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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假公主被揭穿后 > 假公主被揭穿后 第23节
  夜风徐来,牵起他额前一缕散落的乌发,横渡过那张清俊的脸。他的眼睛隐在云深不知处,变得朦胧神秘。嘴角的弧度虽未减少半分,元曦却只觉一股恶寒拔地而起,顺着双脚直奔天灵盖。
  元曦出生得晚,家中很多事她都不清楚。嬷嬷从来也只拣一些好的告诉她,似当年那场塌天浩劫,老人家是提都不想提。元曦也是这些年进宫之后,才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一些。
  说起来,竟还跟十八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祸乱有关。
  当年叛军兵临城下,先皇后大章氏还怀着身孕。皇城已然不安全,建德帝为了保全她,命直属自己的禁卫军护送她暂且去别院避难。
  任务是秘密布署的,路线和时间也都是机密,除了建德帝、大章氏,以及负责执行任务禁卫军统领之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晓。走的,还是皇家的密道,照理说不该被人提前设伏。
  可这一切偏就发生了。
  大章氏难产而死,刚降生的公主也下落不明,全部禁卫军皆命丧黄泉,唯有一人因为中途遁逃而苟活下来。
  那人便是建德帝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也是元曦的叔叔,元占淳。
  后来叛军被剿,元占淳也被活捉,却是断了口舌四肢,再不能言语书写。锦衣卫将他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他一间地下密室中发现了他同叛军联络的书信。而那些书信的另一头,竟还牵连出一个人,那便是元曦的亲生父亲,元占涏。
  当时的建德帝还沉浸在失去妻女的痛苦之中,见此罪证,自是怒不可遏,也不叫人来查,便直接判了元家死刑。
  有时候,也不是元曦太过伤春悲秋,而是造化当真弄人。
  十八年前,卫旸因为她的父亲叔叔,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妹妹;后来兜兜转转,自己竟然遇见了他,还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妹妹”。
  大抵这些年,自己在他身边受到的冷遇,大概就是在帮元家还债吧……
  这个秘密实在太大,这些年,元曦一直咬紧牙关,没告诉任何人,连叶轻筠都不知道。眼下却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这般轻描淡写地提起,且这人还跟卫旸结着不小的仇怨。
  倘若他把这些都告诉卫旸……
  元曦禁不住晕眩,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不敢再往下想。
  连瑾瞧出她的异样,皱眉上前,伸手想扶她一把。
  元曦本能地挥手,“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打开。脚下倒退间,她也不犹豫,摸到腰间的剑柄,一把将它抽了出来。
  因着上回在凌霄楼遇见的意外,她便留了个心眼,特特让叶轻筠帮自己淘了这么一把可弯曲的软剑。平时可同腰带一块缠在腰间,旁人瞧不出来;遇上危险,便可直接抽出来,一甩便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可攻可守。
  而眼下就是这么一个危急的时刻。
  趁着连瑾还没反应过来,元曦毫不犹豫地震剑朝他心窝直刺而去。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可惜,战神终归是战神,即便先落于下风,他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侧身就轻轻松松将这击杀招给躲了过去。不仅不生气,还挑眉,颇为欣赏地转目看她,“好家伙,有两下子。”
  元曦却没时间跟他多废话,手腕一翻,利刃便再次朝他脖颈劈去。
  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她再想伤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已是没有任何可能。
  不出两招,她就被连瑾缴了软剑,抓住两只手腕,压在旁边的海棠花树下。“咚”地一声,绯红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他们满身。
  “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连瑾无奈地叹息。
  可现在的元曦早已被恐慌冲昏头脑,哪里还肯听他说话?只扭着手腕挣扎,拼命跺脚,“你放开我!放开!”
  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积满泪花,水波盈盈地悬在睫尖,欲坠不坠,搅得连瑾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在南缙,他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爱慕他的姑娘能从南缙的皇宫排到北颐的帝京。献殷情的,主动投怀送抱的,他不知见过多少,从来就不屑搭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训不得,更打不得,只能柔下声口,第一次尝试着去哄人:“别哭了,我没想……”
  让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咻”地一声,一支雕翎箭擦过他耳畔,带下他几缕落发,直挺挺扎在海棠花的树干上。
  力道之大,半支箭几乎都没入树干之中,箭羽猛烈摇颤,震落大片落花。
  “云中王若是再不松手,下一箭便要了你的命。”
  霜月之下,卫旸凛然而立,声音像薄冷的冰线,割破仲春之夜的月光。边说边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挽弓搭弦,正对准连瑾的后心!
