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恶有恶报的东西,小厮下人的全都在她们的车边守着,幸好你还没事。”唐经纶低声道。
唐如霜小声道:“嗯,我没事,咱们进去吧……别叫看出来一点,她们这会儿火的很呢。”
唐经纶点点头。两人进了屋子,一屋子的人全都在,两人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了。
二爷正在说着情况:“都因为跑得太快了,安宁侯家的马车和对面出城的一辆马车撞了个正着!马都撞死了,丫鬟从车里直接被弹出来,摔得脑浆迸裂的……”
“哎呦……别说的那么瘆人了!这都惊吓的不行了,别说那个了……”老太太惊声打断了。
二爷忙恭敬的道:“是。”
伯爷却问:“然后呢?”
二爷就不敢形容的太多了,忙说下去道:“然后就车翻了,压了两个路过的人在下面,进城出城的人还是不少,后面的不知道依然往前走,就堵住了……车里头的是安宁侯家的五小姐,长房院的嫡次女,也滚出来了,被人挤来挤去的,这会儿了都还没找着呢!想着都觉着不好……”
“哎呀,我的天哪,快别说人家小姐的事了!”老太太又叫了一声,一脸的不忍心。
伯爷转头把她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道:“幸好咱们家的人都没事。”
唐经纶也在看老太太,眼睛里带着厌恶,别人家的小姐,老太太都做出这样一幅不忍心的样子,听都听不下去,可自己家的小姐,她的亲孙女,她怎么就不担心?怎么就不后怕?姐姐那时候马车边连一个府里的下人都没有!要不是早早的遇上了常哥,要不是姐姐反应快赶紧的叫常瀚涛把她领回来,说不定就会出事呢。
唐经纶听常瀚涛一说当时的情况,就很恼火。
不过屋里恼火的不止他,二太太那边也恼火的很,时不时的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恶狠狠的眼睛就盯住了唐如霜。
今天她的儿媳妇和女儿全都是抛头露面了,全都是受了惊吓了,也受了冻了,吃了从没有吃过的苦头!二太太一直以为长房院这位肯定比自己这些人更惨更吃苦头,可万万的想不到,自己一群人狼狈的进屋的时候,人家好好的穿着斗篷手里捂着暖手炉站在屋檐下看热闹!
二太太这个气呀,真真的是气的快吐血了。
一屋子人在这边说了一会儿今天的大乱子,二太太、三太太等人就被扶着回去了,唐如霜于是也回到了自己院子这边。唐经纶跟着过来,姐弟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唐如霜知道了,最后唐经纶往回走的时候,常瀚涛还在那边跟衙门的一群差役们在收拾残局,人没事。
唐如霜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院里院外的下人们也悄悄的议论着,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句话:年关难过。越是到了年底,就越有可能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生了这一场乱子,整个京城也全都笼罩在了一片灰暗中,白天明明还算是个好天气,虽然也冷,但是好歹还出太阳了,但是到了傍晚,却已经开始下雪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天气也随之越来越冷。
常瀚涛在一旁站着,看着几个同僚将那个丫鬟的尸首给抬到了衙门的平板车上,平板车上面已经放了四五具尸首了。
一个衙差搓着手过来:“怎么下起雪来了……幸好下雪之前把这边收拾好了。”
“小姐,五小姐!”远远的不少人还在喊着,那个衙差往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对常瀚涛又道:“常哥,你觉着他们能找找吗?”
常瀚涛摇了摇头:“不知道,下雪了就更不好找了。”
那个衙差点了点头:“是啊,天黑了,又下雪了,就更不好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拐走了,那么乱,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落谁手里都……”说着摇了摇头。
那边衙役把几具尸首摆在了平板车上,其中一个跑了过来:“常哥,已经收拾好了,现在怎么办?是推回衙门还是给推安宁侯府门口去?”
常瀚涛还没说话,旁边的那个衙差已经嗤了一声道:“安宁侯府的人这会儿什么心情?你给推他们门口,不是找事吗?”
常瀚涛想了想道:“推回衙门去吧,等大人从安宁侯府回来了在问问怎么办……你们几个都去吧,回衙门了烤烤火,今晚上肯定是不能回家了。”
两个衙差点头,其中一个又问:“常哥你呢?”
