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永安侯府,永安侯裴兴盛的书房。
永安侯眸光森寒盯着冷义,“消息是否可靠?”
冷义说道,“是侯爷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错不了。天刚黑那会儿,皇上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皇后娘娘问皇上,对世子宠爱有加,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
“皇上怎么说?”永安侯忙问。他得知道,他押的这块宝,值不值得押。
倘若裴元志的大事不成,他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吗?
冷义说道,“皇上说,只是欣赏世子爷的才华,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至于他的身份,那只是谣言,不会当真的。而且,当时有很多娘娘们都在皇后那儿。”
又“……”
“皇上大约不想得罪一宫的娘娘们,便当着一众娘娘们的面表了态,世子的身份,不会当真的。”
“这天都黑了,娘娘们怎么全都在皇后那儿?”永安侯诧异问道。
冷义又说道,“咱们的眼线没说原因,大约他也不清楚。属下想着,皇后娘娘是后宫主母,可以随时召见其他娘娘们,这也算不得是奇怪的事情吧?”
永安侯的神色,渐渐地变得讳莫如深。
裴元志看了他一眼,未说话,眼神变得如鹰般锐利起来。
因为,他的心中在担忧,如果,他的身份得不到正德帝的认可,那么将来,他的大业还怎么成功?
而且,他没有了前途,永安侯,还会认他吗?
裴元志朝冷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事情,我知道了。”
“是。”冷义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又只有“父子”二人了。
夜已深,屋外静谧一片,书房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更显得屋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裴元志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朝永安侯走近几步,说道,“父亲,皇宫中娘娘们的反应,足以说明,皇上十分在意着儿子,因而引得其他的娘娘们嫉妒了,因为她们的儿子都没有儿子优秀。”
“……”
“自古以来,哪个皇朝的后宫,不是纷乱一片?儿子相信自己的实力,不会因为几个后宫娘娘们的阻挠,就放弃心中的大业。”
“……”
“荣华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胜。如果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那就谈不上尊贵无比了。”
永安侯侧过身子,眯着眼看着他,心中盘算了一会儿,问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有什么计划?”
裴元志从他的神色上,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儿子的大事,谋划了多年,也早已想到,事情不会顺顺利利的成功,当然是做好准备了。”
永安侯看着裴元志长大,也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当然知道,裴元志不是个庸才了,便问道,“说说看。”
裴元志志在必得地说道,“父亲怎么忘记了景老翰林一家子?”
他神色怡然,显得丝毫不在意。
永安侯一怔,伸手捋着胡子,“你的意思是……”
裴元志眸光璀璨,微微一笑,“景家二房和景家长房亲如一家。儿子要是娶了景家二房的姑娘,景家长房的人,还能不将我当亲戚?”
“……”
“这样一来,那景老翰林必定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朝中的大部分文臣,十分敬仰景老翰林,有很多人,还是他的门生,有了景老翰林的支持,儿子前进的道路,就会顺利很多。”
永安侯却说道,“你上回向景家二房提起的结亲一事,景家二房的人,不是不同意吗?如何娶?”
裴元志的眸光中闪过一抹狡黠,抬手轻轻地抚下手上的玉扳指,神色怡然,“那是之前,但现在,他们家会求着儿子娶她。”
“为什么?”永安侯更加诧异了,他知道裴元志有些手段,所以,分外好奇是用了什么法子。
“那个景家小姐,快不行了。如果不冲冲喜,只怕会一命呜呼。”裴元志笑得云淡风轻,“那可是景家二房,唯一的宝贝女儿,儿子不相信,他们不会不管女儿的死活。”
永安侯微怔,没一会儿笑了起来。
他伸手拍拍裴元志的肩头,“不错!果然是老夫培养大的儿子!你娶了景家二房的女儿,景老爷子不会不记着你的恩情,有了景老老爷子的相助,后宫那些娘娘们的阻挠,不足挂齿。”
裴元志点头,“父亲说的极是。”
……
景府。
景老夫人将郁娇留在了景府住宿。
林唯枫自然是回林府去了。
西门鑫则被郁娇派出去,协同霜月办差。
郁娇也想陪陪景老夫人,便答应下来,住在景老夫人的园子里。
她是悄然回京,不想回郁府,才特意来的景府。
回了郁府,一堆规矩在那儿,一堆人看着她,她根本办不了任何事情。
因为记挂着景蓁,也担心着丰台县的事情,郁娇睡得不是很好。
半夜入睡,次日,天一亮她便睡了。
睡在耳房中的大丫头红珠,是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侍女,派来专门服侍她。听到她起床的声音,红珠忙挑了帘子走过来看她。
见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子口出神,便笑道,“娇小姐,别看这天已亮了,其实呀,还不到辰时呢,夏天天亮得早。娇小姐怎么不睡了?”
