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摇摇头,“没见着有人啊。”
魏繁星觉得奇怪,放下水杯起身出去,到隔壁门口一看,还真是没人,不禁有些纳罕,“我早上明明见着他了……可能有事去哪儿了吧。”
说着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纪时的电话,问他:“纪医生你在哪儿啊,你有病人……”
话没说完,就看见纪时匆匆从楼梯上来,一边走,一边对着话筒道:“我马上就上来。”
魏繁星把手机拿下来,笑着叫了他一声,他也闻声看过来,笑了一下,然后对等在一旁的病人和家属问道:“老太太吃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
魏繁星这时才认出来,这位病人就是之前她在纪时的诊室看过的那个因为月子没坐好,又常年用冷水洗衣服,寒气凝结经脉,造成手足厥寒、脉细欲绝的那位老太太,顿时好奇心就起来了。
于是她默默地跟着纪时进了诊室,又怕人家不让自己听,便做出学生的模样来,殷勤地替纪时将电脑和打印机打开。
纪时见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笑她机灵,还是揶揄她多此一举。
坐下之后,纪时又将问题问了一遍,老太太笑着应道:“医生你开的药真的很有效,我回去吃了第一包药,第二天干了一天活手都没有麻诶!”
这么有效?魏繁星感到惊讶,看了眼病历本上的名字,她调出上一次的处方,当归四逆汤加羌活、独活,药效竟然如此迅速。
纪时笑着道:“还不能高兴得太早,这是经年寒邪,不会一击即溃的,还是要继续吃药巩固疗效。”
老太太笑呵呵地点点头,“都听你的,医生你治病是专业的嘛。”
这次陪她来复诊的,不是上次纪时和魏繁星见过的那个大女儿,看岁数应该是她的小女儿,这时问道:“医生,我妈大概还需要吃多久药啊?现在好了,以后会不会复发?”
纪时一边给老人家把脉,一边应道:“吃够两个疗程看看吧,会不会复发……你能保养好,不要再用冷水洗衣服了,不要受凉,就不会复发。”
“妈你听到没有,这可是医生叫的,不是我们要浪费水电哈!”她女儿听了立刻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撇撇嘴,嗯得有些不情不愿的。
“手指麻有没有好点?”纪时这时问道。
老太太说好一点了,他就点点头,指挥魏繁星:“魏医生开个药吧,还是上次那个方子,暂时不用加减。”
魏繁星正听着呢,闻言忙哦了声,把处方开出来递给他签字。
纪时一边低头写病历本和签字,一边笑道:“老太太也给我们魏医生把把脉吧,让她学习学习。”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包括魏繁星在内的几个人都愣了愣,她随即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说什么,老太太就把手伸了过来,“摸嘛摸嘛,不要客气。”
于是魏繁星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搭上了老太太的脉搏,感受到了一丝轻轻的跳动,这是比细微欲绝要稍微好点的脉象,寒象正在慢慢退却。
这个病人走后,纪时又要离开诊室,走之前拜托魏繁星:“如果有病人来找我,就拜托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会马上回来。”
魏繁星点点头,又好奇:“你要做什么去?”
“去煎药室有点事。”纪时应着,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神奇,一直到中午十二点,魏繁星竟然都没有再见到有病人要找纪时,有些疑心是不是他跟楼下挂号处交代过了才这样。
至于纪时到底去忙什么了,她倒不是很关心,少东家嘛,要忙的事总归会越来越多的,不可能时时都在诊室待着。
直到吃过午饭,大家都去午休了,纪时忽然叫她:“魏繁星,你跟我来一下。”
魏繁星愣了愣,“……做什么去呀?”
