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于是一脸沉思:“原来是这样……”
她们开始说话,唐如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几乎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唐筱雪,唐筱雪终于对她淡淡一笑转开了眼睛。唐如霜便站了起来,好像是无意的走到了窗户前,看了看窗户上面摆的花盆,凑近了一看,然后慢慢的踱步到了门口,走了出去。
唐筱雪的眼睛只转开了一下,接着又转回来,依然是盯着唐如霜的一举一动。不过唐如霜掀帘子出去,便将帘子放下了,她的眼光被帘子遮挡住了。唐筱雪到了这会儿,才蹙起了眉头,给自己的身边的丫鬟打了个眼神,那丫鬟忙点点头往门口走去。
唐如霜出来,看到侍墨在门口一脸的着急,见自己出来了,顾不得周围还有别的丫鬟,只能低声道:“大姑娘,刚刚……老爷一回来,就叫人去咱们院把二少爷叫到外院去了!”
唐如霜心里一沉!自己在这边撒谎搪塞过去了那三十两银子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唐经纶对口供,而伯爷叫他去,说不得也许是知道了赌债的事,叫他过去责骂!
唐经纶照着以前的想法,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这边会帮他搪塞的,肯定是只能承认了……她急忙的道:“二少爷这几天就有点风寒咳嗽,可出门老是不爱穿大毛衣裳,你赶紧给拿一件大衣裳追上去,一定请他穿上,不能真的把自己扛病了!”
侍墨心里头明白的很!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唐如霜这才看了一眼就在自己周围,认真的听着自己和侍墨说话的那几个丫鬟。门帘子一挑,里屋又有个丫鬟走了出来,这丫鬟刚刚一直站在唐筱雪的身边的,一出来迎面看到唐如霜就在门口站着,微微的一愣。
唐如霜淡淡笑,顺手就把门边一个高脚樟木花架子上面插的一支腊梅花给拿了出来,笑眯眯的拿着进了屋去。
二太太和大少奶奶还在说话,不过屋里的人眼睛全都盯着门口,就看她干什么呢,唐如霜拿着梅花笑着进来了,顺手递给唐筱雪淡声道:“二妹,我瞧你一直盯着我,喜欢这花?给你吧。”
唐筱雪原本是一脸的沉思盯着她进屋,被她突然一朵花送到了面门前,着实的一愣,赶紧笑着接了过去,作势闻了闻:“真香啊……大姐,你这出去才眨眼的功夫,在哪儿摘得?”
“门口花瓶里。”唐如霜淡淡的笑着道,坐下了。
连老太太都愕然了。
屋里二房院的这几个人加上一个老太太,心里都琢磨,这唐如霜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行事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二太太想的就是,难道是这几天躺床上想来想去的没主意了,干脆就豁出去了?
唐筱雪没看见自己的那个丫鬟进来,于是也站起身,想要去门口问问,她刚站起来,唐如霜便笑着道:“怎么,二妹觉着这花不错,也想去摘?”她也站了起来笑:“正好,我也想去摘,咱们一起去。”
唐筱雪一顿马上笑着又坐下了道:“只是也有些感觉手冷,想叫我的丫鬟去找绿珠,多拿两个手炉过来而已。”说罢,淡淡的加了一句:“摘花叫丫鬟去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去,外面那么冷,冰凉的地下站一会儿受了寒可得不偿失。大姐,我看你刚刚不是已经叫丫鬟去摘了?你还想去啊?”
