问问他。”燕洵摸了摸蛇身幼崽的小脑袋,鼓励地看着他。
“恩。”蛇身幼崽点头,慢慢游过去。
距离小孩儿两三步的时候,蛇身幼崽停下了,尾巴尖十分灵活的伸到自个儿衣裳口袋中,卷着一个包着油纸的小木棍出来。
孙尘儿往后缩了缩,没有躲开,好奇地看着蛇身幼崽灵活的尾巴尖。
尾巴尖晃了晃,油纸包松开一点,能看到里头晶莹的糖,还有一股子香甜无比的味儿。是饴糖,孙尘儿没吃过,但是看到城里的孩子吃过,他认得那个味道。
“给你吃。”蛇身幼崽往前送了送糖,奶声奶气道。
他穿着厚厚的袄子,只看脸蛋的话,比孙尘儿还要小一些,也比较矮小。
孙尘儿咽了口唾沫,伸手接过糖,揭开油纸放到嘴里,甜丝丝的,又香又甜。
不一会儿,蛇身幼崽就跟孙尘儿聊上了。
燕洵去看了看挖好的地基,又去河边看了看,确定最后一遍计划。
再回来就看到蛇身幼崽和孙尘儿一起走过来,燕洵笑道:“你们也去吧。”小幼崽们顿时欢呼一声,赶忙跑过去,因为有蛇身幼崽跟孙尘儿熟,小幼崽们很快也跟孙尘儿说上话了。
“大人。”见着燕洵走过来,孙尘儿赶忙郑重行礼。
燕洵有些好奇,这里头怎么会有小孩儿的,当初他叫人来做工,要的都是壮实的汉子,伶俐的哥儿、妇人,小孩儿没说要。
“你爹是谁?”燕洵问。
“我爹是孙元宝。”孙尘儿恭敬道,“我爹常说,俺们家是因为大人才过上好日子,叫俺往后要一辈子记着大人的好,不能忘。”
小哥儿年纪不大,看着跟幼崽们差不多。
见着孙尘儿这么说,燕洵就想起来了。
最初他去孙家村买豆子,曾见过孙尘儿一面。只是那时候孙尘儿黑瘦黑瘦,只有一双大眼睛还算明亮,缩在孙元宝怀里,见着燕洵还有些害怕。
现在孙尘儿穿的衣裳都是新料子,脸蛋圆滚滚肉嘟嘟,很白净,愣是跟换了个人似的,燕洵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你爹好样的。”燕洵笑道。
“大人,他想跟着我们学认字哩。”蛇身幼崽赶忙说。
现在孙元宝手头不缺银钱,能带着孙尘儿找先生开蒙了,但一直没找,这回带着孙尘儿来城里,就是想着找燕洵问问看。
孙元宝可是知道的,他也认识小尤儿。
那么个小孩儿,现在识字虽然不多,但天天去鸿胪寺学,每天都有进步不说,算账更是飞快,还成了账房,孙元宝可是羡慕的紧,反正他觉得要是带自家孩子去找先生开蒙,识字应当是不成问题,但若要小小年纪成为账房,怕是不成。
“成。”燕洵想了想,果断点头。
“多谢大人。”孙尘儿有模有样的行礼。
燕洵叫小幼崽们招待孙尘儿,这会子他们刚来,许多东西都还没运过来,但小幼崽们口袋里可有不少好吃的,此时都拿出来分给孙尘儿一些。
没过一会儿,孙尘儿口袋里就多了许多吃食,还跟着学字母歌谣了。
孙元宝领着众人回来,都是愤愤不平的。
“大人,那些人撒泼,不想告状。我们给请了状师,送到衙门,他们自己跑了。”孙元宝道,“俺们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都是贾家下人。”
“他们当真是欺人太甚!”
“大人,只要您一句话,下回我们看到他们就打他们一顿!”
