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比,也未免太过强烈了。
李嘉麟深吸了口气,逐渐平复下暗暗波动的情绪,才答道:“请容臣观察几日再做定论。若是娘娘胎象稳固,那自然无甚问题。”
“多谢李院史。”
姚思浅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李嘉麟,就发现魏旻言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许的探究,不由疑问道:“怎么了?没见过孕妇么。”
“没见过像你这样”
尾音未落,魏旻言恍然忆起,李嘉麟方才再三提醒过的:怀孕期间,脾气特别容易暴躁。
于是,他又硬生生的把幼稚二字咬碎,咽了下去。
姚思浅仿佛是看透了他全部的心理活动。噗哧一声,憋不住笑了起来,“宝宝真好,有了你,以后爹爹都只能无条件让着娘亲啦!”
魏旻言忽而听见爹爹这个称呼,仍有些不习惯,怔了一怔,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髋骨紧贴着她的后臀。
姚思浅甚至还能感受到,身后那股嗜欲隐隐冒出头来,想压都压制不住。
思及此,她不禁慌了心神,竟是稍微往前挪上几步,忙乱地说道:“现在不行。”
停顿半晌,又觉得要他这么忍耐十个月实在可怜。
最后竟瑟瑟缩缩的,将那只细软的小手往后一递,轻声轻气地说道:“不然……将就一下?”
成婚半年,魏旻言每每嗅到她清甜的体香时,仍会不自觉地起些生理反应。
今日也是如此。
他原来并没有多想,却不知自家小妻子居然这般关心他的需求,不由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就抱一会。”
姚思浅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思绪逐渐飘远。
此时,凤仪宫中。
皇后刚将繁复的礼服褪下,换成一身素净的寝衣。欲早早歇下,却听见皇帝唤了声,“晴儿,陪朕说说话,可好?”
闻言,苏晴眼神微滞,却是淡漠地说道:“妾不善言辞,总是不知该与皇上谈些什么。”
阖宫里人人皆言,皇后娘娘貌美心善好相处,可皇帝却只觉得她淡漠、疏离。
他本以为待华城公主归国,彼此间的嫌隙便能不药而愈。或者说,即便感情中仍存在着破洞,也不至于到无法修缮的地步。
但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情,早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在坚持。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突然回想起今日宴会上所见的情景,便有些茫茫然地开口道:“晴儿,你说咱们的儿子和儿媳,往后会步上这道后尘吗?”
苏晴听罢,却是不经思虑便脱口而出,“不会。”
自个的亲儿子,她岂会不清楚脾性儿?
比起他父皇,想着的是独自占有整座江山,任何人不得与其共享。
魏旻言要江山,却是为了将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心爱的女子面前。
皇帝见她这般惜字如金,顿觉有些乏味,便懒懒地说道:“也罢。皇后多保重着身子,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帝上了年纪以后,睡眠品质愈渐下滑。夜里,总喜欢饮些小酒助眠。
周瑞海自知这个习惯对龙体影响不甚好,但皇上执意为之,他又如何劝得动呢?
更何况,皇上方才乘兴而去,却被皇后娘娘三两句话说得败兴而归,心里难免有怨,更是一杯接着一杯,毫不间断。
只不知是今日的酒格外醉人,抑或是愁绪过浓。皇帝只觉得酒意直冲脑门,带着汹汹而不可抑的态势。
他一张口,先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才断断续续地接着道:“周、周瑞海!把灯、灯给朕调暗些,这会子都、都晚上了……”
话音落地的当下,立刻就有一道身影掠过眼帘。
他抬抬眼皮,仔细看清了来者,却发觉那人并不是周瑞海,反而是应该隔着道墙,守在殿外的江茹诗。
“端妃娘娘听闻皇上回了寝宫,特意使了宫女送些吃食过来。如今,正是周总管在应付着。熄灯这点小事,交由奴婢处理便是。”
江茹诗身上穿着的淡粉色宫缎,样式朴素,几乎没有任何花纹,俨然是个普通宫女的打扮。
“过、过来。”
江茹诗脚步微顿,却是依言走近帝王的身旁,仅在距离他四、五步之处止住。
皇帝细细打量着,她那副与江氏年轻时极为肖似的五官。
他的双眼因醉意而染上一层雾气,看得不甚清晰,禁不住又往前凑近了些。直到浓浓的酒气,悉数喷洒在少女嫣红的脸蛋才停下。
“侍候朕,你可觉得委屈?”
闻言,江茹诗茫茫的眼眸,顿时变得清明起来,连带着声音亦显得格外清脆。 “能侍奉到像皇上这样圣明的君主,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欢欣都来不及,谈何委屈?”
