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整个园子静悄悄的。
快二更天的时候,园子门忽然被人撬开了。
有一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轻车熟路地摸进了绣楼一楼的正屋,接着,来到库房前。
门上上了锁,但是,这却难不倒他,他是开锁能手,撬锁偷东西,不止干了一二回。
深夜,无人关注他,他像是走在自己住处一般,随心所欲。
开了库房门之后,他马上打开桌上三个的匣子,将里头的东西倒入随身带来的大口袋里,背了就走。
紧接着,又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
背走了不知多少袋东西。
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才收手,关了库房门,关了翠玉轩的门,看着花枝间藏着的几大袋战利品,他笑得裂开了嘴。
“这下可以还债了。”他满意地点头,随手抓了一袋,背在身上。
可就在这时,前方闪起了灯笼光,有女子轻声说道,“老夫人,您当心脚下。”
那是……郁娇的声音?
老夫人?
“站在翠玉轩的楼上,真能清楚地看到,玉叠山上出的金光?”
郁娇笑道,“老夫人,我这儿的位置,正对着您屋子后面的玉叠山,您那儿离得太近了,看不分明,我这绣楼的二楼处最适宜看,因为地儿高。”
“说的也是啊,我这心里头,越好奇了,快快,走快些,那金光,只有片刻的时间。再等金光出现,得下个月月圆时才看得到,还需是晴天的夜晚才看得到。”老夫人催促着说道。
“是。”几个丫头婆子答应着。
说着话,那几个灯笼光,越地走得快了。
郁人杰吓得魂儿都飞了。
从天黑开始,他就藏身在翠玉轩的园子门外,对园子里的人暗中观察了许久。
翠玉轩里的丫头们说,郁娇临睡前,一气喝了两大碗绿豆百合汤,应该中药昏睡了才是,怎么还在园子外头?
坏了。
郁人杰不敢再背这些偷出来的珠玉了,丢下东西,往暗处钻去。
“谁在那儿?”霜月的声音忽然喝道,“哪个小厮好大的胆子,敢在四小姐的园子前晃悠?府里的规矩都忘记了么?来人,给我抓住他!”
“是,霜月姑娘。”有婆子应道。
与此同时,霜月袖中手指一翻,一粒石子儿朝郁人杰飞快地弹去。
郁人杰正打算借着夜黑,往花枝间的暗处藏去时,冷不防小腿肚子上忽然一疼,他哼哼一声,倒地上去了。
“嘿,看你还跑不跑!”两个婆子冲到近前,一左一右地摁着他。
两人为了讨好郁娇,抑或是为了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一番,纷纷抬起脚,朝郁人杰狠狠踢去。
“好小子,居然跑到小姐的园子附近来了,活腻歪了是不是?”
两个婆子都是做粗活的,是专门给老夫人抬轿撵提灯笼的,踢起人来,脚上力道可不小。
何况,郁人杰是个文弱书生,几脚下来,差点被婆子们踢断气去。
“还真有个人啊!”郁老夫人气得声音颤,“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管后宅的?怎么让一个小厮摸到了四小姐的住处?这传出去,还像话吗?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算完!”
老夫人话说要打死,婆子们更不手软了。
郁人杰这下子彻底害怕了,双手抱头哭了起来,“奶奶,是我啊,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孙儿死了就没人给你送终了啊。”
啊?
是二少爷?
婆子们吓得飞快收了脚。
“怎……怎么?怎么是杰儿?”郁老夫人吓了一大跳,虽说,她对这个不成器的二孙子十分的不喜欢,但是,大孙子死了,她就只剩这个孙子了,不喜欢也不行了,朝身边人喝道,“快,快掌灯笼过去。”
“是,老夫人。”有一个丫头提着灯笼,快步走了过去,照着郁人杰那儿。
灯笼光明亮,将郁人杰照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他半蹲在地上,穿一身短打黑衣,衣衫上满是脚板印,脸上也是脚印,一只眼睛被人踢肿了,眼圈周围青黑了一大块。
嘴唇踢肿了,鼻子也踢破了,正往外流着血,头凌乱,胡乱搭在脸上,别提有多狼狈了。
站在郁娇身后的霜月,看到郁人杰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唇,心中骂了一句,活该!
郁娇装着不知情的样子,眨眨眼,惊讶说道,“二哥哥?你怎么……在我园子门口?”
郁人杰看到郁娇,心中一阵嘀咕,该死的郁娇,不是去睡觉去了吗?怎么带着老夫人来了这里?
“杰儿,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妹妹问你话呢!”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恨恨说道。
郁人杰哪里敢说实话?
