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么安静地靠在自己怀里,周岩也忍不住了,在他仍旧失神时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
陈洛愉一怔,转过脸发现周岩的影子已经将自己完全笼罩,双眼还盯着他的嘴唇。
他觉得难以置信,在周岩又要亲下来的时候猛地转开头,把周岩推到旁边,自己也因为惯性歪到另一侧,脑袋“咚”的一声撞到车门。
他顾不得疼了,斥问周岩在干什么!
周岩被这么一推也清醒不少,但是想着已经发展到这地步,没办法用醉酒再掩饰过去,干脆坦白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洛愉,其实我想……”
“停车!”
打断了周岩的话,陈洛愉用力拍着前面的座椅,代驾司机被吓一跳,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
甩开周岩又伸过来的手,陈洛愉开门下去,踉跄了几步便往后面走。周岩追出来时他已经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在司机问去哪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公大南校门”五个字。
第35章 两个世界
“我帮你把车票改成明天上午九点那趟的,刚让苏励带回去了。”
蔡诗宜在电话那头说道,同时传来的还有广播语音,估计她还在车站。陈飞麟捏了捏眉心,道:“好,谢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蔡诗宜劝他,“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嗯,我没事。”
“那先不跟你说了,我小姨这还有点事找我。”
“好。”
挂断电话,陈飞麟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今晚没有月亮,灰蒙蒙的云层仿佛刷上了水泥漆,倒扣在半空中,看得实在压抑。
他呼出一口气,起身去卫生间洗澡。等到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四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一个最近没有出现过的名字。
已经十点半了,不知道陈洛愉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陈飞麟回拨过去,刚接通就听到那边急促的喘气声:“你在宿舍吧?”
“在。”
“我在楼下,你下来一下。”
陈洛愉说完便挂断了,完全不给陈飞麟拒绝的机会。他刚才进了校门就一路狂奔,到宿舍附近看到宿管才反应过来不能直接上去,便拿出手机打电话。
幸好。
陈洛愉靠在树干上平复着呼吸,瞥了眼七楼某间寝室的光。幸好陈飞麟在宿舍里,也幸好还没睡下。
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陈洛愉终于看到陈飞麟的身影。
那人穿着长袖长裤,脚上是双帆布鞋,头发湿漉漉的。走到他面前时,他闻到那人身上飘过来的淡淡香气,是那块海洋香皂的味道。
陈洛愉忽然记起,他到现在都没有买一瓶沐浴露赔给陈飞麟。
“有什么事?”
低沉的嗓音响起,他迎上陈飞麟的视线。
他知道这么过来太冲动了,原本他和陈飞麟之间也许还有可能做朋友,毕竟他不曾戳破过那个真相。
可他又实在忍不下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以为可以跟朋友们畅饮,就代表一切都在慢慢恢复。
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被周岩碰到的嘴角像是抹了辣椒粉,到现在都火辣辣地痛。
他把右手伸出去,抓住陈飞麟的外套下摆。
陈飞麟没有退,也没有拉开他的手,只是看着他低下头的样子,然后听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飞麟说:“生日快乐。”
咽了咽干渴的嗓子,陈洛愉点着头:“谢谢。”
他身上有酒气,脸颊也因为醉酒透着一抹明显的绯红。这些陈飞麟都注意到了,却不知可以说点什么。
毕竟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不止说话,连这样面对面看着彼此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相处了?”
