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看他苍白的脸色,想到他这次又遭大罪,到底舍不得苛责他,压下心里的不悦,和颜悦色地和太子聊了几句。
秦贽刚清醒过来,脑子还是有些糊涂的,除了记得一个人外,记忆里一片空白。
不过他的脑子没有坏,在本能的警惕过后,发现周围没有危险,很快就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他发现自己很亲近床前的人,知道这是自己父皇,很快就接受了,并且道:“父皇,能不能叫太子妃过来?”
昭元帝道:“你昏迷两天两夜,是太子妃一直守着你,她今儿早上刚歇下,就让她先歇一歇,等她醒来后,她自会过来看你。”
秦贽听罢,虽然仍是想迫切地见到太子妃,倒也没有再勉强。
说话间,昭元帝对太子再次失忆的事已经能平静接受,他将一些事和他说,发现他接受得很快,并没有防备自己,欣慰不已。
失忆没什么,只要还能听得进就行。
况且,就算失忆,太子也是最聪明优秀的。
见太子的情绪稳定下来,昭元帝将门外的人叫进来。
太医令先给太子号脉,欣喜地说:“皇上,太子殿下的身体已经好转,这次昏迷的时间比去年要短些,可见殿下的情况不算太严重。”
这话里的潜台词是,暂时不用担心太子殿下的寿元有损。
秦氏之子但凡患有头疾的人,在头疾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他们的寿元都会有折损,每次达到极限昏迷时,对身体都是一种损害。
这种损害是渐次加深的,每昏迷一次,就损害一次。
这次太子突然昏迷,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担心他命不长,否则太后也不会强势地决定让太子妃赶紧生个孩子,以此来延续太子的命。
昭元帝心弦微松,他看向眼神透着陌生的太子,心里不由琢磨开来……
“父皇。”太子突然叫了一声。
昭元帝和蔼可亲地看着他,温声道:“贽儿有什么事?”
太子抿着嘴,双眼探究地看着他,“父皇,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太医令吓了一跳,太子一向敬重皇上,几时会用这话语气和皇上说话,等他仔细看,也发现不对劲。
“皇上,殿下……”
昭元帝沉稳地点头,“太子又失忆了,这事你别透露出去。”
太医令赶紧应下。
吩咐完太医令,昭元帝一脸温和地朝太子道:“贽儿怎么会如此问?”
秦贽双眼锐利地看着他,老实地说:“我好像能……”他顿了下,“就是觉得父皇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
其实他想说,他能感觉到父皇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昭元帝并不在意太子的话,依然是笑盈盈的,“朕是你父皇,能对你做什么?别多想!还有,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外人时,你要自称孤,对朕你要自称儿臣……”
昭元帝不厌其烦地教导太子一些常识。
去年已经教过一次,所以这次教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太医令在旁边故作忙碌,实则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失忆的太子殿下说话真是不客气,幸好皇上没有生气,可能皇上不生气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能明白太子的感受,毕竟他也曾经经历过和太子一样的痛苦……
他二十岁时进入太医令,服务了两任帝王,早就发现皇室中每个曾经患有头疾的秦氏之子的关系十分怪异,他们彼此之间好像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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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织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醒来时,她听说太子已经苏醒,然后昭元帝在东宫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走。
裴织呆了下,暗忖难不成皇上因为高兴太子苏醒,所以特地留在那里陪着太子?以这对父子黏糊的程度,也有可能。
锦云伺候她更衣,笑着说:“太子妃,听说殿下今儿醒来时要找您呢,因为皇上说您在歇息,他才作罢,说等您醒了,让您过去。”
裴织点头,心情有些愉悦。
虽然这两天精神力时常在耗尽的边缘徘徊,弄得头痛欲裂,但到底让那男人苏醒过来。
她匆忙吃了些东西,朝广阳殿而去。
刚到广阳殿,裴织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广阳殿伺候的人一向不多,除了太子不喜太多人靠近的原因――这也能理解,他自幼饱受头疾之苦,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为了不让他失控之下对无辜的宫人出手,皇上也不让那么多人靠近太子,久而久之,便成为太子不喜太多人近身伺候。
还有就是,他现在都住在太子妃的寝殿里,广阳殿伺候的人也不多。
但自从她嫁过来后,东宫的气氛一天比一天融洽。
可现在,广阳殿一片肃静,宫人们噤若寒蝉,安静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仿佛又回到她嫁过来之前的东宫,安静得森然。
何总管满脸愁容地从殿内出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妃,愁容变成了惊喜。
“太子妃,您来啦,殿下刚好要找您呢。”
何总管高兴得热泪盈眶,看得裴织和跟过来的芳菲、芳草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太子殿下苏醒他们当然很高兴,但也不必如此罢?