唐如霜便也坐下笑:“看你起来了,就想凑热闹而已。”
二太太在那边听着这姐妹俩的说话,想了想便恍然明白了,忙侧头低声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便忙忙的答应着出去了。
唐如霜没说什么,她也没什么人能用,只有侍墨而已,只希望侍墨能跑的快点,别叫这些人赶在了头里。也希望唐经纶听了能够相信,不要犯倔。
侍书和绿珠一起回来了,两人倒是聪明,拿了好几个手炉,全都添上了木炭,送到了姑娘们的手里。
☆、第5章 发落丫鬟
老太太这会儿倒好像是想起来了一样,转头看着唐如霜笑着问道:“我起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你们在外面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如霜心里好笑,这事不问二太太倒来问我!当然嘴上没有说,只看着二太太和大少奶奶笑,回答老太太的话:“说起来也是个啰嗦至极的事情,大嫂要是有功夫,就请大嫂跟老太太说说,我笨嘴笨舌的,说也说不明白,反倒越说越糊涂了。”
老太太眉头微蹙,大少奶奶刚要说话,二太太就急忙的笑着道:“没什么大事的,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太太您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有点不高兴。
唐如霜也没再说话,和唐筱雪一样安静的坐着,一直陪了大半个时辰,看看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先告辞,由着她们二房的婆媳母女的在这边陪着老太太。
唐如霜从屋里出来,感觉到身后的几道目光盯着自己,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外面天都有些暗了,如今冬天白昼也短了,酉时还不到,眼看天都要黑了。
转头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侍书,这丫鬟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呢。唐如霜这才迈步下了台阶,往自己的上房院这边而来。
回到了上房院,天已经完全黑了,侍墨正在屋门口等着唐如霜。看到她过来,迎上来轻声叫:“大姑娘。”
唐如霜点点头,直接问道:“二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侍墨微微顿了顿,看了一眼紧跟着的侍书,这才轻声回答。
唐如霜点了点头,继续往屋里走,很随意的吩咐道:“侍书,去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洗。”
侍书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吩咐外面的小丫鬟:“立冬,去给姑娘……”
唐如霜猛地站住了脚,对她勃然变色厉声的道:“你给我仔细了!想要奉承二房院,立马就给我滚爬了去!若还是要在我这里呆着,我说的话你给我听清楚了!吩咐你的事情立刻就去做,再敢装傻充愣,或者指东画西的,你就给我滚远点!”
侍书被她突然的怒火吓呆了!
唐如霜一转头看着屋里屋外,全都被她冷不丁一嗓子骂的愣住了的丫鬟们喝道:“你们全都是一样!不想在这里服侍的现在就说!我立马去找老太太禀了,你们全都走!”
侍书在这边就吓得哭着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奴婢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给我收声!”唐如霜又是一嗓子厉声喝!
“姑娘,奴婢真的不像您说的那样……”侍书居然还不住嘴,还委屈的哭着说着,侍墨都变了脸!
唐如霜一股怒气直冲上了头顶!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
满屋子人都惊呆了,侍书完全的吓傻了都,哽住了不敢在出声,吃惊的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跪倒了!其他的丫鬟全都吓得跪了下来,里里外外跪了好几个,个个深深的低着头。
唐如霜过去坐在了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丫鬟们,尤其是前面跪着的侍书,冷冷的道:“侍书,你给我小心点,不要以为你巧言令色的说一番话,就真的把我糊弄过去了。我现在没时间找你算账,不过你的一笔笔帐,我都记着你,希望你自己也记着!”
说完了,抬眼把所有跪着的丫鬟扫了一遍道:“我在问一遍,谁要是不想在我这儿伺候了,现在提出来,我好好的叫你们走。”
丫鬟们包括侍书,深深的低着头不敢出声,侍书现在连哭的声音都不敢大了。
等了一会儿,唐如霜把众人扫了一眼道:“没人出来?是还都想在这里服侍?”
丫鬟们低头齐声道:“奴婢们不敢……”声音一个比一个小,还好是一起说的,不然唐如霜根本就听不清楚。
唐如霜便道:“既然给了你们机会,全都不走,今后就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的服侍!我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说的全都给我闭上嘴!若是背地里还敢嚼舌头搅是非,上蹿下跳的生恐长房院不乱……你们就给我小心着,我大约还是长房院的大姑娘,大约还有手段能治了你们这班丫鬟!”说完了厉声道:“侍书!去准备水!”
侍书泣声答应:“是。”抹着眼泪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其他的丫鬟全都不敢走,唐如霜呼了口气,道:“侍墨留下,其他的都出去。”
丫鬟们这才赶紧的起身,答应着出去了。
唐如霜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才往屋里走,边问侍墨道:“二少爷在哪儿呢?你刚刚赶没赶上二少爷?伯爷那边怎么说的?”
