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茹女士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坚强的。不过,她的这种坚强,只坚持了一天,她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第一天的时候,她坚持去上班。尽管内心里,还在为老公担忧,而儿子牵挂,可是她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她不知道,在她的身边,始终都有四个有为青年,在彻夜不停的保护着她。不管刮风下雨,他们都寸步不离。不过他们只是保护着她的生命安全,对于她的精神生活方面的,他们就搞不定了。
到了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就碰到麻烦了。
很多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看戏一般的意思。
其实平常的时候吧,因为挨得近,所以,有个家长里短的,例如谁家小子和谁家闺女好上了啥的,不出半天都能传遍整个小区的,因为挨得近,所以,彼此之间,在平常的时候,也都刻意的维持着一些脆弱的感情,甚至馈赠个小礼品啥的。因为女人之间根本就是藏不住秘密的,也没有啥秘密可言,她们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和谐的就跟好姐妹一样。
可是,这一切,都变了。她现在觉得,这大院里的女人们,从来没有过的让她反感。
随着纪委的车一离开,整个小区里就跟炸了锅一样的。到处都是怀疑的眼神和背后的讨论。
纪委出动了这么多的人和车,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就只为了抓一个方明恒,这足以说明方明恒所犯的罪行是多么的让人触目惊心了,再加上当时从家里提走的那一包现金,直接把那些原本心存疑惑的人心,给鼓动的深信不疑起来。
这出大戏,在小区里是直接引起了波澜,一传十十传百的,根本连藏都藏不住,各种小道消息,如同雨后的杂草一样,疯狂的蔓延滋生。这个时候,往日里和颜悦色东拉西扯的好姐妹们,也都变了脸色了,自然也就少不了过来冷嘲热讽一番,就算是说个安慰的闲话,都实属难得了。
落井下石,从来都不是男人的专利。
当时黄玉茹就想,反正我老公是清白的,我信他,所以,那些人说说也就罢了,她觉得憋屈也就憋屈了,忍了!
不过她没想到,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前来跟她白眼色。一个个就跟凑热闹一样的,一波又一波的,说是来嘘寒问暖,可实际上却是来嘲讽奚落的,好像每个人都认定了,他老公就是个大贪污犯,进了纪委就再也出不来似得。她尽管心里委屈的要命,可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颤抖,仍旧一副微笑着承受的模样。
“听说没,黄科长的老公原来是个贪污犯啊!这回进去了,听说搜出来几十万哪。”
“听说了,该啊,所有的贪污犯都应该枪毙。哈哈,你看着吧,她也快下来了。还想着往上升,白日做梦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狐狸尾巴终有露出来的一天。”
……
这些话,有些都是当着她的面讨论的,她都可以装作没听到。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摆着的,犯不着跟那些小科员们理论。她相信,纵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即使她心里再难受,她也没有歇斯底里。
可是最终让她心里滴血的,还是她的工作。自从邮电分家,她听了方子铮的意见,选择了电信局,按照她的级别,会默认的再往上升一级的,也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她可能就是冀南县电信局的实权副局长了。可是今天,她听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她的晋升,好像被拿下了。
最终晋升的名额,给了另外一个原本都不看好的郭二垭,就是原来邮政那边的局长的小姨子。
无论业务水平,还是工作态度,都稳胜一筹的她,竟然被拿下了!
这让她无法接受。她当时就恼了,去找局长理论,可是那局长也变得不阴不阳起来,也不正面回复她的问题,就一句话打官腔的话,等候领导的安排!
一句话,就把她的工作热情给打没了。
她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的。
这打击,再加上老公被弄到纪委里生死不知的茫然,让她变得更加的失落。
上班的时候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让她的精神处于了极度失落中,然而下午她回到家属院小区的时候,又一次碰到了让她更难堪的事儿。
周家现在得势了。
今天上面就来了任命。周家那个周胜志,竟然在这个时候,成了冀南的代理县长。
这说明什么?
