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视线追随着他移动,轻轻蹙起的眉和微张的唇都彰显出他的意外:“你?你是雨人?”
镜头不变,汤姆·克鲁斯也未曾移动位置,雷蒙在镜中走出门,短暂地消失了十几帧,很快垂着头重新返回,就好像预示着,在他童年害怕时永远陪伴着他的雨人重新以雷蒙的面目,正式地走进了查理的心。
雷蒙因为短暂而突发的生病而离开。
他左右摇晃着,在医生口中,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的雷蒙似乎只能通过惊人的记忆来表述他的情感:“那是1965年1月,俄亥俄州,辛辛提那,比齐克莱斯特街,10961号,星期四,下着大雨,每小时120mm以上...你在窗里,朝着我挥手。”
“‘再见,雨人。再见,雨人。’”
查理困惑地小幅度摇了摇头,所以雷蒙就是那个小时候哄着他,给他唱歌的人。他唱的什么?
“看见在阿尔及尔的市场”
“送给我的照片和纪念品”
“当你随梦浮想联翩时请你记住...”
雷蒙哼唱起曲调,这是鲍勃·迪伦为《雨人》撰写的新歌。
查理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他对这首歌有一些印象,伴随着这首歌的旋律,他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小时候的事。雷雨的天气,他害怕出门,但是兄长的臂弯是温暖的,歌声是轻和的,促使他闭上双眸,沉入梦乡。
这是一个足够温情的画面,昏黄温暖的灯光,查理突然找到了童年陪伴他的雨人,放下了对哥哥的嫌恶也放下了被债务压迫的焦躁。
直到查理坐下身,打开浴缸的热水水龙头。雷蒙回头看见他的举动,却莫名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他再次应激,晃动着手臂,“啊啊啊”地叫个不停,焦急地推搡着查理,试图将水龙头关闭:“坏!可怕!可怕的坏!可怕的坏!”
查理惊愕地瞪大双眸,他试图阻止,雷蒙却转头不停地用自己的手拍打自己的脑袋,发出阵阵刺耳的嚎叫。查理举起双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雷蒙冷静下来。
雷蒙却仍旧念念有词:“坏!热水!热水烫宝宝!”
查理尝试着将手掌搭上他的肩膀:“什么宝宝?我?”
是的。
雷蒙突然应激,只是因为他坐到了热水的边上。
“我没有被烫伤,我没有,你看我。没事的。”
雷蒙依旧摇晃着身体,痛苦不堪,但情况却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他说:“去华布克鲁的时候。”
查理这才明白,为什么雷蒙会被送走,为什么雨人会离开他。
因为他的哥哥雷蒙在抱着他洗澡的时候突发疾病,烫伤了自己,所以他的父亲才会认为是雷蒙弄伤了自己。
为了保护查理不会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们的父亲将雷蒙送到了精神病院。所以父亲在看到查理时,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另一个无法留在家中的儿子,才会不经意地对他有所苛责。
雷蒙冷静了下来,他走出浴室,口中却依旧呢喃着:“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
查理的心中百感交集,雷蒙对自己被送走毫无怨言,哪怕近二十年过去,他依旧牢牢记着不小心烫伤他的热水,和保护自己以免受伤。查理头一次主动遵循了雷蒙的规则:“来吧,十一点了,你该上床睡觉了。”他蹲下身,为雷蒙脱下了鞋子。
沿途的风景未变,但有什么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坂本龙一与大卫·鲍伊合作的、颇具莫西干风味的风琴乐响起,雷蒙像以往一样看向道路两侧,欣赏着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又落下的太阳。
在开车的间隙,查理也侧过头,橘红色的日光模糊了他的棱角。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查理主动领着雷蒙走进沿途的精神诊室,向护士和医师描述那些他也无法理解的专业词汇,仔细地向医生询问注意事项。
他并不是没有被父亲憎恨,也不是被雨人抛弃。
查理尝试着他开始理解这位哥哥,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再对雷蒙发号施令,而是学会了轻言细语的告诉他要怎么做。为了不让哥哥错过喜爱的电视节目,专门花了几百元买了便携的小电视。
他放弃日夜兼程赶路,反而在雷蒙表现出对路过拉斯维加斯米高梅大酒店的巨大招牌的好奇心时,领着他走进了赌城。
雷蒙过目不忘的天赋再次让原本不以为然的查理大吃了一惊,原本只是想陪他逛逛,雷蒙却一次又一次凭借记牌压中数字,将桌上的筹码全部笼到了自己的身边。
查理为之苦恼的、必须立刻偿还的8万美元欠款,轻而易举地被雷蒙赚到了手中。
当查理的速度慢下来,当查理放平心境,似乎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雷蒙甚至在赌场与一位漂亮的女孩艾丽丝协定了约会时间,他们约定在晚上十点相约舞池酒吧。
查理并没有将他放到一旁不管,反而主动询问雷蒙会不会跳舞,他亲自上阵,将手掌放至雷蒙的肩头,引导雷蒙搂住他,教会了他足以应付的简单舞步:“这就是跳舞,对,你做的真棒,你很会跳舞。”
短暂的喜悦冲昏了查理的头脑,他伸出手臂,在拉斯维加斯酒店提供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给了久别重逢的兄长一个大大的拥抱。
窗外车流涌动,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