“你来就知道了。”纪时一面说,一面先她一步上了楼梯。
纪总跟着他,走在他和魏繁星中间,到了楼梯口就停下来,很乖巧地看着他们上楼,尾巴尖左右左右地摆着。
上了楼,魏繁星跟进纪时诊室,还没来得及问他找自己做什么,就听他道:“把你头发拆开。”
魏繁星一愣,随即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头,摇摇脖子,一口拒绝,“不要,我早上编了好久的,拆了就编不回去了。”
她早上起得早,将头发编成辫子,在脑后挽了个丸子头,别一个格子蝴蝶结,看起来非常活泼轻盈。
纪时啧了声,“好看可以以后再编这个发型,你先把药涂了。”
魏繁星护着头发的手顿了顿,奇怪道:“药?什么药?”
“涂你头上好生头发的。”纪时一面应,一面拿起桌上一个白瓷罐子给她看。
魏繁星手放下来,接过罐子,盖子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蹿出来,是罐子里深褐色膏脂散发出来的,隐隐约约还有点动物油脂的味道。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纪时,纪时便解释道:“这是《千金翼方》里的生发膏,用了能快点长头发,但用了是不是真这么有效,我不是很确定,不如你试试?”
魏繁星闻言看着他,有些茫然,“……你是想做什么药物实验,让我帮忙试验?”
纪时听了就笑起来,点点头,“是啊,你愿不愿意帮帮我?”
魏繁星望着他,他的目光十分坦然,看不出开玩笑或者说谎的痕迹,想来他也不用这样做。
“好啊,我帮你试试。”她点点头,一边拆头发,一边问,“是抹在没头发那块地方就好了吗,有没有什么禁忌事项?”
“不能吹风,半个小时后可以擦掉。”纪时回答道。
魏繁星哦哦两声,把拆下来的蝴蝶结放在一旁,然后双手在脑后拆着辫子,纪时见状,干脆绕到她身后去帮她。
当他把绑辫子的橡皮圈放到桌上时,魏繁星的目光捕捉到他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红印,便问道:“你手怎么啦,烫的吗?”
纪时嗯了声,“刚才熬这个药膏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
“那你有没有涂白糖?那样不会起泡。”魏繁星问道,头一抬,感觉自己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顿时身子一僵,不好意思动了。
“涂了。”纪时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僵硬,应了声,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再用发卡别住,示意她低一下脖子,“我帮你涂了?”
魏繁星嗯了声,声音嗡嗡的。
药膏有些凉,涂在头皮上,凉丝丝的,魏繁星问了句:“是用了猪油吗?”
纪时应了声是,“方子里说要用猪脂嘛,我还不确定石蜡行不行,要是还有下次,我就试试。”
魏繁星没听出哪里不对来,只叹了口气,满怀担忧,“那我头上有猪油,会不会有苍蝇来爬我啊?”
“不会的。”纪时道,“都是药味,哪还有油味。”
涂好之后,他们俩就坐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等时间过。
好不容易才过去三十分钟,纪时又帮她把药膏清理干净,问她:“以后每天来我帮你涂?”
“要不……”魏繁星犹豫地开口,“还是我回去晚上自己涂吧,好清理一点。”
“那也行,你回去自己用,一定要用啊。”纪时把罐子递给她,殷殷嘱咐道。
魏繁星忙点头,散着已经变得弯曲的头发就出了他的诊室。
也许是因为上午没看什么病人的缘故,纪时下午格外忙碌,一直到魏繁星下班,他那儿都还有几个病人等着要看。
她经过门口时驻足片刻,纪时心有所感,抬眼看过来,对她笑了一下,她就朝他挥挥手,意思是明天见,他看懂了她的意思,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起来。
魏繁星下了楼,碰巧遇见管煎药室的药师同事,听他问了句:“是不是来了什么很重要的vip,怎么咱们少东家一大早就钻煎药室去亲自熬药?”
魏繁星闻言一愣,“……他不是说要做实验吗?”
同事摇摇头,“不是啊,我问他,他说是给患者用的。”
魏繁星:“???”
第五十九章 晚安,明天见。
魏繁星发现, 关于自己手里拿着的这罐生发膏,从同事那儿听来的说法,跟纪时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要做药物实验观察疗效么, 怎么又变成是给患者用的了?