黄玉茹这一刻,好像才明白了些。
可是,这些毕竟是男人的事,她不想搀和。可是,关键她不想惹事,却有麻烦惹到她这里来。
周家的那个母老虎,范晓英,竟然向她来显摆来了。
这不应该叫显摆了,这就是来示威来了。
“哎呦,这不是咱们方副县长家的夫人吗?下班了啊。是不是要急着搬家了呀,要是家里没有男人的话,咱们姐妹们就帮衬一把啊,再怎么说我们家老周和你家老方,那也是同僚的关系啊,咱们谁跟谁啊!”这话字字诛心,跟一颗颗的子弹一样,全都往黄玉茹要命的地方钻。
范晓英现在对方家可谓是恨到骨子里了。原本因为周胜志在县委的地位弱了方明恒一筹,所以,她才处处低头,即使对黄玉茹再怎么不爽,她也忍着。不过,随着她儿子周志涛被方子铮给坑了,弄了个太监出来,她对方家的恨意,那就像是滔天巨浪一般了。要不是老公劝她现在要低调一点的话,她恨不得现在就找人收拾黄玉茹和方子铮母子俩。现在上来奚落两句,只是她的开胃小菜。等往后她的老公在县里站稳了脚跟,她有的是法子治方家这母子俩。
范晓英这人长得胖,长得也不好看,可是却偏偏很自以为是,很爱美,整天弄得脸上跟画花的一样,涂抹的不伦不类的,偏偏她那脸盘又大,跟个脸盆一样,看起来就更恐怖了。弄了个大波浪的卷发,自以为很漂亮的天天打了摩丝,甩起来都不带动一下的。这时候,她那张抹得猩红的两张厚嘴唇,就跟那带着毒液的火腿肠一样,又肥又毒。
黄玉茹嘴唇动了两下,最终她还是没说话。她的眼神,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助。
虽然她这时候觉得这范晓英丑跟一只退了毛的鸭子一样,可是她不能再给这个家添麻烦。她宁可这时候不说话。
不过她不说话,不代表范晓英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这时候天还没有黑,周围的人有不少,多数都是才下班的,或者自行车篮子里还买了菜回来做饭的,可一看这里有热闹可以瞧,就全都围了上来。
大家心里都挺觉得古怪的。这俩人的老公不对路,不过她俩平常的时候还能说得过去啊,怎么这么快就掐上了!
其实当时方明恒被带走的时候,很多人没有亲眼所见的,不过此时范晓英倒是当上了义务宣传员,跟个小喇叭一样的,非常生动的讲述了一下,当时纪委来搜查,甚至带走方明恒的时候的动静,在她的嘴里,方明恒就成了彻头彻尾的一个贪官被双规的形象,猥琐、颓丧、哭天喊地。反正大家能想到的多么不堪,她就能说的多么不堪。尤其是当初那一大包钱,被她被描绘的当真是绘声绘色,那钱就好像是从她家搜出来的,她别提那个清楚了。
这时候黄玉茹真想撕烂她那张喷洒着毒液的大嘴巴。
看到黄玉茹的表情,范晓英就接着大声的挖苦道,“也就你们家方明恒,整天的装正经,明明一个贪污犯,还弄得跟一个正派人一样,真是虚伪啊,要不就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么,怎么样?露馅了吧,这回纪委来的真是太及时了,也不知道现在审问到什么程度了,改天我问问我哥,他是咱们纪委的一把手哪,要不要我给我哥哥打个招呼,给你们夫妻见一面啊?”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很多人就大概的了解到了一些,再加上这两天总会有点道听途说的信息,所以,很多人就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了,于是一个个跟恍然大悟了一样,“原来如此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唉,满以为是个好官哪,谁知道啊――”
黄玉茹这会儿是真的听不下去了。她可以容忍范晓英编排她,奚落她,但是她不能在这里蛊惑一帮不知道情况的闲人。本来因为纪委带人的事儿搞的张扬,影响就不好了,就她这么一宣传,还不得满大街都臭了。她不允许。
可是她还没上前跟范晓英理论哪,就见到人群后面冒出个小丫头来,对着范晓英就是一顿数落。
“我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你家老公升官了,你不出来显摆一下,就浑身痒痒啊?有时间就回去教育一下你家那小子,别一天到晚除了坏事儿就不会跟别的事儿了,早晚有一天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纸包不住火了。再说了,缺德事儿做多了,小心得报应的。”
声音清脆,干净利索,毫不顾忌她范晓英新晋县长夫人的面子。
范晓英那抹了很多粉,显得苍白的脸上,一下子都青了。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啊,到这里来撒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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