常瀚涛看了看雪中远处的影影绰绰的人影,道:“我陪着他们找找啊,不然侯府的又说咱们不出力。”
衙差们全都摇头叹气,安宁侯爷跟五城兵马司衙门的李大人大发雷霆的,叫五城兵马司的所有人手什么都别干给他找人!这会儿了大人还在侯府里赔罪呢!衙差们都知道。
所以说在京城这种王侯勋贵云集的地方当个小小的六品官儿,最倒霉了,谁都能指使的他滴溜溜的转。
两人回身去跟着那几个衙差一起推车子,大家经过常瀚涛身边的时候全都打招呼:“先回去了啊常哥。”
常瀚涛摆摆手,看着他们走了,这才慢悠悠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喊了一嗓子:“五小姐!”沿着城墙转着找。
雪越下越大了,常瀚涛突然想起来,外城门刚刚也躺着一辆马车,不知道这会儿扶起来没有,马上就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要是耽误了关城门就又是大事。
正好走到了上城门楼的台阶前,于是上台阶道城门楼上去看看。他在五城兵马司是副指挥使,指挥使大人不在,出了什么事就是他的。
上了台阶,站在三层楼高的城门楼上往下看,外城门口也清理干净了,几个衙差正转来转去的看看还有没有没收拾干净的地方。
常瀚涛舒了口气,抬头看天,天空中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洒洒往下落着,半天空原本是已经黑了的,此时又被这些白雪映衬的有些发亮。
看样子今天晚上将是一场大雪,明早上起来,肯定是一片银白了。常瀚涛想着,转头准备下城门楼,就在一转头的功夫,眼角余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会动的东西?他马上好转回去看,就看到了城门外面的一个斜坡下面,好像真的有什么在动?
常瀚涛凝神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那应该是个人?并且马上想到了,可能是那位失踪不见的侯门小姐。他张嘴刚要大声喊周围的人去看看,突然又看清楚了什么,赶紧的闭上嘴,转身飞一般的跑下了台阶,跑出城门,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大坡跑去。
这边离城门有一段距离,跑了一会儿才到,站在坡前面伸头一看,常瀚涛心一沉。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侯门小姐吧,在坡下面躺着,似乎是一直都晕着,此时才有点知觉了,正气若游丝的叫着:“救命……救救我……”半坡扔了一件撕碎的米白色提花软绸中衣,从这件中衣看出来,这位应该就是安宁侯府的小姐。
小姐身上却没有完整的衣裳,上半身和下半身全都露着,一些破布料子围在腰中部位,显然是被人撕撸的……
常瀚涛转开眼,忙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下了坡给她盖在身上,周围还有几件撕破的绣花丝绸衣裳,常瀚涛捡了两件给她也盖在身上。这才看了看,撕碎的衣裳全都是中衣小衣,素锦的或者流素缎的,身份应该是没错了。这位侯门小姐外面穿的大衣裳,身上头上的首饰,甚至连脚上穿的鞋全都不见了。
常瀚涛大约的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又赶紧从坡下上来,左右的看了看,漫天的雪花中,周围远远近近的有不少的人在找着,其中有一个离得比较近,能看清楚身影,他冲那个人喊了一嗓子:“哎!你过来!”
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衙门的人还是侯府的人,反正是在那边还磨蹭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的过来,大老远的就问:“你是谁呀?!”
常瀚涛听着声音不是自己衙门的人,果然等那个人走进了看清楚了,是个三十来岁穿着绸缎长袍的,应该是侯府的人,看样子还是个有地位的,难怪那么不乐意。
常瀚涛指了指坡下面:“下面有个人,你去认认是不是你们小姐……不管是不是,都别乱嚷嚷!听见没有?”
