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卿终于忍无可忍了:“我们换个位置。”
“不要,我喜欢坐里面。”他声音低低的,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
谭卿简直无语,但也懒得和他争辩,索性站起来,让空姐把东西全部给他摆好,才又坐回去。
看着慢条斯理擦着餐具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陈导。”
“我没吃午饭。”他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睫轻轻压下,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控诉她连这么微小的诉求都不肯配合。
谭卿后面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
沉默了两分钟,才重新酝酿好冷硬的语气:“我不管你吃没吃午饭,也不管你还有没有别的需求,我现在要睡觉了。”
几乎是回国以来,和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陈景迟安静了几秒,用叉子戳开盖子,声音淡淡的:“你睡。”
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吗?
谭卿怕他再装傻:“你不能再叫空姐过来了,会吵到我。”
“嗯,我知道。”
得到他的承诺,谭卿戴着耳机,闭上眼。
陈景迟的动作也开始尽量放轻下来,应付似的吃了两口饭,又觉得没什么食欲,把东西全部推到一边,侧过身,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她。
眼皮放松阖着,呼吸声很轻,逐渐均匀。
应该是真睡着了。
他试探地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她手背,很凉。
上次在停车场也是,这么冷的天,才穿这么点衣服,现在睡觉还把外套脱了。
以为自己很抗冻?
他眉头不由得拧紧,拿起刚才向空姐要的毯子,展开,靠近过去,轻手轻脚地盖在女人身上。
大概是被小动静惊扰到,谭卿动了一下,不过小下巴在柔软的毯子上蹭了蹭,很快又安稳下来。
陈景迟松了口气。
他还保持着那个倾着身的姿势,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小声叫了句“谭卿”。
没有回应。
他盯着睡熟的人,喉结滚了滚,撑在座椅旁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毯子下那只纤细的手。
发现依然没有动静,才一点点小心地拢进自己掌心。
谭卿其实一开始没想睡觉,只是觉得他烦,于是找了个借口闭目养神。
但没想到,后来居然真睡着了。
而且还是那种深度睡眠。
醒来后好一会儿脑子都是蒙的,直到感觉右手热热的,才用力睁开眼,下意识地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
自己的手怎么被人握着啊!
而且那只手的主人还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陈导!”她冷声叫了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神戒备又警惕地看着他。
陈景迟倒没有任何心虚和闪躲:“这不能怪我。”
“?”
“刚刚你睡着说冷,我才给你盖的毯子,结果盖毯子的时候你自己抓住我的手不放,我也不敢吵醒你啊。”
他说得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占了便宜的人。
谭卿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
除了怀疑,也拿不出证据。
算了,不要在这和他纠缠。
谭卿拿下自己身上的毯子,犹豫了两秒,还是丢还给他。
对方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态度,只不过接过时,又凑近过来:“放心吧,有毯子遮着,没人看到。”
他说的是两人牵手的事。
谭卿咬了咬唇,藏好情绪:“你别说了!”
“行。”
飞机开始降落。
由于大家座位是分散的,约好了到出站口汇合。
谭卿走得很急,到那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李偲航。
和他那性子一样,不慌不忙的,等走近了一看,身后还有个人,正是刚才下飞机被自己撇在身后的陈景迟。
两人有说有笑的。
周制片也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尤其是陈景迟这种圈内的大腕,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
他赶紧迎上去,打了个招呼,还递了支烟:“陈导,这么巧啊?你这是去哪?”
“黎川。”他很给面子地接过,但没抽,夹在冷白修长的手指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这里人多。”还贴心地解释了句没点火的原因。
周制片笑了笑:“是我考虑岔了,陈导,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我们提前约了车。”
“不用了,我坐高铁。”
“那行。”周制片也不是个喜欢强拖硬拽的人,“那有空可以来我们片场玩玩,指导指导,我们李导可天天在我耳边夸你。”
李偲航终于凑上话:“对啊,迟哥,你不是黎川人嘛,谭卿也是,你俩到时候给我们介绍介绍一下有什么好吃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周制片趁机又借题发挥:“那看来一顿饭是跑不了了,地点你俩定,怎么样?”
陈景迟:“谭编没问题的话,我随意。”
“......”
看似通情达理的,实际把难题都甩到了自己这。
这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谭卿真想掉头就走掉,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能做的太决绝。
“再说吧,我很多年没回来了,不熟。”她虚伪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但声音很冷。
周制片尴尬地打圆场:“那就...之后再说,我们先走了陈导。”
男人淡淡“嗯”了声,眸光又不声不响地落到谭卿身上。
四目相对。
他扯了扯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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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导,你这是忽悠人吧,你不是说人家不坐飞机嘛。”上了商务大巴后,剧组有人立马问了句。
李偲航也纳闷:“对啊,我也不知道,他原来真不坐,之前我们去国外,真的就他一个人没订机票。”
周制片:“纠结这个干嘛,人家心情好了就坐,不行吗?”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他坐到李偲航身边,更感兴趣的是:“你和陈景迟什么时候认识的?有多熟?”
李偲航:“也不算特别熟,之前他拍《苏门》那部电影的时候,我在他底下的导演组干过,怎么了?”
“也没什么。”周制片轻叹了声,“就听说陈在礼有个孙子,好像是搞电影制作的。”
这个李偲航真不知道。
他这两年成绩虽然算是同辈里优秀的,但和周继文这些老油条比起来到底年轻,平时也不喜欢打听圈内这些人的身份背景。
“所以你觉得陈导就是陈在礼的孙子?”
周制片:“嗯,我是这么猜测的,上次吃饭你也看到了,姓范的什么人?作威作福惯了,平时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可那天被骂滚也没敢吭气,这说明什么?他知道陈景迟来头比他大。”
而且他知道陈在礼祖籍原来就在黎川。
所以今天一听李偲航说起陈景迟也是黎川人时,才更确定了。
李偲航觉得他分析挺有道理:“所以呢?”
“你得把这个朋友处好了啊,处牢了。”
“什么处好了?”周继文的声音大了些,前排的女生转过头问,“李导,你要和谁处对象啊?”
周继文:“和陈导。”
“啊?”女生一脸震惊。
李偲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周制片开玩笑的,他觉得陈导是陈在礼的孙子......”
又把刚才两人聊天的内容给她解释了一遍。
女生还是茫然:“陈在礼是谁啊?”
“......”周继文无奈,“就让你们小女生平时少吃瓜,多看点新闻,不懂就上百度搜去。”
两分钟后,女生又“啊”了一声:“陈导原来这么有背景的吗?”
这回,声音比刚才还大。
她旁边的谭卿也被吵醒了,抬了抬眼,看向她。
女生捂住嘴,把手机举给她看:“是周老师说,陈导,是这个人的孙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