裴织进入寝殿,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上沉思的男人。
他穿着素白的衣,头发披散,墨黑的长发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因头疼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皆透着几分脆弱。
看得人怪心疼的。
裴织走过去,柔声道:“殿下,您怎么样?”
秦贽猛地抬头,他没有说话,狭长的凤眸凝在她脸上,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跟着进来的宫人:“!!!!”
宫人们赶紧退下,将殿门掩上。
裴织靠在他怀里,不由勾唇微笑。
她用精神力探查他的精神海,发现精神海果然已经平息下来,只要精神海不再一片混乱,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很快的,裴织就察觉到不对。
她缓缓地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疑惑地问:“殿下,你说什么?”
秦贽云淡风轻地道:“阿识,孤不记得了。”
裴织吃惊地看着他,“殿下,你不记得你在采石场那边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昏迷?”
她以为秦贽在开玩笑,但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熟悉,但熟悉之中又透着几分陌生。
秦贽轻声道:“孤除了记得你,其他事都记不得了。”
裴织整个人都是懵的,终于意识到,这次秦贽突然昏迷,又失忆了。
怨不得刚才何总管看到她时,会如此激动。
去年他因为系统道具昏迷,醒来后也是记忆缺失,只记得她,还以为她是太子妃,听说私底下闹了不少笑话――这是她曾经从何总管那儿听说的。
这次的情况,和去年也是一样。
裴织不得不怀疑,难道这次也是系统用道具攻击了秦贽?
可是温如水身上的系统说它没干这事,它也没探测到这世界还有其他的穿书者和系统。对于系统所说的话,裴织还是相信的,它没必要骗自己。
那么可能是有她所不知道的东西攻击了秦贽,不是系统一类的存在,就是和她一样懂得使用精神力的人。
系统的话,也有可能存在。
除了温如水的系统,说不定这世界还有其他系统,只是用了什么办法屏蔽系统之间的探测。至于和她一样的精神力者,也有可能存在,这世间既然有自己这例外,说不定也有其他的例外。
裴织心中千回百转,也不过用了几秒时间。
她看向秦贽,和他聊了聊,发现他虽然没有记忆,但常识和逻辑思维都在线,没有因为失忆影响什么。
秦贽解释道:“先前父皇和孤说了很多。”
裴织恍然,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会在东宫停留了两个时辰才走。
裴织确认皇上已经和太子聊过,让人根本看不出太子失忆后,她也放松下来。
“殿下,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头疼。”秦贽道,“脑袋一直在疼着,不过见到你,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这时,何总管在外面提醒,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裴织去将药端进来,亲自照顾他喝药,柔声道:“殿下,你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先歇息罢。”
秦贽盯着她,“你陪孤一起睡。”
她是他的太子妃,他们应该睡在一起。
太子殿下的逻辑完全没问题。
裴织也想给他梳理精神力,笑着应下,爬上床和他一起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他如往常般将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在他的臂膀上,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抚着。
这动作非常自然,仿佛做过千百回。
秦贽的动作一顿,低头在她额上烙下极为温柔的一吻,轻声说:“阿识,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心里有些害怕的……幸好还记得你……”
他还记得她,不至于让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没有来处。
所以就算忘记所有的事,他亦没有太过焦虑,只是突然间很想见到她。
裴织心头微酸。
她不知道去年他中招时醒来后是什么样的,这次他失忆,她心里充满怜惜和不舍,甚至想着,只要他没事就好。
“殿下,你放心,你以后一定能想起来的,我保证!”她轻轻地在他耳畔说。
秦贽应一声,将她揽紧了些,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去。
下午,昭元帝处理完政务,又来到东宫。
他这两天频频跑东宫,宫里的人已经察觉出不对,只是因内廷禁卫严禁宫人探查,众人也识趣地没说什么,默默地观望。
能让皇上如此紧张,只怕又是那位太子殿下出什么事。
昭元帝来到太子寝宫,见太子已经醒来,太医令正给他检查身体。
太子妃坐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