她如何睡得踏实?
郁娇摇摇头,“不睡了,我去看看老夫人。”
红珠也不强求,点了点头,“好,奴婢服侍小姐梳洗。”
郁娇去梳头,又听得红珠在身后说道,“小姐,老夫人早已给小姐备了不少衣衫在这里,霜月她可真是多事,居然连夜偷偷跑回郁府,取来了小姐的换洗衣物。她也不怕郁府的人现了她?给小姐惹来麻烦?”
郁娇回头,见红珠正打开一个衣柜,翻找着适合郁娇今天穿的衣衫。
郁娇心中不禁失笑,那哪里是霜月的意思?那一定是楚誉暗中安排的,责令霜月去郁府或是誉亲王府取来的。
霜月那丫头,要她去打一个人,办一场差,她会做得很好,不需提醒,也会做得万无一失。但让霜月主动想到准备换洗的衣衫,那是绝对想不到的。
霜月只会看护,不会服侍。
不过呢,郁娇不想说穿说楚誉安排的,便只笑了笑,“她也是关心我。”又道,“她会武,进郁府来去自如,不会被现的。”
红珠恍然,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她会武呀,奴婢就放心了。”
景老夫人是老人,倒是很早就起了床,正和丫头在园子里散步。
郁娇难得来一趟府上,走过去和景老夫人问安。
“外婆。”
景老夫人将她搂进怀里,说道,“你昨天从二房回来得迟,我也就没有问你蓁儿的情况,让红珠服侍你早些睡下了。其实呢,我也担心她,你看她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老夫人知道,她的这个孙女,并不简单,还是林婉音的时候,就已聪慧异常。如今面对家中变故,心智更加的稳重了。
提起景蓁,郁娇的心头沉了起来。
不过呢,为了不让景老夫人担心,郁娇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病,那几个大夫们在骗二舅家的钱财,故意惊吓他们罢了。”
“是这样的?”景老夫人惊异问道。
郁娇点头,微笑道,“是呢,我怎么会骗外婆?”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呢,我们景家的孩子本来就少,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景老夫人的神色暗下来,抿了抿唇,不敢往下说。
“没事的,外婆,她会好起来的。”郁娇安慰着景老夫人。
同景老夫人吃好了早点,忙了一晚的霜月,也回来了。
站在景老夫人屋子的门口,探头探脑。
郁娇笑道,“霜月有事找孙女,我去去就来。”
景老夫人笑道,“去吧去吧,也不要太操心,林家的事情自有你三叔和阿昀,你只管在这儿玩几天。”
郁娇笑道,“是。”
走到门口,她朝霜月点了点头,“怎样了?”
霜月往屋里看去一眼,小声说道,“全按着小姐吩咐的做了。”
“我去看看那些人。”郁娇冷冷一笑,“那些人,身为大夫,居然敢隐瞒病情?真是欠揍!”
霜月得意笑道,“西门鑫已经揍过那些人了,老实得不得了呢。”
郁娇向景老夫人说,想到城中逛逛,买些景蓁喜欢吃的点心回来。
景老夫人知道她们姐妹俩关系好,便没有反对,同意了,派了俩马车给郁娇。
郁娇带着霜月,坐了马车出了景府。
绕过一个街口,郁娇马上命马车改了道,往誉亲王府而去。
车夫是景府老诚可靠的车夫,郁娇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并没有问什么。
不过呢,为了保险起见,马车到了誉亲王府的附近,郁娇提前下了马车,并没有让车夫将马车赶到王府的正门口,而是让霜月带着她,走的王府的角门。
王府的人,便都认识郁娇了。
见她前来,守门的护卫除了一些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惊喜。
郁娇主动来王府,说明什么?说明不讨厌他们家王爷呗,王爷要是成亲了,他们这些光棍们娶老婆的日子,也不会久远。
霜月直接问着那护卫,“纪管家呢?”