侍墨已经指着堂屋轻声道:“姑娘,二少爷在屋里呢……等着您呢……”
唐如霜一愣,有点没想到。他原是很少过来的,即便是有事必须过来,也是先叫他的丫鬟过来看看自己在不在,如果在才过来,三两句把话说完就走……从没有这样先进了屋子等着自己。
她进了堂屋,果然看见唐经纶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惊讶的神情,显然,刚刚自己突然的发怒,发落丫鬟,以前也是没有过的。
看到自己进来,唐经纶迅速的又变换了神情,收起惊讶,脸上神情也变得冷淡了很多。
唐如霜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才十四岁而已,正是需要人关心,需要人多听他说话,多听他的想法的年纪,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处境,也难怪,十四岁就赌博……也不知道怎么可能的感兴趣。
唐经纶的亲娘罗姨娘,比大爷和夫人去世的还早,在唐经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唐如霜没有去坐在唐经纶对面,避免在有种对立面的感觉,她过去坐在了唐经纶身边的一把椅子上,笑着侧头问道:“刚刚侍墨和你说过了?我听说老爷叫你去,正好二太太在上房院问我话,我也是没来得及和你对口供,这才叫侍墨赶紧去拦你,看样子你还没说吧?”
唐经纶微微的皱眉,脸上有些疑惑,从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开始,就有点别扭,疑惑又别扭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道:“我没说是因为突然有人找老爷,他没时间问我了而已……还有,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周妈妈,正好拿来了三十两银子,叫我给你带过来……我也就是顺便。”说着把银子放在了桌上,有点不自然的转开了头去。
他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也没办法一下子转圜过来。素来爱脸面又爱装得体大方的姐姐,才进门就用自己从没有听过的音量把丫鬟呵斥了一顿,甚至还动手打了她身边的大丫鬟!这会儿又如此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
这些都叫唐经纶太过吃惊和不适应,尤其是刚刚打丫鬟,姐姐一向是端着她千金小姐的架子,端的十足,一个伯爵府门的小姐,恨不能叫人觉着比郡主公主的都有规矩有威仪。
而唐如霜看着这个别扭的少年,心里又好笑又有点想叹气,点点头道:“好,没说就好。”她是有心想提醒一下唐经纶的,那赌博欠债的事情,也许是二太太那边动了手脚,还想劝劝他,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赌什么博呀!
不过想想还是没说,以前唐经纶姐弟两个见面,多数就是唐如霜没完没了的一直教训他,这样不该做,那样不该做,大户人家规矩是什么,怎么才能不丢了长房的脸……等等等等的,这也是姐弟两个关系僵的原因。就算是唐如霜想要提醒他,也不会挑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气氛。
她便笑着继续道:“我只跟你说说我是怎么回二房太太话的,不为别的,老太太在屋里听着,这事说不定老爷要问老太太。”于是不等唐经纶反应过来,便把自己今天怎么撒谎的跟唐经纶说了。
唐经纶的吃惊可想而知,呆呆的半天,又扭开头声音别扭的道:“你以为二房院那边就那么笨?你走了人家不会和老太太说?!”
唐如霜点头道:“她们自然是会说的,其实她们知道的事情,老太太没准早知道了,我说的意思,是不能亲口承认她们知道的事情。咱们不承认,她们有没有什么证据,便也没办法抹黑了咱们。老爷若是找你,你就按照我刚刚说的说行了。这件事……本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那么大,不就是想找茬训斥我们?”唐如霜特意的也避开了‘叫我们丢脸’这样的说辞。
唐经纶停顿了半天,脑袋转来转去的就是不看她,也没话说了,好像在等着她先开口像往常一样训斥他,或者作出苦口婆心的样子来讲大道理,然后他好反驳,这样才有话说。
不过今天唐如霜显然是要出乎意料之外到底了,笑着起身道:“我去洗洗手脸,你今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好了。”
唐经纶惊讶至极,下意识的就反对:“我不在这里吃,银子给你了,你可看好了……最好叫丫鬟收起来,免得又不见了,到时候又找我!”语调一会儿升一会儿降,可见他心里多矛盾,也不知道是该厉害点还是好言好气点。
唐如霜转头看着他笑着道:“你不在这里吃?晚上我叫人准备的是烤鹿肉,一会儿刀刀叉叉就拿来了……你不想亲自烤肉吃?”
唐经纶又是一愣,最要面子最爱干净最能装贤淑端架子的姐姐……今天要不顾礼仪的吃烤肉?他没听错吧?
