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压着肉眼可见的颤抖,垂着乌长的睫毛走到他身前,嘴唇用力抿了抿后,才瑟瑟缩缩地抬起澄澈的眸光,与他浮着一层薄怒的漆黑眼瞳对视。
“长公子。”她婉转地开了口,声音像是一只负伤的黄鹂鸟,“芈瑶再次求您网开一面,减轻对夫兄的责罚,让他能尽早回家,圆了夫人的心愿。”
其实后面本应跟着一句“芈瑶愿意做牛做马,任由长公子驱使”,然而她实在说不出口,便只能省去,覆下眼帘,带着一丝难堪的神色,用苍白的手指缓缓解开袍带,以实际行动,来传达难以言说的诉求。
馥郁妖娆的浓香,混杂着她的体香和体温,猛烈地朝他袭来。
扶苏深深皱起眉心,看着她一寸寸抖落那件比夜色还浓黑的袍子,鲜润地伫立在他面前,周身只罩着一层雾气般的烟柳色轻纱。
还有一根他的腰带。
轻纱下面,不着寸缕,甚至每一道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他的眸色,在短暂的震惊后,陡然晦暗了起来,眼底攒动着黑色的怒火。
没有情欲,只有愤怒。
她平日,也是这般勾引她的夫君吗?
他越想越气愤,手指在身侧紧攥成拳,骨节泛白作响。
他努力不去想他们是如何翻云覆雨,花样迭出地缠绵,倨傲地抬起下巴,唇间溢出一声冷笑。
“为了你的夫家,你竟能做到这份上吗?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芈瑶——”
耻辱一波波冲击着全身,楚萸将指甲用力掐进手心,勉强维持着镇定与清醒。
做到这样,竟还不行吗?
那日他说不够,究竟是想让她做到何种地步呢?
她咬着牙,头重脚轻地后退一步,慢慢蹲下身,双膝跪倒在地。
青铜腰带似乎扎得太紧,她蹲下时发出一声呻#吟,腰杆急速收缩挺直了一下,带动胸口一阵雪白晃动。
她面上浮起桃红色,强忍住眼中泪意,俯身跪拜,额头轻触他脚边的地砖,拜了足足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沉重地抬起头来。
“求您了,长公子,芈瑶愿意当牛做马,任您驱使,以报答您的恩情。”她终是声音凄楚地说出了那句话,长睫上早已挂满泪珠。
扶苏沉默地望着她,心中已经说不出是气恼还是鄙夷,抑或是心疼了。
她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她竟爱那个男人爱到这个份上,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当牛做马?”他冷哼着重复了一遍,像是极为不屑,“做什么都行吗,芈瑶?”
他看见她肩膀抖得厉害,半天给不出来一个肯定的答复,忽地不耐烦起来,目光骤然变得咄咄逼人,而她显然感受到了这份威压,抖着红唇道:“是,做、做什么……都行。”
盛怒之下,他渐升起了恶劣的玩味之心,也慢慢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扬起唇角笑道:“那我把你赠与别人,可好?”
楚萸猛地抖颤一下,眸子慌乱地瞅向他,眼里写满抗拒:“不、不要——”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道,但马上又意识到她其实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却仍是梦呓般呢喃道:“我不要这样……”
“哦,那你是只想服侍我喽?”他屈起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剐蹭过她柔嫩的面颊,秀挺的鼻梁,还有光滑小巧的下巴,“你发出去的誓言,自己都没有勇气坚持,要我如何肯信服呢,芈瑶?”
楚萸呆呆地望着他,目光涣散开来。
不行,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她还是做不来,她感到自己就快要碎裂开来了——
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放弃,就太不值了——
抚摸她面颊的那只手,忽然移开,覆盖住她身体的那道高大身影霍地站了起来,朝门外高声喊道:“来人,送公主出去——”
这道声音犹如一记警钟,敲打在她心弦上,她猛醒一般匍匐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袍,扬起面庞,泪水滴嗒,声音破碎:
“不,我不能回去——求您了,帮帮我吧,长公子,什么都行,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求求您了,这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与她而言,却要倾尽全部自尊。
“你疯了吗,芈瑶?”他冷冷地俯视她,视线若有千钧重,压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你知道你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吗?还是说,你无论对谁,都能做出这种低三下四的卑微姿态?”
明明之前,还幼稚地期待着看她被逼到绝境,卑微恳求他的无助情态,可如今,她真的这样做了,他只感到无边的愤怒与恼火。
他内心真正渴求的,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
十指骨节啪啪响动,他双拳紧攥,手臂和脖颈上的青筋突突抽动,而她仍然死死抓住他的衣袍,步摇晃动,哭着哀求不已。
“芈瑶,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静默良久,他慢慢松开手指,任凭衣袍被她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声线沉哑地质问道。
楚萸此刻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盘旋着一个念头:不能回家,一定要让他答应——
“芈瑶只想要报恩,在这动荡混乱的两年中,就只有他对我好,所有人都弃我如敝屣,视我为器物,轻视我、挤压我、利用我,只有他不一样,将我捧在手心里保护,从来都不会看不起我,轻贱我,无视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