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再一次逃跑……府里此时护卫们说是平宁郡主在此,看护地极严,连府都不让出了。练不出内劲,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她想逃真是难上加难。
但无论如何,她也得试试。
刺杀必定是个死,试着逃一下,失败了大约也是个死,两相对比,她还是想逃。只是福蕊腿还没好,她这次不可能带福蕊福果一起逃了,好在平宁郡主在,她可以想办法将福蕊福果两人托付给平宁郡主。
想定了主意后,陆雪禾这一早特意去小厨房将昨日才要来的牛奶,做了一点奶香的小点心。
“郡主,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见平宁郡主吃的正香,陆雪禾装着哽咽一下,揉了揉眼睛道,“梦到我死了。”
“梦都是反的,”
平宁郡主连忙安慰她,“你别怕,瞧你,做一个梦就吓成这样?”
“我只是担心,”
陆雪禾握住平宁郡主的手恳求道,“万一我死了,福蕊福果她们两个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方——若真有那么一天,郡主能帮我要了她们两个在身边么?”
说着又看一眼灯泡,“还有那只猫和鸡崽,郡主能一并要了它们么?”
“这是怎么说的?”
平宁郡主被陆雪禾这种交代后事一般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一个梦你还真信?”
“万一呢?”陆雪禾不放弃,期待地看着平宁郡主,“郡主能答应我么?”
“好好好,”
平宁郡主嘴里叼着点心连连点头,“答应答应行了么?这点心明日你还能给我做么?”
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啊。
陆雪禾点点头:“一定。”
她会今晚就先做出来,多做一点,再写几个点心方子,到时给了平宁郡主,算是送她一份人情。
同时也留给这将军府一份,沈澈也好,谢明谨也好,对她也都没有什么不好,以后他们喜欢吃,府里就给他们能做了。
就算她逃跑失败被杀,也就认命了,再有机会穿,希望老天看在她这点善念上,别再安排这么狗血了。
这一夜,夜深人静都睡下了之后,陆雪禾听着外面没了一点动静,她摸黑趴下了床,飞快穿好了衣服。
“喵呜~”
灯泡很灵敏,听到陆雪禾的动静喵呜了一声。
“嘘,”
陆雪禾过来抱了抱它,亲了一下它的脑门,“抱歉这次不能带你了,你一定要过的好好的,乖~”
说完又狠狠亲了灯泡一下,安抚了它不要乱动。
陆雪禾腰间荷包里塞了那几个纯金的金手指,又塞了一些铜钱,备了一点衣服,实在是行李不能太大,她拿不动也跑不成。
在身上捆结实后,陆雪禾吸了一口气,一腔孤勇地就潜进了夜色中。
她熟门熟路地出了院子后,直奔第一次在府里碰到沈澈的那个小院,过了那小院子就能贴近府里的围墙,那边也有一个梯子。
不过去那小院之前,得先找到她以前钻过的那个墙洞。
然而等陆雪禾好不容易在夜色中躲躲藏藏,找到之前那墙洞的大致位置时,却傻了眼:
那墙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堵死了。
陆雪禾:“……”
槽槽槽槽槽,踏马谁干的!
不甘心再一次顺着墙找了一遍,确定那洞真是被堵上了之后,陆雪禾扑在墙上欲哭无泪,拿脑门嘭嘭撞了几下墙。
黑暗处的亲卫看的心惊胆战,恨不得立刻抢身过去拦住这位陆姑娘……真撞坏了他们将军会打死他们的啊!
好在陆雪禾撞了几下后,揉了一下撞疼的额头,心灰意冷又抱着膝盖在墙根下坐了一会儿后,终于站起身无奈回了自己的小院。
看着陆雪禾离开,亲卫们这才互相对视一眼,暗暗长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比阻击一场刺杀还累。
陆雪禾逃无可逃,回到自己居处又内心挣扎了两天后,那浆洗嬷嬷再一次找到机会催了她。
“姑娘,明日听闻将军回府设宴,”
那浆洗嬷嬷冷着眼看向陆雪禾,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就此动手吧。上峰传令,务必重伤沈澈。”
“我心中有数,”
陆雪禾也冷着脸,“嬷嬷若无别的事,先下去吧,我的事,用不着嬷嬷来催。”
自从上次她交不出暗牌后,那嬷嬷似乎已经料定了她这个雁卫已是雁归堂的罪人了,态度冷横了不少。
但陆雪禾也不怕她,看着这嬷嬷的冷脸她也一声冷笑:“嬷嬷看来极是不放心我,我可真是感动得很呢,就算我死了,我一定也记着带着嬷嬷一起走,可别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呢。”
那浆洗嬷嬷脸色一下子煞白,咕咚一声给她跪了:“姑娘,姑娘,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哪敢不放心姑娘,姑娘是天上仙人一般的,奴婢就是地上的牛粪,哪里敢操姑娘的心。”
陆雪禾冷哼了一声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等那浆洗嬷嬷战战兢兢离开,陆雪禾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狠狠搓了一把脸,定了定神。她要是再不行动,接下来雁归堂就要处置她了。死在雁归堂手里,只怕会比死在沈澈手里要痛苦好几倍。
