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帐?”左青玄声音凉凉,“查什么帐?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查帐这么大的事情,该由郁家的主子,最少也是管事来查才对,怎么会叫你去查?”
左青玄依旧是一身如雪白衣,通身上下不戴任何饰物,他长身而立站在绿阴婆娑的树下,翩然若仙。
目光,却又冷如寒冰。
他浑身散的气息,太过于偏冷,让人感觉,他不是人间的凡人一样,而是,来自那北苍国冰山的一个冰雕之人。
冬梅迎上他的目光,吓得身子不禁一抖。
她尝过他罚人的滋味,太恐怖了。
她宁可被他打死,也不要受到那样的折磨,简直生不如死。
活不下去,却又死不了。
她不明白,这位白衣公子为什么要针对她家小姐,要找上她?可她怕罚,怕弟弟死,只好答应了。
“公子。”冬梅低着头,惶惶说道,“郁四小姐说,原本查帐一事是她在办,可她现在受了伤,誉亲王要带她回京去治伤了,查帐一事,就没有人管。她的另一个侍女霜月不会看帐,就叫奴婢来管。”
左青玄眯着眼,看她,“你懂帐目吗?她居然来叫你去查?”
难道是,郁娇怀疑起了冬梅?
才找了借口,将冬梅赶来了庄子上?
按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郁娇那么在意林家,也一直在查这二人的情况,又怎么会怀疑冬梅呢?
冬梅去了郁娇的身边,又并没有做什么害郁娇的事情来。
冬梅说道,“四小姐说,并不是要奴婢去亲自查帐,而是,叫奴婢去监督着庄子里的管事朱娘子,叮嘱她务必早些将帐册整理好。奴婢只需看看,有没有如数做好帐,帐册做好后,再带往京城即可。”
“原来是这样……”左青玄淡淡一笑,“这么说,她还是要你的。”
冬梅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想着,应该是的,奴婢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来,她没有理由赶走奴婢。”
“……”
“再说了,誉亲王也说,四小姐身边的人,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不懂事的。而奴婢年纪刚刚好,很适合服侍四小姐。誉亲王十分赞同奴婢留在郁四小姐的身边。他都赞同了,想来,四小姐该不会反对的,他们马上要成婚了。”
“……”
“等三五日后,朱娘子整理好了帐册,奴婢就带着帐册,马上去京城郁府找四小姐。”
左青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去吧,按着她说的要求去做,不许露出一丝马脚来,否则——”他的目光又和声音更冷了几分,“你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冬梅吓得身子又是一抖,颤声问道,“是……”
“你可以走了。”左青玄转身,往前走去。
冬梅从地上爬起来,朝他的背影说道,“公子,四小姐是好人,她为了大小姐的事,一直在奔波着,求你不要伤害她。”
左青玄的脚步停了下来,赫然转身,冷冷看着冬梅,“这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吗?”
冬梅吓得脸色一白,但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公子,奴婢的前一个主子,已经死了,奴婢不希望郁四小姐有事,请公子别伤害她。”
“伤不伤害她,是本公子的事,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该过问的事吗?”左青玄的身影一闪,转眼就到了冬梅的眼前。
他伸着两根玉竹般的手指,紧紧地钳着冬梅的脖子。
他的手指长,掌心宽大,冬梅瘦削,脖子细长,被他的手指,整个儿的包住了。
冬梅无法呼吸,一张脸,很快就胀成了一片紫红色,两眼也凸出来了。
“公……公子……饶……命……”冬梅艰难地吐了几个字。
左青玄冷笑,“是不是上回的滋味,没有受够,忘记了?”
冬梅吓得哆嗦起来,“不,不……不是……”
“那就好,听话些,本公子饶你不死。”他的手飞快一松,冬梅站不稳,马上摔倒在地。
因为脖子被掐疼了,冬梅倒地上后,捂着脖子处,不停地咳嗽起来。
左青玄慢悠悠地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掐过冬梅脖子的手。
显然,他十分厌恶自己的手指,碰过冬梅的脖子。
然后,将雪丝帕子团在手心里,五指紧握,片刻后,他轻轻一扬手,一把雪白的布屑,从他的手指缝间,飘飘洒洒落下来。
落于荒草间。
冬梅看到那些细小的布屑,吓得咳嗽都不敢了。
陷在暗处的赤焰,心中顿时吸了口凉气。
左青玄好厉害的掌力,都能与楚誉相较高下了。
“记着你的任务。”左青玄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冬梅显然是吓傻了,直到左青玄坐上前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敢转过身来,往郁家的别庄走去。
赤焰赶在她的前头,来到了郁家的别庄里。
他找到了朱娘子,对朱娘子说,务必暗中盯着冬梅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常的举动,马上写密信,告诉郁娇。
朱娘子是长宁郡主的人,表面看,对郁娇漠不关心,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私下里,十分关心着郁娇。
眼下,赤焰找到她说明了情况,朱娘子不敢大意,马上点头同意了。
等冬梅回到郁家别庄后,赤焰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现她还算老实,这才悄然离开,去追郁娇一行人的车马队去了。
……
正德帝这回悄然离京,来到丰台县,吃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闷亏。
没有罚到人,自己的腿却断了。
他只能将恨意撒在逃跑的安王的头上,撒在死掉的裴元志的头上,却不能罚丰台县令和楚誉。
因为,这二人救了他。
所有的事情,都天衣无缝,他的人,根本查不到一丝的证据出来。
离开丰台县令的庄子时,正德帝全程阴着脸。
丰台县令知道他恨着自己,却又找不到罚的理由,心中怕得要死。
想笑,怕正德帝误会,说他讽笑正德帝为了女人而断腿了。
不笑,却怕正德帝说他像哭丧。
丰台县令心中那个煎熬啊,好不容易将正德帝送上马车,当帘子放下时,他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便是他的一对儿子要去找回,还在郁娇的手里呢!
