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禾一脸傻子样,指了指老婆子身后,“我爹娘要我吃鸡,爹爹别生气——”
“你你你别胡说!”
老婆子吓得往祠堂那边看了一眼,由于这陆雪禾快被接走了,族里才在两日前开过祠堂,对着祖宗牌位说了这事……就有陆霈夫妇的牌位。
该不是知道女儿要走,陆霈夫妇的鬼魂来看他们女儿了吧?
也怪不得,以往这陆雪禾怎么被欺负都没事,给她狗食都吃,哪里会懂要什么炖鸡吃。
一阵裹着雪粒的风呼啸吹过,惊得那老婆子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慌得往后一退,脚滑得重重摔了一个大跟头。
“姑……姑娘别别别急,我这就去抓只鸡,在庄子里做好给你送来,你你你……等着啊!”
这老婆子挣扎着爬起来慌乱冲黑暗中磕了两个头,急急慌慌答应着,而后鬼哭狼嚎地就冲出了院子,往庄子里跑了去。
陆雪禾吸了吸鼻子,她也被冻得不轻,扔掉手里的椅子腿,正要回屋,忽然听到一点奇怪的动静。
“谁?”她吓得一个激灵,脚底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屁墩儿。
忍着疼抓起才扔到地上的椅子腿,陆雪禾警惕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墙角处。
第2章 呜呜的小猫
那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呜呜咽咽的。陆雪禾蹲在雪地里仔细听了听,觉得有点像是小动物的声音。
陆雪禾咬咬牙,拎着椅子腿蹑手蹑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墙角有一个大大的柴火垛,她小心绕到柴火垛另一边后,那声音明显就听着清晰了一点。
陆雪禾试着用椅子腿扒开一堆杂乱的柴火,趁着雪光,看到那里像是躺着一只猫。
她轻轻戳了戳那猫,一动也不动,陆雪禾有点疑惑,小心伸手一摸,心里咯噔了一下:凉的,邦邦硬。
死了?那声音是哪儿来的?
正疑惑,那呜呜声又低低传来,陆雪禾心里一跳,用手推开一点这大猫的尸体,露出了两点小小的像是荧光一样的亮点,吓了她一跳。
这时呜呜声又叫起,陆雪禾才辨清了,原来是一只小黑猫。颜色太黑了,在夜色中就两只眼显得亮。
小猫抖的厉害,声音也很弱,挣扎着似乎站都站不稳。
陆雪禾才把手伸过去,小猫咪呜呜着就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蹭得陆雪禾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小心抱起小猫,陆雪禾连忙回到了屋里。
“乖,”
陆雪禾抱着小猫坐在炭盆旁,一边帮它擦着被雪打湿的毛,一边安慰道,“等下咱一起吃饭饭——”
如果她猜的不错,在那将军府的人来到之前,陆家族人为防她闹起来丢了陆家家族的脸面,肯定是要哄着她这“疯”女人高兴,给她吃顿好饭不是不可能。
小猫一定也饿坏了,这时候也没什么猫粮的说法,只能小心喂它点人的吃食了。
小猫咪暖和过来后,开始舔陆雪禾的手,下意识一直往她怀里拱。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陆雪禾轻轻弹了弹小猫的小脑瓜,“无亲无故还都是单身喵,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小猫像是听懂了一样,小身子使劲拱着又连蹭了陆雪禾好几下。
“叫你什么好呢?”
陆雪禾抱起小猫看了看,“一身毛这么黑,晚上关了灯都看不见你了,不如就叫你灯泡吧?灯泡,灯泡?”
“喵呜……”
小猫奶奶叫了一声,又蹭了蹭陆雪禾的手心。
“就这么定了,”
陆雪禾笑道,“灯泡,小灯泡!”
小猫:“喵~”
这时窗纸开始有些透亮了,没多久,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明显有人进了院,还不止一个人。
进了院的人似乎没什么避讳,说话声音没刻意压着:
“族长,听说那丑妮子昨儿又闹着喝鸡汤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尖利响起,“疯疯傻傻的人,竟也知道要鸡汤喝了!”
“闹吧,也就闹这一回了,”
陆家族长叹一口气道,“云川城那边来接她的人这两日就到了,别惹这疯妮子,免得到时胡言乱语,叫人觉得咱们亏待了一个孤女。”
有这么一个丑八怪的罪臣之女,连累着陆家家族的名声都不好了。炖只鸡不算什么,赶紧顺顺利利把这瘟神送走才要紧。
“族长放心,都收拾好了,那屋子起先跟猪圈似的,这都收拾干净了,”
那妇人忙道,“帐子都换了新的,连她身上的袄子,也都新给做了,保管叫人挑不出理来——”
听着外面人的话,陆雪禾垂眸摸着小猫,心里又琢磨起来。
“姑娘快趁热吃吧,”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进了屋,看着陆雪禾,立刻收起一脸的厌憎,夸张地堆了笑,“吃到肉,姑娘可高兴些了?”
说着又恐吓道,“姑娘要听话,再别闹了,不然就是被接了过去,早晚还会被赶出来。”
放下汤饭后,瞧见陆雪禾抱着的小猫,这妇人眼里的嫌憎再也掩不住,呸了一声道:“哪里来的脏东西?姑娘快扔了,才做的衣裳都脏了!”