刺就刺吧。
只是那雁归堂传令里说的“毒刃”,她也不知道是被原主藏到了哪里,反正她的行李里,绝对没有那种东西。
唯一知道的,是还缝在她袄子里的那包药。不过那药也不是致死的药,跟她中毒那次的一样,属于让人产生点兴奋幻觉之类的东西。
刃也没,毒也没,陆雪禾觉得真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找个借口借一下平宁郡主的刀,但又怕刺杀会连累郡主,陆雪禾也不敢借用。
找了找,陆雪禾走投无路,最后在小厨房看到菜刀时,狠下心趁人不留意,将那把小点的菜刀顺回了自己屋里。
为了掩饰那把菜刀,她还在夜里试了好几套衣服,终于找了一套袍袖稍宽的。那还是将军府里之前做的,算是“礼服”之类,比较郑重华丽,说实话,在家宴上穿有点太过正式。
但陆雪禾还是准备了这套,一来是方便她藏菜刀,二来,她觉得估计是要完了,临死穿的华丽一点,也好体面点去投胎。
想到这一夜有可能是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夜了,陆雪禾一晚上都睡不着,默默哭了很久后,硬是拿这一次死后可能还会继续穿安慰住了自己,这才硬抗着没有崩溃。
第二天一早,陆雪禾肿泡着眼睛起来梳洗后,一眼闪见院里都快凋零完了的玉兰花,登时又心里难过起来:
为了练武,早春的玉兰花开,就在她自己院里,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
结果武也没练成,小命眼见就保不住了,这玉兰花也谢了……陆雪禾想到之前自己装傻总唱的那几句《牡丹亭》的曲词,登时觉得整个人越发不好了。
“到底是怎么了?”
平宁郡主觑着眼看陆雪禾,“又做噩梦了?眼都肿了。”
陆雪禾点点头:“嗯,不过,以后大概不会再做噩梦了。”
人死了没有梦的。
“听说今日是宁王那边派来人了,”
这时,平宁郡主上身趴在桌上,看着陆雪禾道,“你猜,今夜将军设宴,既然是因款待宁王那边的人,那今晚安郡王会不会出现?”
陆雪禾:“……”
槽,安郡王要是出现,她更没活路了。之前她让福果一巴掌将那畜生扇晕的事,只怕那畜生不会善了。
“我阿兄还没消息,”
平宁郡主明显也有点烦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着“啪”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不管了,今夜见到沈澈,我必得好好问问,他到底想要怎样!”
把她困在这将军府,到底要困多久?她阿兄和父王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何还不给她消息?还是说,送来的消息被沈澈给半路拦截了?!
很多疑惑堆积在她心里,可沈澈除了那一次,几乎不在府里,她想找人都找不到。好不容易今夜沈澈回府设宴,她一定要借机问个清楚。
“嗯,”
陆雪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附和,“问问。”
到了夜宴时,陆雪禾换好了衣服,找个借口支出去苏嬷嬷后,她连忙将菜刀藏进了宽大的袖里。
她这身华丽的衣衫,平宁郡主并不惊讶,连着赞了几声道:“该当的,你好几日不见你家将军,想要他宠眷不断,打扮一些也是应该。”
陆雪禾心里苦,但还是挤出一点笑意点了点头。
平宁郡主也是一身盛装,不过是她西南的服饰,大约是要摆出郡主的款来压人。
等到正院来人相请,陆雪禾这才到了正院。
这还是她这几天第一次见到沈澈,只见比起来上次见面,沈澈的一身衣裳越发冷肃。
“过来,”
一见陆雪禾过来,沈澈将她直接叫到了自己身边,“坐这里。”
陆雪禾忐忑坐下,飞快扫了一眼席上,发现竟然没有那个安郡王的身影,不由有些讶异。
这时,左边席上一长胡须的中年男子,与平宁郡主见礼后,看向了陆雪禾,眼神有些凌厉。
“沈将军,”
这时,这中年男子开口道,“这位就是令将军为之屠了整个千虎营的那位绝世佳人么?”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的讥讽意味浓的不行,就连心不在焉的陆雪禾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千虎营算什么,”
沈澈静静一笑道,“我就是将整个云川送她,谁又敢拦我?”
“你!”
王长史万万没料到一向行事谨严的沈澈,竟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被震得一下子给噎住了。
陆雪禾:“……”
纳尼,临死还得让她背个锅:就说沈澈屠杀千虎营,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云川送她……踏马你倒是送啊混蛋。
“沈将军说的是,”
就在这时,另一席上一个老人站起身恭敬一礼开了口,一开口就是尖细的嗓音,听起来是太监,“宁王并无责怪将军的意思,况且将军要樘川城节制之权,宁王也是痛快给了将军。王长史说话一向莽撞,还望将军海涵一二——”
那王长史惨白着脸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