那个管家一听先是‘哎呦’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听见了常瀚涛后面一句警告,突然就觉着有点不好,往坡下跑的时候,跌了一跤直接滚下去的。
常瀚涛蹲在了坡边,没往下看,只听见下面传来了一声惊哭,然后就是哭叫的声音:“哎呦我的妈呀,这可没法活了……”
一会儿,那个管家爬上来了,满脸都是惊慌眼泪无措,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嘴唇抖着问他:“这可怎么办,这可……要了命了……”
常瀚涛摆手:“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辆车……不想再出大事的话,就别出声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29章 迁怒
常瀚涛去找了一辆车,也不知道是谁家扔在城门口的,牵了过来在坡边停住,叫管家把他们小姐抱上来。
谁知道那管家看着牛高马大的,此时就坐在坡底下发抖,低声哭,根本连他自己都爬不上来的样子,常瀚涛没办法,只能自己下去,把那个小姐抱起来,上来放在了车里。
那个管家这时候才跟着爬上来,嘴里是不停的哭着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要了命了……”
常瀚涛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叫道:“行了!赶紧把人送回去,该怎么办轮不着你操心!我可告诉你,我在这边就等一刻,一刻钟以后我就喊找着了,把我衙门的人全都带回去了啊!你赶紧的!”
说着将缰绳塞进了那管家手里,管家被他一拍才吓了一跳的回了神,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赶紧的答应着,坐上了马车赶车往城里走。
常瀚涛跟在后面,招呼城门口的守兵叫他进去,又上了城门楼了,等着一刻钟到。刚上了城门就被一阵寒风迎面的一吹,冷的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皂隶服忘了拿回来了,那扣子上还挂着自己的腰牌呢!
这一惊又赶紧的下了城门楼追那车,只不过估计那个管家也是心急如焚的,马车早已经不见了影子,常瀚涛追着跑了两条街,只能站住了,呼呼的喘气,心里头叹气。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于是回去跑上了城门楼,喊了两嗓子:“找着了!衙门的人都回去吧!”
自己这才下了城门,也赶紧的跑回衙门,冷死他了。
果然如常瀚涛猜的,这一天晚上,雪是越下越大,到了第二天早上,唐如霜起床的时候,只觉着比平常冷了很多,再看窗户外面,反而还光亮亮的。
她起床去盥洗间洗漱,出来的时候侍墨在屋里,看到她便道:“姑娘,昨晚上下了好大的雪!足有半尺厚,早上起来门都挺费劲的才推开了……今天得穿上厚棉衣裳了。”
唐如霜点了点头,自己身上穿着件贴身的棉袄,洗漱的时候都觉着冷,真的应该穿上厚棉袄了。
果然是穿了件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腰中系着绣竹子的锦缎棉裙,外面罩了件青莲色灰鼠皮皮袄,这才觉着暖暖和和的,笑着道:“这个月的碳送来了没有,若是送来了,现在便点上,屋里的暖炉也烧上,不然太冷了。”
侍墨笑着点头答应:“是……”
主仆两个正在屋里说话,外面就听见有人冷哼:“你到底算老几,成天这样往屋里跑?”听着像是侍画的声音。
唐如霜刚看向了门口,想着应该是立冬在外面,立冬已经进来了,并没有跟外面的侍画拌嘴,一脸的着急进来直接走到唐如霜跟前,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二太太那边……拿住了贵嫂子的什么错处,正在打呢!”
唐如霜一惊!接着就往门口跑去!
侍画大约的还有些不甘心,满脸不忿的跟着进来,谁想到正迎面的差点撞上了跑出去的唐如霜!幸好险险的让开了,吓得叫道:“哎呦姑娘!您没事吧……”
唐如霜已经飞快的下了台阶!
这边立冬马上跟着跑出去了,侍墨还眼疾手快的拿了一件她才拿出来,准备姑娘出门穿的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番丝鹤氅,跟着冲了出去。
侍画就觉着眼前呼呼呼的跑出去了三个人,吓得她脸发白的站在一边,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唐如霜脚下如飞的往前走着,脑子也没有停止思考,二太太是在她的院子责打她的下人,自己这样冲过去,到底怎么说,凭什么管?何况二太太还是长辈!