郁娇并没有说话不算话,在丰台县令苦着脸送她坐上马车时,她朝丰台县令嫣然一笑,“大人不必送行了,还是回去看你儿子吧!哦,对了,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去防着你家的大夫人寻来吧。”
丰台县令又喜又吓,转身跑回去,看儿子去了。
车马队,迎着朝阳,往京城缓缓而行。
当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所有的人,都是便装,隐藏着身份,装成外地一个大户人家举家进京的模样。
车队走得不快,因为正德帝的腿伤着,而且,郁娇也有伤,所以,负责车队行程的瑞王,命车队缓速而行。
楚誉没有什么意见,同意瑞王的安排。
正德帝想快,却快不了,郊外的路不平,马车一快,就颠簸得很,疼得他生不如死。
于是,只好慢行了。
宫中送来消息,除了太妃得知安王叛逃,惊吓得一病不起之外,其他宫的娘娘们和太子皇子们,个个相安无事,同正德帝在京城时一样,没有什么出格的事闹出来。
正德帝收到这样的消息,便也不急于赶路了。
郁娇和楚誉,同坐一辆马车。
若是其他未婚男女这般一同车,会引来旁人的白眼。
但是,这可是誉亲王,谁敢闲话?连眼神也不敢多送一个过去。
走在楚誉马车左右的枭龙卫们,谁也不敢往马车那儿乱看,谁也不敢去听里头的话语声。
楚誉的脾气,他们可不敢惹。
再说了,郁娇还是个小姑娘,又受着伤,他们也不可能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路远无聊,郁娇歪坐在车里,闲闲地翻着一本话本子。
“马车颠簸,看多了眼睛疼,别看!”楚誉从她手中抽走书册,将她扶倒,“睡!”
郁娇:“……”她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一天走的路,不超过五百步,她眯着眼,好笑又好气,“楚誉,再睡下去,我觉得我快成猪了,你除了叫我吃,就是叫我睡。”
楚誉伸手掐掐她的腰,冷笑道,“也没见你多长肉!你长成猪了,本王也不嫌弃。”
郁娇:“……”
郁娇朝他翻了个白眼,只好老实地睡觉。
胳膊干不过大腿,她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楚誉见她听话乖巧了,莞尔一笑。
这时,窗户外有人轻声说道,“主子,是赤焰,查到消息了。”
郁娇赫然睁开双眼。
楚誉的目光,也旋即一变。
“如何?”
帘子一晃,一个纸团从外面飞进了马车内,落到了楚誉的怀里。
“这是属下听到的内容,全写在上面了。”赤焰说道。
郁娇坐正身子,看着楚誉,“打开看看。”
楚誉看了她一眼,打开了纸团。
没一会儿,他的眸光更加的冷沉了,渐渐地,唇角勾起,冷笑起来。
“是他呀……”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郁娇从他手中拿走纸团,认真地看了起来。
越看,她的眉尖越皱起,“左青玄?怎么会是他?林婉音和我,以前都没有跟他接触过,跟他认识还是通过你认识的。去年之前,我也只听过他的名号,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叫冬梅监视我,是想做什么?”
楚誉看着她,“他是天机阁主。”
“天机阁主?”郁娇惊讶着看向楚誉,“怎么会是他?我还跟他求过事……”
楚誉眯了下眼,“除了你寻找田永贵的事,和寻找阮妈冬梅的事,还有没有向他求过?”
郁娇摇摇头,“没有。当时,我跟你不熟悉,又没有其他可以帮忙的人,只好求他了。”
“……”
“是他告诉我,田永贵在你的手里,我才去找你的。不过后来,他说没有找到阮妈和冬梅的下落,还跟我道歉了。我就再没有找过他。”
楚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求他,许的什么条件?我记得,他跟我说,没有要你的条件,是同情你。而且,我也对他警告过,不得为难你。”
郁娇想起那个条件,心头忽地一沉。
她许的条件是,将命交给天机阁主。
林婉音刚刚成为郁娇,没有认识的权贵,走投无路,可又不得不急着为冤死的林婉音洗冤复仇,只好去找天机阁主。
当时的她,身无分文,在郁家没有地位,连仆人都敢欺负她。
没办法,她只好拿出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财产,来交换田永贵的消息。
她的命。
可她怕楚誉担心她,说道,“没有条件。”
楚誉望着她的脸,“没有条件?”
“没有。”郁娇说道,“你也知道,当时的我,一穷二白,我哪有财物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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