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十几日,车队终于进入秦国境内。
山野虽然没那么青翠了,但处处安全感爆棚,即便没人护卫,也无需担心遭遇突袭或者其他什么的。
在她以放松下心情,聊些女孩子的话题为由,坚持不懈的磨叨下,长公子总算肯放她去秀荷的帐篷睡两天。
而实际上,一进秀荷的帐篷,她就倒头大睡。在这里,她不用跟他斗智斗勇,像蚯蚓一样蠕动着躲避他的抚摸。
这一个多月中,他并没有染指她,甚至在她来月信时,还好心地用自己滚烫的手掌,帮她捂肚子。
她心里腾起许多感激,然而一抬头,触到他勾起的唇角时,登时意识到,这家伙绝对别有企图。
果然手掌很快不安分起来,在她肚皮上慢慢摩挲、揉捏,她羞得耳廓通红,可他的手心实在太温暖了,比暖贴还好用,她鼓着嘴巴,默许了他偶尔僭越的抚弄。
尽管以上种种,附加条约仍旧没能追加成功,眼看着目的地即将到达,她心里越发焦急。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被聒噪烦了,还会给她一记威慑力丝毫不减当年的眼刀,唬得她短时间内不敢再开口了。
又是几日,到了雍城,马队解散成三支,一支继续北下,汇入函谷关军营,一支留在雍地驻守,另一支则继续护送他们回咸阳。
他们在雍城停留一晚,住在当地最好的驿馆里。
楚萸总算能够奢侈地洗一个热水澡了,她在浴室磨蹭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舒舒服服地出来,浑身蒸腾着热气,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腰际。
长公子正坐在榻边,见她满面娇红、长发披散地进来,目光渐渐变得暧昧玩味起来。
楚萸假装没看见,偏开脸,扯过一旁衣帽架上的毛巾,慢慢擦拭着缀满水珠的长发。
余光瞥见他徐徐站起身,不紧不慢踱了过来,拿起另一条毛巾,将发尾从她手中握过来,用毛巾包着,一寸寸向上擦拭。
他的手劲比她大很多,因此擦得也更彻底,楚萸手指绞着毛巾,任由他将她的发丝,一缕一缕拭干,眼眶却蓦地红了。
她肩膀抽动起来,啜泣声渐渐压不住。
扶苏停下,微微有些诧异,扳过她的肩膀,眸光清润。
“怎么又哭了?”
楚萸抿着唇没回答,使劲憋着眼泪。
一想到咸阳近在咫尺,她的心就难受得像要裂开。
一旦到了咸阳,他们之间便连暧昧也不会有了。
他也不会再如这般,温柔又亲密地为她擦拭头发,就算他想,她也会拒绝。
她虽然随他回到咸阳,但她曾经的决意,不会改变分毫。
她不会介入他的家庭,有再多的心痛和不舍,也只能默默独自承受。
她会想办法找点事做,她现在能读书识字了,也许有地方会雇佣她,她可以赚点小钱,再加上那些存下来的珠宝玉石,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长公子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最后的保障。若是她真有无法养育珩儿的那一天,比如破产,比如病重,珩儿还可以投靠父亲,无论怎么看,他都不会受苦。
这便是她的打算。
可无论在心里想通过多少遍,她还是会在与他目光相触,肌肤相碰的时候,泛起无限哀伤与酸楚。
他捧起她的脸,越靠越近,声音是她几个月前不敢想像的温柔:“到底怎么了?想珩儿了吗?”
珩儿在隔壁由秀荷照顾着,小家伙这两天贪睡的很,一天有一半时间都在打呼噜。
楚萸忍无可忍,以从未有过的用力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背。
紧得仿佛想与他融为一体。
她在他怀里,放肆又大声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与鼻涕混在一起,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他有些愣住,慢慢抬起手臂,环住她颤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任由她宣泄。
最后她哭累了,埋在他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到底也没有说出原因,而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却并不敢确信。
就像他始终无法确信,她是否真的爱他。
每当他觉得她应该是爱他的,心情骤然大好时,马上就会发生某件事,兜头泼给他一盆冷水,让他变得暴躁易怒,纠结又没有安全感。
他在最青涩的年纪,苦苦陷入爱河,却又因为爱而不得,屡屡做出混帐事。
她心底其实是挺恨他的吧?
他目送着她抽抽嗒嗒的身影走出房间,往隔壁而去,忽然扬声叫住了她。
“芈瑶,等等——”
她在门槛旁停住,眼泪汪汪地转过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告诉她,他没有成婚,顺便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兴许是那点无用的自尊在作怪,他终是止住了这股冲动,冲她淡淡笑了笑:
“明日出发的早,你……早些休息吧。”
楚萸懵懂地点了点头,长睫上沾满泪珠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他不敢再看,蓦地回过身,朝案边走去,假装拿起一只竹简翻阅,生怕自己失控。
长夜难眠,身处不同房间的两人,皆没能睡着,第二天,眼睑的颜色一个比一个乌沉。
不仅如此,楚萸的眼皮还肿着,眼尾红红的,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整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