攥紧口袋里的手指,陈飞麟的声音有些哑:“你醉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陈洛愉弯起嘴角。
他没有醉,但陈飞麟用了这么一个理由,明显就是不想谈了。
他低着头,没人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情绪,所以他只是想笑给自己看,撑着最后一点尊严。
“那你也上去吧。”
他松开手指,刚才捏得太用力,陈飞麟的外套下摆被他扯皱了。
盯着那一处面料,他明明想移开视线,却怎么都没办法聚拢瞳孔的焦点。直到手臂被陈飞麟扶住,他听到那人说:“下次别喝这么多,晚上光线暗,一个人很危险。”
他摇摇头,声音带着笑:“我不是一个人,今晚他们给我庆祝生日,请了好多辣妹,很嗨的。”
陈飞麟没吭声,他抬眼去看那人的眼睛,却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头顶繁茂的树冠和陈飞麟身后的宿舍楼灯光把周围变成了光线死角,他躲在这小小的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人,一阵冲动的情绪忽然袭上脑海。
他揪着陈飞麟的衣襟,靠过去用嘴唇贴住了嘴唇。
陈飞麟的脸有点冷,唇也凉凉的,却很柔软。陈洛愉闭着眼睛想,还有股薄荷味,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刷过牙了吧。
不着调的念头不断滋生出来,却唯独没有接吻时该有的正常反应。
被突袭的人就这样站着,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深入,仿佛是一根木头杵在他面前。
他踮着脚,几秒之后就扛不住了,把脸埋到陈飞麟肩头喘气。
这个位置还是和那天在公车上靠着的感觉一样,令他难忘。
这是陈飞麟的肩膀,以后会变成别人的专属,但不会是他的。
做了两个深呼吸后,陈洛愉松开手,抬头的同时转过身,面对着树干说:“到此为止了。”
刚才接吻的时候,他的心跳像是室速了那么激烈,陈飞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然是对他没感觉的。
他没等身后人的回答,绕开树干大步往前走。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从陈飞麟视野里消失的念头,但这里树多,地面不平整,他差点被绊了一跤,只好提醒自己冷静。
他已经够狼狈了,不可以再出丑。
脚下的树叶被踩出脆响,从宿舍到南校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他却觉得像走不到尽头一样漫长。直到他终于坐进了出租车里,才察觉到呼吸急促得胸口都在痛。
司机问他去哪?他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让司机开去硚口路的维也纳酒店。
他和陈飞麟曾经两次来到这座酒店前,两次都回头离开了。现在看来,很多事在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他走到前台开房,进去后打开窗帘,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
今晚喝过的酒已经在情绪波动下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很清醒,清醒到甚至感觉不出难受的情绪。
远方的天幕透着蓝紫色微光,那是江边绚丽多姿的夜景。其实他们认识了四个多月,却一次也没有看过夜色下的长江。
他忽然很后悔,上次坐公车路过汉口江滩时,他应该要拉着陈飞麟下去转转的,而不是只坐在车上望一眼,又各自低头看手机。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老天不会因为你难受就多给一次机会。
关上窗帘,他打开衣柜,拿了套浴袍去冲澡,然后躺上床裹紧被子。
临睡前他给辅导员发了请假的消息,关掉手机昏沉沉地睡了一夜,一直躺到第二天下午,实在躺不住了才坐起来。
开机后,手机持续震了好一会儿。他看完来电和短信,又打开微信。钟航和周岩都找过他,还有十几个群的新消息,以及教授和小组作业的组长。
他不去看这些人的消息,只是一直往下划,翻到陈飞麟的微信窗口才停下。
陈飞麟没有发消息给他,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场梦,只要没有留下文字证据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盯着陈飞麟的微信头像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跳转到来电显示才回过神来,按下接听键。
“小愉,在上课吗,怎么前面一直关机?”
“刚在图书馆里,手机没电了。”
他开口后才发现声音很哑,刘丽亚问他是不是又感冒了,他说只是上火喉咙痛。
“你整天在外面吃,那些菜都没营养。”刘丽亚唠叨他,“晚上去外婆家吃吧,让外婆给你做点家常菜。”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着,“打来有什么事?”
“你昨天生日,妈妈和邓叔叔也没能过去给你庆祝,不过你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邓叔叔给你定了辆giulia,是你喜欢的蒙特卡洛蓝,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货。”
生怕陈洛愉会说出拒绝的话,刘丽亚几乎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这几年你都不肯收他送的礼物,这辆车已经付款了,你不能不要,不然妈妈很难做。”
陈洛愉拧着眉,即便刘丽亚的语气足够温和了,还是把他的怒气一下就激上来。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你知道我不爱开车。”
刘丽亚忙附和道:“妈妈知道你不喜欢,但是这车早晚都得买,你明年又要去医院实习了,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打车吧?”
“车我不会要的,就算以后要买我也可以自己赚钱。”陈洛愉依旧强硬地拒绝,刘丽亚急了,忍不住问他:“你知道现在社会赚钱有多难吗?实习医生有多少工资你不清楚?”
刘丽亚又放缓了语气:“妈妈知道学医是你的理想,肯定会支持到底,但是妈妈既然有能力让你过得舒服,又怎么舍得你去吃苦?”
“听话啊,别这么固执,要是你现在不想开可以先放着,如果以后不喜欢了可以再换。”
刘丽亚把好话说尽了,电话那头总算安静下来。她以为陈洛愉听进去了,在心里松口气,又说几句好话才挂断。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陈洛愉缓缓放下手机。
后面刘丽亚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现在社会赚钱有多难”。
这话让他想起了陈飞麟。
他跟陈飞麟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人身上扛的生活重担是他以前不曾了解与体会过的,即便他努力想要融入,还是会给陈飞麟造成一定的压力。
这些陈飞麟都没对他提过,也许是因为之前他们只是好朋友。现在他想要朋友之外的关系了,陈飞麟怎么可能继续迁就?
何况那个人只是认同了一种感情观,并不代表会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