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待下去了。
叶汝真拉着风承熙便走,只向宫人扔下一句:“陛下亲封的郎将,你们敢动,不要命了吗?后宫的主人是太后,你们不懂的事便向太后请示,太后定会给你们做主。”
各宫的宫人都是太后手里出来的,闻言立即有了主意,向古嘉仪赔笑道:“这对鹅聒噪,奴才们这就将它们带走。”
是带走,不是杀了,意思已经很明显。
古嘉仪胸口堵着一口气,顺不过来。
她死死地盯着叶汝真。
风承熙不停回头,眼神里有一种漆黑而执着的东西,隐隐透着杀气。
但古嘉仪却只看出风承熙并不愿意离开,是被叶汝真半哄半劝强拖开的。
“站住!”
古嘉仪厉声喝,“本宫命你站住!”
风承熙站住,眼神幽暗,看上去很想去咬古嘉仪一块肉下来。
叶汝真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了许多,断不愿让他在这个时候发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想把他拉走,一面道:“我们回去,回去玩胭脂好不好?”
这话让风承熙的脸色柔和了一点,肯走了。
“叶汝真,你区区一个淑妃,胆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叶汝真根本没空理她,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头道:“贵妃娘娘息怒——!!!!!!”
古嘉仪像是气疯了,顺手抓起一样东西就向她这边砸过来。
那是宫人手里捧着的香炉,贵妃出行,仪仗齐全,香炉铜质镏金,分外沉重。
叶汝真想也不想就挡在风承熙身前。
风承熙却比她的动作更快,将她揽在了怀里。
叶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一脸茫然。
香炉重重地砸在风承熙的背脊上,风承熙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丝。
“风承熙!”
叶汝真失声大吼。
风承熙的视野开始泛白。
背上的剧痛,眼前人惊恐的眼神,无法再保持的意识……
一切都似曾相识,好像早就在哪里发生过。
第94章 醒来
明德殿里, 御医们忙着给风承熙治伤。
风承熙昏迷不醒。
太后心急如焚,古王爷跪在地上叩首请罪,自陈教女无方。
太后在怒斥古王爷,说古嘉仪这是弑君。
姜凤声在打圆场。
所以有声音都在叶汝真耳边嗡嗡作响。
脑海里唯一清醒的念头是提醒自己, 姜凤声也在, 她不能流露出太明显的担忧。
但心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她的视线根本没办法离开风承熙的脸。
最后还是叶汝成走进来,借安慰之机, 挡住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叶汝真看到风承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旁边的御医也发现了, 去搭住风承熙的脉门。
下一瞬风承熙睁开了眼睛, 直接掐住离他最近的那个御医,狂乱一如从前。
众人连忙上前解救,姜凤声提醒叶汝真:“娘娘, 您该去劝劝陛下。”
叶汝真只装了一下下畏缩——再多就实在装不出来了——她上前抓住风承熙的手臂, “陛下……”
以前听到她的声音,风承熙总是能很快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 风承熙转脸过来看她一眼,眸子里依旧是暴戾神情,同看那个被他掐着的御医没有任何分别。
他甚至松开那名御医, 改为掐住叶汝真的咽喉, 狰狞道:“找死……”
竟是疯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叶汝真吃力挣扎,众人拼命将她从魔爪下拯救下来。
太后整个人一软,倒在了椅上,掩面痛哭:“这是造得什么孽啊……古稼川,你看看养出来的好女儿!”
叶汝真惊魂未定,喘吁吁道:“母后, 快请大师,陛下连臣妾都认不得了,定是中邪了!”
古王爷原本已经是面如死沉,此时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急忙接口道:“正是!陛下此次所受的伤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脑子,如何会突然病重?定然是中邪,须得赶快做法事驱邪才好。”
太后已是六神无主,急命人宣了然大师。
而今已经没有人任何人能劝服风承熙,在等待了然入宫的时间内,风承熙前后打伤了五名御医七名宫人。
了然一来,叶汝真便无助地向他哭诉:“陛下这可怎么办?他连我都不认得了,现在没有人留在他身边,大师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一面说一面紧紧抓着了然大师的手,微微晃了晃。
这个举动不仅逾矩而且失礼,但这当口也没有人计较这一点,只当她是吓坏了。
了然大师面色古井不波,望了望风承熙。
风承熙此时被缚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满口喊杀。
“戾气如此之重,恐是恶鬼上身。”了然大师道,“速速准备檀香与法杖,老衲这就为陛下做一场法事。”
太后立即命人准备。
了然道:“法事忌生人,只留陛下中邪前最近身之人在旁相助便可。”
那自然是叶汝真。
所有人都被请到了宫门外,叶汝真哭哭啼啼万分不情愿地关门上栓,但一转头便换了脸色,急步回到殿中。
“……噬心蛊……”
风承熙的声音不那么稳定,但吐字极为清晰,“他说的就是这三个字,皇祖叔只要往这边查便好。”
叶汝真贴着桌边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镇定,目光清明,眸光里含着一丝明沏的冷意。
这是风承熙。
真正的风承熙。
风承熙一面低声和了然大师商议正事,一面望向叶汝真。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简直是有电石火光四溅。
“法事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所以老衲没办法在现在出去。”
了然大师忽然道,“但老衲入定的功夫尚可,二位可以当老衲不存在。”
说着,大师撕下一角衣袖,分作两团,塞入耳中,然后起身坐到窗下,背对着两人,盘膝而坐,一动不动。
叶汝真:“……”
风承熙看着她:“过来。”
从桌前到床前只有几十步,这几十步叶汝真像是走了好几年,又像是只用了一瞬间。
扑到风承熙怀里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大师,紧紧地抱住他。
风承熙抱她的力量丝毫不比她弱,两个人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就想这么抱着不松手。
“我很想你啊,风承熙。”
叶汝真低声道。
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方才,就在风承熙的手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叶汝真就感觉到不对了。
风承熙的神情是凶狠的,手上看起来也是使劲的,但指掌间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叶汝真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明白了他是装的,然后找借口将了然大师请进来。
他们都困在宫中出不去,唯一能出入自由的,便是了然。
“叶卿……”风承熙贴在她的耳边,低低道,“我以前好怕把你拖进来,可现在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我心中着实欢喜。”
叶汝真抬起了头:“这些日子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风承熙:“我做什么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在勤政殿发作之时,他的意识便像是被切断了,直到刚才方接上。
中间是大段的空白。
叶汝真简单地把这一段日子的情形告诉他。
风承熙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儿还隐隐作痛,他忽然一笑:“看来得给朕的鹅郎将升官了,若不是它,古嘉仪也没处发作。”
这是叶汝真熟悉的笑容,半是轻蔑,半是调笑。
“你方才说的噬心蛊是怎么回事?”
叶汝真问。
“我的心疾来得古怪,药石难医,这么多年来,皇祖叔一直没查出什么头绪。”
风承熙道,“每次有姜凤声在场,我就会发作得更厉害一些,所以我猜测,这病和姜凤声有关。只是姜凤声将这个秘密守得太紧,我一直没能打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