几个脾气火爆的汉子这回听了燕洵的话没动手,实在是忍不住了,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来回碾,不一会儿碾成几块儿了。
燕洵早就猜到此事,“无妨,自由人治他,且等着。”
约莫晌午,两辆马车来到河边,燕洵亲自领着人在大门口等着。这回是秦六亲自来送火锅,里头的菜和肉片都是最新鲜的,数量也极多。
燕洵没用小锅,用了早就带来造反的大铁锅,肉放进去煮一煮,捞出来放到盘子里,大家伙儿分着吃。
“六皇子觉得这活计如何?”燕洵笑眯眯的问。
君子远庖厨,做饭又都是厨子的活计,不登大雅之堂。最初秦六领了差事不敢反抗,是因着皇帝亲自指了他,叫他来,若是他反抗了,那是对皇帝的不敬,往后可别再想得宠。
但差事领了几天后,衙门的人见着他都恭恭敬敬的。那火锅出自六皇子之手,又美味无比,仿佛跟别的吃食不一样了似的,在衙门当差的人,要是谁没吃过火锅,那都不好意思很同僚一块儿吃饭。
衙门当差的见了秦六都客客气气的,外头那些个大户人家订了火锅的,若是能见到秦六亲自送,那得开大门迎接,十分隆重。
如此一来,秦六只觉得十分受用,更是约束手底下的功勋子弟,叫他们别给自个儿出错,叫自个儿的好名声传得更远一些。
“大人此话之意是……”秦六赶忙问。
“贾家。”燕洵简单把今儿个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点拨道,“这块地乃是皇上御赐。”
贾家可以找燕洵的麻烦,但是不该拿这块地做借口,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给了燕洵的。这事儿又十分在理,贾家欠条不还清,就不能霸着这块地,更何况贾不甄还出不了苦,不愿意在秦六手底下当差,更是惹了皇帝的厌。
“多谢大人。”秦六反应过来,赶忙走了。
他虽然身为皇子不好跟这些世家走得太近,但这回打压贾家,乃是为了维护皇帝的面子,秦六这一步走得对,又走得好。
等皇帝知道此事,果然嘉奖了他,连带着秦六的母妃都跟着得了雨露。
往后贾家再没敢来闹事,燕洵便带着小幼崽们安稳地忙活。
地基挖好,用水泥垒砌几块,再加上河边就有水,几乎是一天就能盖一层,没几天功夫,一栋三层的小楼就建好了。
窗户没用玻璃,还都是纸糊的,一层盘了炕,上面两层的屋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每个屋子都有一个窗户,里头有床和桌子、板凳。
燕洵领着小幼崽们住进去,干活的汉子们也都几个人住一间。
“这么好的房子,俺都不敢进去,以前想都不敢想。”孙元宝憨厚道,“尘哥儿,你是跟着我和你爹住,还是跟着大人住?”
“俺要跟大人住。”孙尘儿脆生生道。
“哈哈,那便好。”孙元宝哈哈大笑,这样他还能跟孩子他爹再努力努力,指不定又能怀上。
旁的汉子见着孙元宝一家搬进去了,都赶忙烧热水,洗了个热水澡,手脚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脏鞋子放在外面,这才住进来。
如是一来,倒是个个都干净许多。
水泥楼不远处建了炉窖,外面没什么遮挡,谁都能看到。烧水泥用的矿石也没什么保密的,不过其中铁矿烧炼后剩下的铁渣子,人人都知道是什么,但热度达不到,却不是人人都能烧的,唯有火焰幼崽出手才行。
敲碎的粉末送入炉窖,火焰幼崽站在旁边,里头的热度逐渐增高,火红火红的。
不多时,便有烧好的水泥运出来。
冶铁也没啥奇特的,跟寻常的铁匠用千锤百炼法炼铁不一样,小幼崽们直接把矿石扔到炉窖中,火焰幼崽帮着升温。
他两只耳朵都是火焰形状,不裹起来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到。
孙家村的汉子们一边干活一边看了眼火焰幼崽,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有力地扛起大石头,道:“早知道那些幼崽这般厉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骂他们一句。”
“妖怪和妖怪哪都是一样的,吃人的妖怪该杀,旁的……可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皇上英明,允了那妖国送来幼崽为质。”
“大人才是真的……”孙元宝憨厚道,“那些个小幼崽学会的本事,都是大人教的。”
汉子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小幼崽们的耳朵何其好用,都听得清清楚楚。
火焰幼崽挺起胸脯,极为认真的感受着里头铁矿的热度,道:“再加把火。”
“好嘞。”拉风箱的小幼崽赶忙加快速度。
“成了。”火焰幼崽忽然说。
“我来。”黑白幼崽上前一步,鼓起腮帮子,炉窖中便飞出一条红彤彤的火舌,笔直笔直的抛到半空,迅速凝固,变成一根粗细均匀的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