  而射箭之人周身缠绕的戾气,却是比箭锋还要凌厉。
  第24章 吻泪
  周围一片寂静, 连风声都凝滞了。
  连瑾的注意力还在卫旸身上,元曦当机立断,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松手的当口, 立马从他手中挣脱, 朝着卫旸奔过去。
  但也因着实在太过慌张, 她左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崴了一下, “哎呀”地一惨叫,人摔倒在地。
  连瑾眼皮急蹦,顾不上脚疼, 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卫旸甩掉手里的玄铁弓,抢先一步冲到元曦身边,蹲下来,查看她脚上的伤。
  隔着裙子,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他眉心却拧成了疙瘩。手已经伸出去,就悬在她脚踝上,却颤抖着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当初鸩毒发作, 他一只脚已然踏进鬼门关的时候, 都不曾这般难受过。
  “疼吗?”他问,声音轻柔无比。
  经刚才那一遭,元曦情绪还没完全平定, 这会子叫他这样一哄, 鼻子由不得一酸, 所有的坚强溃决不堪, 想说话又哽咽着发不成声,只能咬着下唇拼命点头。
  算起来,这还是相识六年以来,她第一次向他撒娇。
  卫旸心里又软又疼,当下也不再多逗留,伸手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最近的一间厢房去,只寒声给连瑾留下一句:“云中王若是再敢对孤的妹妹出手,就休怪孤不留情面。哪怕是挑起两国战火,孤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饶是贺延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他的威压,仍旧出于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连瑾却浑然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嘁”了声。
  然觑着他怀中的娇小身影,心疼和自责虽没从嘴巴里说出来,却是顺着眼睛,展露无遗。
  *
  进了屋门,贺延年便忙着去掌灯。
  卫旸将人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帮她褪了鞋袜。她脚上的扭伤算不得多严重,但因着她皮肤生得白且薄,红肿起来便是一大片,打眼一瞧,触目惊心。
  卫旸托在她脚腕下的手,不自觉颤抖。凤眼叫灯火晕染,狭长的眼尾依稀绷起一抹猩红。
  人虽还平静坐着,没什么动作,内里却积压着山雨欲来的狂暴,仿佛随时都要提刀去把连瑾捅成筛子,周遭的空气都似冷了下来。
  元曦都不禁颤了下心肝,有些后悔刚刚为何没忍住,跟他喊疼。
  窃蓝和银朱找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元曦便道:“只是瞧着严重,没什么的。让她们给我上过药,我再休息两天,就能好全了。”
  卫旸没应声。
  元曦就当他是默认了,挥手招呼两个丫头过来。
  可人过来了,手里东西却是被卫旸默然接过去。
  修长如玉的手拔出小瓷瓶上的木塞,将里头的药酒倾倒出一部分在巾帕上,便抬脚勾来一张小杌子,径直坐在了元曦对面。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竟是要亲自帮她上药!
  元曦惊圆了眼。
  姑娘家的脚哪是能随便让人看的?哪怕是真的亲兄妹都不成,更何况他们?适才那种特殊情况,已经算破例,再让他继续帮自己上药,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元曦脸上红云渐起,咬着唇瓣,侧着脸,试着把自己的脚往回抽。
  卫旸自方才去寻人起,脑子就一直处在一种狂热之中,不知冷静,更不懂理智,往日养气的功夫早废了个干净。心口甚至都应血液流动太快,而隐隐抽疼。
  要不是小姑娘受了伤,不能耽搁,适才他当真就一剑要了连瑾的命。
  帮她验伤,上药,也不过是顺其自然就这么做下去,并未多想。眼下被她这么一挣扎,他才醒神,觉察到自己的逾矩。却是没松手,还握紧了,继续拿沾了药酒的巾帕给她上药。
  看似波澜不惊,一双耳尖却隐隐发红。
  贺延年带着余下的人,自觉退出去。
  屋门轻轻地一声“吱呀”,里头便只剩下一点朦胧灯火,和两个默然对坐的人。
  男人的手是常年舞刀弄剑、挥毫点墨的手,虎口和指尖都覆着一层厚厚的茧。摩挲在肌肤上,心里都跟着发痒。
  元曦愈发咬紧下唇,将脸偏开,如瀑长发遮挡住她鲜红欲滴的耳朵。努力忽略脚上的异样触感,可心里的小鹿却“砰砰”撞个没完,她克制不住,脚趾头都绷紧了。
  卫旸正低头仔细帮她擦拭药酒,并未觉察。
  他这人一向如此,开始着手做什么事,便会一丝不苟地专注到底,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惊扰不了他半分。
  元曦转过脸,眼梢余光顺着发丝缝隙斜斜逸出,偷偷打量。
  男人身高腿长,站直的时候像一座巍峨的小山,八风不动,独立于世。而今俯身坐在她面前,肩膀仍宽阔如山,无时无刻都给人一种安全感。
  相识六年,他待她冷淡,又喜怒无常,可每当她遇到什么难事,他嘴上虽百般嫌弃,却一次也没真正袖手旁观过。
  可是她却……
  元曦攥着两手,心里越来越虚。
  药酒涂抹完,卫旸站起身,拿干净的帕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正要叫人进来收拾东西。
  元曦却忽然抬手,抓住他袖子。
  轻微的颤抖沿着衣料经纬传来,卫旸心中一颤,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回头问:“怎么了?可是脚疼?”
  语气煞为紧张。
  元曦摇摇头,抬眸飞快地觑了他一眼,又低下脑袋,瓮声嚅嗫道:“我……我其实、其实一直有件事瞒着你。就、就……你可知,我姓氏里的元,其实就是、就是……”
  她哆嗦着,声音碎不成句。
  即便已经鼓足勇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最后半句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心脏在腔子里剧烈蹦跳,咚咚,咚咚,都快盖过她的说话声,仿佛随时都会从她嘴巴里蹦出来,害得她快没法呼吸。
  却在这时,面前的高大身影忽然覆下来,双手各撑在她两边,鼻尖就对着她鼻尖,声音不疾不徐,“靖安侯,元家。”
  元曦倏地抬头,瞪圆了眼,莫大的惊讶盖过了心底的恐惧,以至于她都有胆量直视卫旸的眼。
  那娇憨可爱的模样,活像一只受惊的白兔。
  卫旸忍俊不禁,心也不由自主软作了水,声音跟着柔下来:“所以连瑾方才,就是在拿这事威胁你?你怕事情败露,就跟人打起来?还没打过人家。”
  说着又拿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下她额头,似笑似怨,“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徒弟。”
  “那、那那能怪我吗!”元曦急了,倒是忘了害怕,只撅嘴不服气道,“人家可是南缙的战神,世间少有的高手,谁能打得过他?”
  “我啊。”卫旸云淡风轻道,“我打得过。”
  剑眉一挑,嚣张得明明白白,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元曦咬着牙,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