护卫回道,“纪管家猜到郁四小姐会来,正候在密室那儿。”
……
对于王府的路,郁娇还不熟悉,霜月则是轻车熟路,拐个几个弯,便到了一处石室那儿。
纪管家正候在门口。
“四小姐。”胖得跟弥勒的纪大管家见到郁娇,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老奴候着四小姐多时了。”
“辛苦纪管家了。”郁娇朝纪管家点了点头。
纪管家慌忙摆手,“四小姐,这是老奴该做的,王爷说,四小姐来了这里,当来了自己家里一样,不必客气着。”
郁娇脸上一窘,她跟楚誉的事,八字都没有一撇,哪能当自己家里一样?
她讪讪着点了点头,“那几个大夫呢?”
纪管家一指石室,“在屋子里头。”
纪管家按了机关,石门缓缓地划开。
为了不让人认出她来,郁娇往脸上蒙了块面纱,和霜月走进了石室里。
石室里头很宽敞,有两间普通的屋子般大小,里头的廊柱上,锁着五个人。
或胖或瘦,或高或矮。
那五个人,见到有人进来,一个个慌忙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
郁娇冷笑道,“为什么抓你们?你们自己不清楚?还好意思问我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
郁娇冷笑,“你们是不是,都给景老翰林的侄孙女看过病?”
提到景家二房的小姐,五个大夫吓了一大跳。
神色一齐大变。
郁娇心中了然,果然,这些人知道景蓁的情况,知情不报。
“怎么,不说是不是?不说的话……,来人,给我打断他们的双腿。”郁娇完说,转身就走。
她不信,这些人的骨头都是硬的。
有两个护卫,提着棍子走进了石屋。
护卫脸上的神情阴煞煞的,吓得那些大夫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了。
“别关,我说……我说……”
“我也说,我也说……”另一个也跟着嚷道。
“别……别关我们。”又有一个大夫慌忙说道,“我们都去给景家小姐看过病了。”
霜月嘲讽的翻个白眼,真是贱骨头?
“那么,景家小姐得的是什么病?”郁娇冷冷问道。
有一个大夫说道,“像是盅!中了盅。”
“那么,你们当初什么问说是中了邪?”郁娇的目光,毫无温度盯着那几人,“是谁指使你们说是中了邪气的?”
“是……”几个大夫又一起哑了口,不敢往下说了。
“为什么不敢说那人?”郁娇冷笑,“你们是想一辈子这么被关着?告诉你们,抓你们来的,是誉亲王府的人。那个威逼你们说假话的人,难道,大得过誉亲王?”
要知道,整个大齐国,也只有楚誉一个亲王。
裴太妃的儿子安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王。
几个大夫一听,他们是被誉亲王府的人抓来的,再不敢藏着事情了。
一个个吓得脸色大变,慌忙说道,“是……是永安侯世子,要老夫们这么说的。他威胁老夫们,不帮忙就打死。老夫等人只是小小草民,哪敢违抗,只好同意了。”
郁娇就早猜到了,是裴元志所为。
她之所以问,只是想求证而已。
“你们的胆子不小,居然敢合起伙来骗人!要是我嚷了出去,你们说……下场是怎样的?”
几个大夫吓得脸色一白,“姑娘,千万别呀,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下来,千万不要嚷出老夫们给景姑娘的事,老夫们也是被逼迫的,并非真正要害景姑娘。”
这些人坦白了,事情就好看办了。
郁娇唇角微扬,“那好,到时候,我可能用得着你们,你们一定要实话说。”
“是是是……”五个人一起回道。
不帮忙,说不定现在就被打断腿了,所以,他们全都同意了。
……
景家二房。
这一大早,有个佛门师太站在府门口看了一会儿,叹息说道,“家中娇女,再不医,只怕,唉……”
景二夫人正往府门口走来,听得师太说话,便说道,“师太可是有解决的法子不成?”
“冲喜。”师太叹道,“姻缘早现,疾病早除。”
她口里念念叨叨地,扬长而去。
景二夫人站在当地,想着师太的话,冲喜?
她也想啊,可关键是,上哪儿找姻缘去?
正在这时,有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停到了二房的府门前,不一会儿,帘子被轻地挑起,走出一个俊美翩然的青年公子。
青年公子走上前,朝景二夫人施一礼,温和说道,“二夫人好。”
景二夫人冷冷说道,“民妇家跟世子不熟,裴世子还来做什么?”
“送纳采礼,在下想娶蓁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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