“天黑,没有小厮跟着我,我胡乱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想到,你们当我是小厮,打了我。”他心思一转,想了个主意说道。
“你是……,迷路了?”郁老夫人眨眨眼,“那是错怪你了。”说着,对身边的人又道,“快扶二公子起来,你们下手也不看着点!”语气缓和了一些。
婆子们打了郁人杰,吓得脸都白了,又忙着去扶郁人杰。
这时,那个打灯笼的小丫头的脚,正好踩到了一包珠玉上面。
她惊讶说道,“呀,这是什么?呀,好多袋子呀!”
这一声惊呼,引得那两个婆子也走过去看。
一个婆子走上前,弯着腰,伸手拔开浓密的凌霄花枝。
“老夫人,好几袋子呢!还挺沉的。”那婆子提着一个袋子,试了试重量,说道。
郁老夫人眸光一沉,喝道,“提过来!”
“是!”
丫头提着灯笼照着,两个踢打郁人杰的婆子,将那几个袋子,一个个提到了郁老夫人的面前。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打开来看看!”郁老夫人又吩咐说道。
婆子们答应着,又将布袋子分别打开。
袋子口一开,围观的丫头婆子们,齐齐吓了一大跳,只见眼前一片金光灿灿。
“呀,这是……,好多珍珠呀!”
“这一袋里全都是玉器!”
“还有玛瑙……”
“这是金饰!”
“咦,小姐,这些珍珠不是王爷送来给小姐的吗?怎么在这儿?啊,还有这几件金饰,这是景老夫人送的!这一件是林家送的!”霜月走到袋子前,指着袋子里的东西一一说道,“这……这全是小姐的嫁妆啊!”
郁娇眸光微沉,看着郁老夫人,“祖母……”
“人杰!”郁老夫人气得抖,忽然怒喝一声,“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什么天夜看不清路,走错路了,分明是来偷的!这个二孙子就有前科!
以前呢,他小偷小摸偷偷春晖院里的东西,她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了。
跟自己的亲孙子,太记较做什么?
再说了,郁人杰也没偷多大数额的东西,几十两银子,一只戒指一只金钗什么的,她不计较,她有很多。
可这一回,偷的是郁娇的东西!
郁娇能放过他?
何况,郁娇的嫁妆,有很多不是郁府的,也不是长宁的,而是景家和林家的,还有誉亲王府送来的。
那三家是好说话的?
以前,她是不怕景府和林府的,但是现在,林伯勇被昭阳关过之后,皇上对林家的态度,更加的宠信了,她不敢不怕。
所以,看到郁人杰偷了郁娇的东西,郁老夫人气得想打死郁人杰的心都有了。
郁娇的背后还有一个誉亲王呢,他也敢偷?
郁人杰被逮了个正着,打算抵死不承认了,“祖母,孙儿哪里知道这些是什么?孙儿不是说了?孙儿是因为夜黑走错路了,走到这里来了。祖母问孙儿,孙儿也糊涂呢!”
郁娇看了眼郁人杰,心中冷笑着,不承认?她还有后招!
她微微一笑,“祖母,这件事,还是先查一查吧,也不要太冤枉了二哥哥。”
“查!”郁老夫人冷冷喝道。
她不想得罪郁娇,也不想唯一的孙子被郁娇冤枉着,马上同意了查原因。
郁娇点了点头,对霜月说道,“霜月,进翠玉轩去看看,少了多少东西!看看有没有贼子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呢,也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是!”霜月点点头,接过另一个丫头手里的灯笼,当先走进园中去了。
“将这些东西提进去!”老夫人朝跟着的婆子们说道。
“是,老夫人。”
钱婶亲自监督着,大家一起将几袋子金珠玉器提进了翠玉轩绣楼的正屋。
金锭看了眼狼狈无比的郁人杰,唇角勾了抹冷笑,也跟着走进去了。
郁娇扶着郁老夫人走在最后。
两人才进屋里,这时,霜月迎面走了过来,“老夫人,小姐,库房的门被撬开过!在库房的地上,现了这个东西。”说着,霜月将捡到的东西,递到老夫人和郁娇的面前。
“二哥哥,这不是……你的吗?怎么会在我的库房里?”郁娇一指霜月掌心的玉佩,淡淡说道,“上面还刻着二哥哥的名字呢!”
一块小儿掌心般大小的白玉佩上,刻着麒麟,并一个古体的“杰”字。
“这是你的抓周礼呢,你怎么解释?”郁老夫人冷冷问道。
她心中更是气得不行,还真是这个混蛋孙子偷的?
郁人杰心慌无比,怎么解释?他解释不了!