心里头这样想着,脚下却一点没停,几乎是飞快的走着到了二房院门口,二院门口的婆子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往这边飞一般的走过来,一看就是很着急的,因此已经站在院门往里喊了一声:“姑娘们出来,来人了。”
喊的是二院的丫鬟,往里禀报的。
丫鬟们跟着出来了一个,而这会儿唐如霜已经是走到了门口,婆子笑着忙上前行礼道:“原来是大姑娘来了,这大雪天的,您可慢点走别摔了……”
唐如霜已经看到那个丫鬟一转身飞一般的往院里跑禀报去了,于是点点头道:“我来找二婶,在院里吧?”
那婆子回头看了看,丫鬟已经去禀报了,这才笑着点点头道:“在,早上没出去,请进。”
侍墨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急忙的跑上来给唐如霜将鹤氅披上了。唐如霜走进了院门,到了这里脚步稳了稳,不能给二太太落下自己是没礼数冲进来的口实。
走进了院门,在往内院走,穿过月亮门就能看到院里正聚集了几个人,中间摆这个长条凳,长条凳上面正按着一个婆子,两个婆子举着板子正在打呢。
二太太、唐筱雪站在正房门的屋檐下,冷着脸看着唐如霜进来,冷冷的道:“你来干什么?”
唐如霜走了一路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当面要!先走到了那两个打板子的婆子跟前,厉声道:“住手!”
那两个婆子其中的一个就一愣,停住了。打板子本来就是你一下我一下,这个停住了,那个打了一板子等着她打,她不打自然就停住了。
二太太一脸的戾气声音突然的拔高了几倍的喝道:“你们是谁的奴才?!我没有叫停你们竟敢停下?!”
那两个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叫吓得举起板子正要继续打,唐如霜已经转身看着二太太大声道:“二太太!打得这个婆子叫什么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婆子原是长房院大太太的陪房!大太太的陪房,我倒真不知道,是谁的奴才!”
二太太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登时气的浑身打颤,看着唐如霜嘴唇都在哆嗦,却一时竟说不出来话!
唐筱雪站在二太太的身边,也气得浑身乱颤,往前冲了一步到唐如霜的眼前,怒声叫道:“你还有没有规矩,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二太太是你的长辈,你何曾尊重过她?!你如今已经如此的泼妇,一点对长辈的规矩都不守了?!”
唐如霜冷笑了一声!先伸出手指头指着两个打人的婆子厉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小心!听清楚了,贵嫂子是大太太的陪房,不是你们二房院说打就能打得!”然后一转头看着唐筱雪,冷笑着道:“我还要问问你!你又有没有规矩,知不知道长幼有序?!我是你的长姐,你何曾尊重过我?!如今你这个样子耍泼,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也一点规矩都不守了!”
唐筱雪气的浑身乱颤,恶狠狠的盯着杨如霜半天,一转身对二太太跺脚叫道:“母亲!你看看她,现如今哪里还有一点尊重!”
唐如霜冷笑,尊重?对你们二房院的人,需要的不是尊重,是泼辣!跟着唐如霜跑进来的立冬和侍墨一看到这情形,姑娘跑进来就已经跟二太太对上了,侍墨好歹有点头脑,一伸手把立冬拉住了急忙的低声道:“你跟着姑娘,千万别叫姑娘吃亏。我赶紧的去找二少爷和伯爷,但愿他们还没出门!”
立冬点点头急忙的跑到了唐如霜的身边站着。
二太太在这边刚刚被唐如霜的一句话给气的说不出来话,等看到唐筱雪被唐如霜顶了回来,气的也是冷笑不停,对那两个婆子厉声道:“打!今天就给我把这个婆子打死!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个府门后宅,到底是谁说了算!我这个二太太到底是不是管家的人!”
唐如霜马上对那两个婆子喝道:“你们敢再打一下试试!这个婆子是大太太的陪房,就是老太太也没有权利打人!你们真要是打死了,我马上就去衙门告状!看府里头是不是豁出去脸面保你们两个!”
二太太声音拔尖了叫:“我叫你们打,你们听见了没有!”
“我看你们敢动手!”唐如霜声调一点也不低!
两个婆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她们两人成了夹在中间的出气筒了!两人也是吓得浑身颤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是打不下去了,但是不打对二太太交代不了,她们是二太太这边院里的下人!两人哭丧着脸,‘噗通’的全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