陆雪禾也不应声,只管埋头吃鸡喝汤。这鸡汤没放什么佐料,连盐都少,鸡肉更是炖出来什么味都没,但她还是一口气吃了不少。
由于很淡,陆雪禾找了点鸡胸脯肉,试着喂了小猫一些。
小猫大约是饿急了,啊呜啊呜吃了起来。
“听不懂是不是?”
那妇人见她一直没反应,再没了耐心,急了,过来就要抓小猫。
“哐——啪!”
陆雪禾直接将碗下的食案抽出来,狠狠甩到了她的脸上。沉重的食案在她脸上狠砸过之后,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这妇人的颧骨处一下子就青了。
陆雪禾抱紧了饭碗,饭碗不能丢,一点汤都不能洒。
“嗷——”这妇人痛呼一声。
“怎么回事?”有两三个人冲进了屋里,为首一个穿褐色衣袍的中年男人皱眉喝了一声。
陆雪禾冷眼打量了一眼,猜到这人就是之前说话的那个陆家族长。留意了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个陆家家族的财力盘算了一下。
这几个人都穿着绸缎类的衣袍,虽然绸子看着并不是太好,但也不错了。就连那送饭过来的妇人,穿的也不差,头上还戴了银钗和一朵珠花呢!
尤其这族长身上,还套了一件皮袄,大毛出的不算好,但看着也挺体面华贵了。
陆雪禾想了想书里说的,这时候君主昏暴吏治腐败,富人愈发聚敛无度,穷人则愈发穷困潦倒……看来这陆家家族的人,富人还是有。
这妇人一看族长进来了,捂着被砸青的脸连骂带嚎地把陆雪禾砸她的事说了一遍。
族长皱皱眉:“看好她,别出什么幺蛾子了。能赶紧送走才是正经。”
“族长,人来了,来了!”
正说着,屋外有人兴奋喊了一声,“是几位军爷呢,身上还有刀!”
“不愧是将军府的人,把这里收拾好,”
族长脸上立刻堆了笑,转身就急急往外迎去,“快随我去迎几位军爷。”
那妇人也顾不上哭嚎了,骂骂咧咧过来收拾了。怕陆雪禾闹,也不敢让她扔了猫。
很快,又匆匆进来几个妇女,一进来,就将手里的包袱放到了床榻上,还时不时小声飞快嘟囔几句:
“真是欠了她的,还给她准备行李,真是白瞎了这几件衣裳。”
“这丑八怪也是有福了,在咱们这里没人要,不定接到那云川城,能找一个破落户把她娶了,不然,那沈将军还能养她一辈子?”
“那肯定,沈将军要是真心想养,还不叫人把她接到京城沈家老宅?却接到边城云川城去,还不是方便处理了这丑八怪。”
陆雪禾听着这几个妇女悄声议论,只装听不懂。
没多久院内传来飒沓的脚步声,跟着族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不快请出姑娘来,莫让军爷们久等了。”
屋内的妇人们立刻就拎包袱的拎包袱,扶人的扶人,不由分说架起陆雪禾的胳膊就往外拉。
陆雪禾也不反抗,很是顺从地跟着出了屋。
小院里这时站满了人,族长领着一堆人,簇着几位军爷。
为首的一个军爷肤色很黑,中等身材,看到陆雪禾先是一愣,眼神露出些许的可惜。
陆雪禾察觉到这军爷的眼神,心里清楚应该是自己的容貌问题。陆雪禾的胎记是真的,但她穿成的这个女细作的脸上,胎记却是用药弄出来的。
这药是有时效的,雁归堂的人为了让这个女细作进了将军府后,有机会被那沈将军看上,计划也是等上三四个月后,这“胎记”就会完全退去,露出这细作花容月貌来好争宠。
敢这么计划,是因为雁归堂的人断定,等陆雪禾被接进府后,那将军府为了名声,一定会在她进府之初,就找名医替她诊个平安脉,再给用一些药调理身子……
“胎记”慢慢消退,可以归于陆雪禾身子被调理好了,一个胎里带的毒素也就消了。
不过这时候,陆雪禾情愿自己能多丑上一段时间,她可真不想被雁归堂逼着去向那大炮灰邀宠。
“这位姑娘就是陆先生的遗孤?”
这军爷一愣后连忙冲陆雪禾这边一礼问了一声,说话声音洪亮如钟。
问出这句后,这军爷又忍不住打量了这陆姑娘一下,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名士陆霈的女儿,早听说是个丑女,但见了本人,真是比他想象的还丑,黑红的胎记几乎占了半边脸,看着吓人,忒可惜了。
“就是她,就是她,”
族长一脸谀笑,“军爷,她就是陆霈的女儿,性情最是温良不过,虽说偶尔有些痴闹,哄着些也就好了……可怜这孩子啊,幸而得遇沈将军这样的贵人——”
一边说一边假惺惺抹泪。
见那军爷没回应,族长像是生怕这些军爷变卦不带人走,连忙又急急夸道:“雪禾她也是知书达礼的,写的字也是一等一的好,女工也是极出色的,做的活计百十里内的绣娘都没赶得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