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汪氏瞧那姑娘,除了那怯怯的神情,与一贯自信耀眼的展宁不同,那眉眼口鼻,那身形,全都活脱脱就是展宁的翻版。再听温茹所说的时间,汪氏当即心里便敲起了小鼓,莫非世间事有这么巧?于是汪氏又问:“老身冒昧再问夫人,阿染姑娘是你如何收下的?”
汪氏问得太详细,温茹显得有些不太愿意答。
汪氏瞧出她的犹豫,忙压低声音解释道:“老身自知问得失礼,可夫人或许不知,这位阿染姑娘,与老身的嫡亲孙女阿宁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阿宁福薄,去年夏末的时候,与她哥哥外出时遭了意外,不慎落下悬崖,至今生死未卜。老身也只是抱着一丝奢望,希望她尚在人世……”
汪氏一番话说得动容,旁边的张氏眼中却已现了泪意。
温茹听了她们的话,再观她们的神情,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秀美的眼中却浮出了愕然之意。
昌盛长公主在一旁瞧见她神情变化,不由出声问道:“温姑姑,你到底是怎么收下阿染做义女的?”
温茹看了一会旁边的展宁,又看了一会汪氏和张氏,面带惊讶地道:“我遇上阿染,的确是在去年夏末。她当时落在水边,浑身是伤,我恰巧路过,救下了她。我与仲衡没有女儿,因她乖巧懂事,又忘了前事,便将她收在了身边……那条河的一侧,往上的确是悬崖峭壁……”
年龄相同,面相生得一模一样,出事的时间地点也对得上。
事情几乎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汪氏不由伸出手去,握住展宁的手,一脸的慈爱怜惜,“你真是阿宁……老天怜见,让你得遇夫人这样的贵人,这才留住了性命……”
展宁显得有些无措,想要抽回被汪氏握住的手,却又犹豫,只能求助般地看向温茹。
“阿染别当心。”温茹安抚似的宽慰了她一句,便与汪氏和张氏道:“骨肉情分难以割舍,两位的心情我很理解,只是就这么断定阿染是贵府的女儿,是否太过武断?而且事情突然,别说阿染忘了前尘旧事,一时难以接受,就是我与仲衡,这一年多年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也舍不得她。今日时间地点都不恰当,不如劳烦二位缓两日,仔细查清楚事情再做决断?”
昌盛长公主的一场宴,竟然遇上了这样曲折离奇的事情。
不管是当事人也好,还是旁观的众人也好,都没能完全消化下来。
温茹的话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张氏虽然担心展宁,可汪氏同意了温茹的说法,她也不能反对,只担心地望着展宁。
展宁之前担心张氏的性子藏不住事,在尘埃未落定以前,她并未将展臻的消息告诉张氏。如今瞧见张氏担忧的目光,她只得轻轻与她一笑,示意她莫要担心。
闹出了这样的意外,温茹夫妇都没有了饮宴的心情,且宴上之人的目光不断落在展宁身上,或品评或探究或揣度,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于是温茹夫妇只待了一阵,便与昌盛长公主和驸马颜越告辞。
展宁自然也一同离去。
三人刚刚出了琼花苑,正要上马车,却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
“且留一留步。”
那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展宁与温茹夫妇回过头去,只见一道红色身影如火,急急从门内追了出来。
而那道火红身影的背后,则是冷着脸紧抿了唇的严豫。
第八十四章
心玉公主到梁朝这段日子,对严豫一直穷追猛打不放。
北漠民风彪悍,梁朝女儿却要内敛沉静许多,心玉公主这般做派,自然很快就声名远扬。燕京的夫人小姐们说起这位公主,都是一脸促狭。
是以温茹回京时间不长,对这位心玉公主也有所耳闻。
便是她前日进宫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皇太后与她说起这事,还忍不住叹了气。
“老四的年纪也不小了,别说他前面几个哥哥,就是小他好几岁的老五,也已经娶了正妃。哀家和陛下每次同他说到婚事,他就百般推搪,有时候陛下骂得狠了,他就一言不发任他父皇骂……近日北漠那心玉公主缠得他紧,对方性情虽然彪悍了些,也是北漠出了名的美人,但哀家瞧他,对人家不耐烦得紧……”
因此见对方和严豫一前一后追来,温茹不由有些纳闷,她与心玉公主从无交情,对方追出来做什么?而且严豫不是对心玉公主避之不及吗?这会怎么主动到一块去了?
“请问公主有何事?”
心里疑惑,面子却不能不给。颜仲衡与温茹停住脚步,温茹开口问了话。
展宁站在温茹身旁,仍是在宴上那副温柔安静的模样,她抬起头来看了心玉公主和严豫一眼,没有出声。
温茹和颜仲衡两人,在北漠也颇有声名,但心玉公主个性彪悍,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一贯懒得理会。所以得温茹问话,她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刺啦啦的目光投向了温茹旁边的展宁。她上下打量展宁一阵,之后摸摸下巴微微点头道:“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
品评完后,她转头望严豫一眼,手里随时带着的马鞭隔空指向展宁,美目轻扬,朗声问道:“严豫,你中意的人就是她,对不对?”
心玉公主这一句话,犹如巨石投湖,惊起波澜无数。
温茹和颜仲衡都愣了一愣。
温茹转眼看了下展宁,目光里带上了些许疑虑。
“我不认识他……”
展宁面上尴尬震惊,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位公主总不按常理出牌,真是让人防不慎防。她认颜仲衡和温茹做义父义母的初衷,便是为着自己那点名声打算。这下好,心玉公主这话要传扬开来,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恰巧这时候,严恪与严川兄弟也追了出来。
之前在宴上,他们俩见温茹三人一离席,心玉公主和严豫便跟了上来,两人心中担心,也跟着出来,这下子正好听见这句话。
严恪闻言眉头一皱,而严川性子直一些,望向心玉公主的目光立刻不善起来。
他虽不知展宁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面前这女子到底是不是展宁,但出于本心,他立马出言维护起展宁来。
“还请公主慎言,梁朝不比北漠,女孩子的清誉,经不得随意败坏。”
“活生生的人,让那些繁文缛节困着,最是无用。”心玉公主不以为然,轻嗤了一声。见严豫不答话,她又问展宁,“你不认识睿王爷,那她对你有意,你不知道?”
这话实在问得荒唐,连温茹也听不下去了。温茹正色与心玉公主道:“阿染一直在我身边,近日才返回燕京。她性子沉静懂事,与睿王爷从无来往,公主莫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与阿染还有事,便先告辞。阿染,我们走。”
温茹带了展宁转身就走,心玉公主还想追上去,严川却往前拦了一步。
严恪也出了声,“温姑姑乏了要回府,可日后相见的机会还多,公主何必在今日紧追不放?”
严恪说话之时,目光是看向严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