郁人杰是有口莫辩,他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戴任何饰物,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儿……孙儿不知道……,一定是,一定是其他贼子偷了东西,赖到孙儿的头上了!”
郁娇看着四周,忽然说道,“园子里来了这么多的人,怎么没一人出来迎接?全都睡死了?霜月,去喊醒她们!”
“是,小姐。”霜月应了一声,走到绣楼后间丫头们住的地方,喊人去了。
不过,霜月回来时,还是只有她一人回来,她皱着眉头,“老夫人,小姐,奴婢喊不醒她们,打也打不醒。”
“打都打不醒,睡成了猪吗?”郁娇怒道,“再去喊!”
霜月暗自抽了下嘴角,叫醒?
把她们扔水里也醒不了!
因为,她在郁人杰的药量基础上,又加了两倍的药。
足可以让她们一直睡着。
霜月又去喊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一个人过来。
她把厨房里的管事刘妈妈背来了,“老夫人,小姐,叫不醒呢,看,一个个都这样,睡得跟猪一样。”
刘妈妈被霜月扶到椅子上坐着,但很快,刘妈妈又滑到地上去了,睡得依旧很香,还裂着嘴,打着重重的鼾声。
有人惊异说道,“这不像是睡死了,这像是……中了药呀!”
“叫大夫来!”郁老夫人沉声喝道。
府里就有住府的大夫,一个婆子应了一声“是”,飞快跑去喊人去了。
不多时,府里的大夫来了,大夫又切脉,又是看眼皮,又是看舌头,给刘妈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得出结论,“老夫人,四小姐,这位嬷嬷是中了大剂量的迷香,不服解药的话,得睡五天才醒,服解药的话,一二个时候后,就会醒来。”
“什么?中了药?”郁老夫人吸了口凉气,“霜月,带大夫去看看其他人!”
“是,老夫人。”霜月正等着郁老夫人这句话。
这园子里,除了她和郁娇,便都吃了参合了迷香的绿豆百合汤。
只要大夫一查,郁人杰想抵赖,根本赖不过去!
果然,大夫跟着霜月,对翠玉轩所有睡得跟木头似的丫头婆子们一一做了检查,最后现,全都跟刘妈妈一样——中了迷香。
大夫将查得的结果告诉给郁老夫人时,气得她脸都白了,“郁人杰!”
郁人杰吓得跪倒在地,哭了起来,“老夫人,祖母啊,孙儿……孙儿是被人陷害的……,不是我干的啊……”
“老夫人,老夫人!”屋子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打断了郁人杰的话。
“又怎么啦?”郁老夫人转身看向屋子外面,匆匆跑来的是管后宅的春婶,她冷着脸,厉声喝道,“大晚上的,你们都跟见了鬼似的?急急慌慌成什么样子了?”
一出接一出的没个消停,这是要气死她?
“老……老夫人,不好了,二房的夫人来长房了,扬言要到官府告二少爷。”春婶喘息着说道。
郁老夫人惊得眸光一沉,“告二少爷?为什么?”
喘了两口气后,春婶又说道,“二夫人说,他们府上丢了一万二千两的银票,和一块太妃娘娘赏下来的玉如意,全都在二少爷的屋子里现了。”
郁家分两房。
长房的老太爷是秀才出身,儿子郁文才也走读书之路,最后当上了丞相。
二房的老太爷从小不爱读书,只爱些小生意的经营,生的儿子随了二老太爷,也做生意。当初呢,没什么钱,生意不尽人意,日子过得很辛苦。
以至于,二房的人一直被长房的人笑话着,郁老夫人最瞧不起二房的一家子,话里话外笑他们是铜臭之家。
自从长宁嫁到郁家后,对二房的人十分的友善,拿出不少钱物出来,支助他们一家子度过了难关。
至此,二房的人一下子迹了,虽然没有做官,但是,钱却比长房多。
生意一直做到了皇商,连太妃也常常请二房的老夫人进宫说话。
因为长房曾经对二房的人见死不救,也因长房的人对长宁不友好,于是,二房的人本着报恩,和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的想法,说话行事,一直站长宁这一边。
只要有机会,都会跟长房的人做对。
郁娇回京的当晚,二夫人得到消息后,也马上来到长房里,帮着郁娇说了不少话,将郁老夫人和锦夫人狠狠气了一顿。
今天,二房的人眼见郁人杰偷了二房的东西,还被寻到了脏物,二房人便不手软了,马上嚷着要报官。
老仆人春婶深知郁府两房的矛盾,片刻也不敢停留,匆匆跑来跟郁老夫人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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