☆、第6章 鹿肉
唐如霜转身进了里屋去洗手,心里头好笑着,原本她就打算从今天开始,努力的跟这个弟弟亲近亲近,叫他能信任了自己。不管怎么说,到了这里,相依为命的是姐弟两个,应该搞好关系。何况,唐经纶说起来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唐如霜既然是当了人家的姐姐,就希望能把这个姐姐当好。
有了这个想法,因此在听说大厨房那边送来了一块鹿肉的时候,马上就给改了个吃法,烤着吃,以能留住唐经纶在这边吃饭,增进一下姐弟的感情。
唐经纶尽管有些早熟,可在唐如霜的眼里,到底还是半大的男孩子,规规矩矩的吃的,估计早厌烦了,烤肉什么的肯定感兴趣。
等她洗了手,换了件家常的棉袄出来,果然看见唐经纶还在这边没有,依然是别别扭扭的在屋里晃来晃去,又去看看长条案几上放的老梅盆景,又去看看窗檐上放的一盆鱼。
她就抿着嘴笑,吩咐道:“侍墨,你帮着二少爷把身上的大衣裳脱了,端水来给他洗洗手。”
侍墨忙答应着,过来站在唐经纶身边,而唐经纶就别别扭扭的,把外面的一件大毛墨绿刻丝大褂脱了,又对侍墨道:“不用端来了,我去后面洗洗行了。”
侍墨忙笑着领他去后面洗手。
唐如霜看到唐经纶虽然别扭尴尬,但是却还是没走,心里也清楚,唐经纶一个在侯门伯府长大的少爷,自然也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年,也有他自己的心眼和算计。可到底年纪不大,又没有能够直接依靠的人,因此潜意识中,还是把自己这个姐姐当成是能依靠的人,以前在自己这边没得到好脸色,当然就生气愤怒,捣乱对着干。但只要是自己这边稍微的给点好脸色,他就会自然的又把那种依赖的情绪给释放出来了。
想着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叹了口气。
侍书进来了,怯怯的道:“姑娘,水准备好了。”她的脸上还带着隐隐的巴掌印,这冬天的也不容易下去。
唐如霜淡淡的道:“知道了。”明明侍书就在门口,却还是对着门口叫别的丫鬟:“侍茶,侍画进来。”
两个丫鬟急忙的进来了,轻声回道:“姑娘?”
“侍画去厨房催催,腌好了肉就拿来,侍茶跟着一起去,把烤肉用的家伙什全都拿来。”吩咐完了另两个丫鬟,这才对侍书道:“你去把炭火准备上。”
三个丫鬟忙答应着,转身都去了。
唐如霜是长房的大姑娘,真要是性子一直都刚烈厉害着,也不可能镇不住这些丫鬟们。就是因为她之前想维护着她闺秀小姐的尊重和矜持,不愿意发威动怒,觉着跟丫鬟一般见识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和庄重,因此反倒把一班丫鬟惯得心里头藐视看不起她这个大姑娘。
侍书敢几乎明着听二房那边的话,也是仗着这一点。长房院这边有老一点的婆子若是看不惯她,说一两句的,侍书就理直气壮的顶回去:“现如今可是二太太当家不?既然是二太太当家作主,我听二太太的话,有什么不对?!”
这话早也传到了唐如霜的耳中,只以前的那位原主,竟也觉着这话是有些道理的,她也无从反驳起,因此纵容的侍书把二房院那边当成了正经的主子。
现如今的唐如霜,却没有那么多的矜持尊贵,她可不是个好脾气!
为了能叫唐经纶感兴趣,唐如霜也是把这顿饭当成是个玩的事情一样布置。等唐经纶洗了手出来,便看到堂屋中间摆了个铁炉子,炉子上面架着铁丝网,旁边的桌上摆着已经切成块腌好了的鹿肉,桌上摆着铁叉铁签子,还有一把亮闪闪的刀子。
果然唐经纶就眼睛一亮的跑了过来,声调高了数倍的问:“这个怎么做?”说着就把那刀子拿起来比着那鹿肉,比来比去的,他这位大少爷还真就没见过!
唐如霜笑着道:“那刀子是用来划开的……不过不是现在。”说着拿起来铁叉先把一块鹿肉叉了放在铁丝网上面,铁炉子里面的炭烧的旺旺的,肉刚放到上面,便‘滋滋滋’的响。唐如霜笑着招呼他:“你也放一块上来,自己烤着自己吃,能吃多少就烤多少。”
唐经纶答应了一声:“好。”放下刀子也学着她拿了个铁叉子,叉了一块鹿肉放在了铁丝上面烤,也忘了平常总是和唐如霜作对的,叫干什么偏偏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