语落,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最终仍是皇帝先开了这口,简单、明白——做朕的女人。
至于东宫那头,方才信誓旦旦地说着“抱一会,只一会就好”的某位爷,直抱到现在仍不肯松手,让姚思浅很是无奈。
“魏旻言,你知道么?”
“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出许多。这会儿再加上你,那咱们就是一家三口子挤成堆了!大冬天的,差点儿没把我闷出一身汗来。”
魏旻言闷声笑着,略显冰凉的指头抚过姚思浅燥热的额头。 “乖,爹爹给孩子他娘擦擦汗。”
闻言,姚思浅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魏旻言的腰窝,问道:“你说这胎是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魏旻言沉吟片刻,却是相当诚实地坦白道:“其实,你若是不嫌辛苦,我自然是盼着有儿有女的。”
他顿上一顿,环抱着姚思浅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些,声音也因为刻意的压低,而显得有几分低哑,“至于这胎么……”
“还是女孩子吧,毕竟女儿可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姚思浅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随即就进入一阵漫长的思索。长的让魏旻言等不下去,只得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姚思浅也不讳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突然想起另一个说法,讲的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这么一想,我觉得这胎或许还是儿子吧!”
魏旻言愣了一愣,颇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莫不是连我上辈子的情人都要吃上醋?”
“不不不,才不是呢。”姚思浅忙不迭摇摇头,又仿佛是为了加强语气似的,一连道了好几个“不”字。
“我只是觉着,按照你对待陌生姑娘的态度,前生……恐怕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吧,何来的情人?”
……
魏旻言乍听之下,居然还觉得此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在。
但仅仅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发现了姚思浅这是变着法儿的在取笑自己呢。
嗯,大丈夫不跟小女子计较。
于是,魏旻言竟是接续着她的话头道:“是、是,我前世今生都心悦你,行吧?”
一语成真。
第46章 皇家冬猎
二月里, 皇家冬猎。
古时有言,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如今正是一年中狩猎最好的时节。
胤朝重武, 连文人都少不得舞刀弄枪。这等足以彰显国威的盛事, 自然是举办得声势浩大。
檀香掀开帘子,端着一盅补汤走了进来。
见姚思柔眼神时不时向外飘去, 禁不住问道:“王妃当真不随王爷同行吗?这一去,只怕十天半月都见不着面。”
姚思柔怔了怔, 才从檀香手里接过汤碗。表面上看起来, 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估摸着是染上了头风毛病。一吹上风,这头就要疼个大半日, 实在是出不得远门。”
“况且, 延熙如今还小,留他独自在京中, 我亦放心不下。”
说罢,姚思柔只觉热汤的高温从瓷碗逐渐蔓上指尖,烫得她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她还记得前世这场狩猎的结局,深刻到每一分, 每一毫。
当时, 正逢姚思柔意图投靠江氏。
魏旻言得知此事后, 也曾厉声提醒过她不要与江氏深交。
偏偏她早已被怒气冲昏了头,非但听不进劝言,甚至没忍住和魏旻言大吵起来, 连带着这场冬猎也赌气没去。
谁曾想,魏旻言离京的时候是意气风发,一趟回来眼前却失了光明。
姚思柔忍不住忆起前世,魏旻言单眼失明后颓丧的样子。
那般清亮的眼眸顿时黯然,如同泥沼似的死气沉沉,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
然而,敌人却连疗伤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回京第三日,江氏撺掇朝中三皇子党集体上奏,以残疾之人不得天命,有碍国体,不宜继承大统为由,请废太子。
至此,魏旻言被逼成了多疑,残暴的性子。
仿佛阎王再世般,他斩宦官、诛臣子,杀了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有一回,某位大臣在家中与好友对酌。
一杯,两杯……直到桌几上全摆满了空酒瓶,人也随之进入醉意朦胧的状态。谈着谈着,竟是张口说起了胡话。
“依我说啊,这太子爷恐,恐怕是真的不得天,天命……
“否则,何以成亲数年,都不见有半个子嗣?看来,这不单是眼睛出了毛病,连那个地方也不行啊!”
也不知怎的,这段酒后戏言竟原原本本的传进了魏旻言耳里。
事后,魏旻言居然亲手刨开那位大臣的嘴皮,把他折腾得是痛不欲生,半个字也吐不出口,只得呜呜噎噎地骂个没完。
接着,魏旻言又命人将他的手脚捆绑住,仍进地牢,任其自生自灭。
那人命硬,苦苦挣扎了七天之久。直至身子受尽折磨,才终于断魂。
这种骇闻,光是在脑海中想想,就足以让姚思柔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