一时间她既疑惑, 又好奇,干脆扭身上楼,想找纪时问个清楚,可是等上了楼,刚走到他诊室门口, 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哭声。
“我真的是太难受了,每天那个小孩哭啊,我老公都不管她, 我一个人,又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 明明生之前说得好好的,他会带孩子,还写了保证书……”
“我其实原来是想丁克的,结婚之前就说好, 我不喜欢小孩, 他也答应了,结果呢, 才结婚不到三年, 他家就开始催生,他就屈服了,跟我说生一个可以堵他爸妈的嘴,反正他们可以带, 结果呢,孩子生出来之后他根本就不管,公公婆婆也就是提了点奶粉过来看了一下,就再不管了……”
“什么都要我自己做自己管,我都快要疯了……呜呜……这就算了,我怎么还会得乳腺增生啊?医生,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惨啊?”
说完哭声又起,魏繁星在门口听完这些抱怨,顿时觉得尴尬,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说实话,她还挺想听听看纪时会怎么回答。
但纪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平时大便怎么样?”
还在哭泣的患者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哭声停顿了一下,打了个嗝:“嗝——不、不是很好……”
“便秘吗?”纪时确认地问道。
魏繁星站在门口,看见女患者点点头,纪时就点头道:“我另外给你开个中成药,防风通圣丸,回去按时吃,吃七天,还有,每天再对着阳光做扩胸运动,一次一个小时,要做到出汗为止,刚开始很累的,胳膊很酸,但是你一定要坚持,坚持几天就习惯了。”
又交代她不要想太多,反正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最起码要负起责任来,女患者嘟囔道:“我觉得怀孕就像有个东西寄生在我身上一样,我实在不喜欢她。”
纪时笑了一下,温声道:“从进化角度来看,你的说法是对的,毕竟从怀孕开始,母体就需要排出激素欺骗免疫系统,防止免疫系统攻击胎儿,但人类社会是非常复杂的,有很多必须遵守的规则,至少在她成年以前,你作为她的母亲,有义务抚养她,不管你是否爱她。”
患者不说话了,叹了口气,跟纪时道了声谢,这才拿着处方起身结束看诊。
下一个病人进来的时候,纪时看见了门外魏繁星的身影,脸上露出微微的错愕,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但病人已经坐下了,只好暂时作罢。
不过看完这个病人之后,他再抬头,却已经不见了魏繁星的影子。
他以为魏繁星已经回去了,没多想,直接洗手下楼,刚下来,就听见魏繁星的声音:“纪总你快来,吃肉了!”
大猫闻声从门外跑进来,仰着脖子眼巴巴地瞅着她,就算发现它爸下来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又继续等待投喂。
倒是魏繁星见到纪时,撕肉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纪医生你看完病人了?”
纪时点点头,嗯了声,“你不是回去了么?”
“本来都要走了的,但是……”魏繁星应道,又看他一眼,“但是我听到了一些事,觉得有点奇怪,就想问问你,结果你病人好多,我就只能等着了。”
结果没等多久,就见到纪三姑出来,她一招呼,魏繁星就跟着去吃饭了,纪时下来的时候,她刚吃完饭在喝汤,顺便喂纪总吃点肉。
纪时哦了声,问道:“是什么事,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问?”
魏繁星抿抿唇,“呃……这个问题不太好电话里问。”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想,但就是觉得不适合。
纪时又点点头,“所以是什么事?”
魏繁星将一块肉喂给纪总,垂眼应道:“就是那个生发膏……你真的是做药物实验?”
纪时心说明明是你说的,但面上他还是点点头,“算是吧。”
“可是我听煎药室的同事说,你是要给患者用的,不是做什么实验,所以……”她抬起头,望向站在桌边的男人,“你就是特地给我熬的,没有要做什么实验,对不对?”
纪时闻言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其实……勉强也算是吧,你难道不是患者么,我也的确希望你用完以后告诉我使用感受以及有没有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