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将军,你看什么呢?”见他突然盯着门外,且还一副沉思的样子,姬宁昶好奇的走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往外看。
“皇上,末将有些想不通,为何简大人不在昭陵王府等候消息却跑来宫里?他明知您已经派了几千将士闭城搜查,没必要再来叨扰您才对。”
“他说他心烦意乱没处可去。”
“可是皇上,您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您只是一个孩子,他心烦意乱不该去找与他亲近的人诉说吗,找您诉说似乎不太合适吧?”章亮越想越觉得不合情理。
听他这么一说,姬宁昶也拧起了小眉头,“朕也觉得奇怪呢!朕陪他在此坐了许久,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可他就是缠着朕撵都撵不走,朕也拿他没撤。想生气吧,可见他苦恼的样子又心生不舍,说陪他解闷吧,可朝中大臣除了朝政上的事会找朕商议以外,还从来没有谁要找朕谈心的,他还是第一个呢。”
章亮再看门外时,神色沉冷了许多。
瞧着夜已深沉,他随即转身催促,“皇上,时辰不早了,末将护送您回寝宫休息吧。”
“嗯。”姬宁昶早都困了,这会儿再经他提醒忍不住打起了呵欠,“朕在这里坐了七八个时辰,还真是困了!”
……
昭陵王府
厢房里,杜青缘铺完床,见沈衍还在桌边沉思,忍不住唤道,“太傅,床已铺好,你早点休息吧。”
“你去哪?”沈衍抬起眸子,见她要离开,突然蹙起浓眉。
“回太傅,洪嬷嬷为我和彩蝶安排了房间,我今晚和彩蝶睡一屋。”
“你过来。”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杜青缘还是乖巧的走了过去,“太傅,你还有何吩咐?”
沈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神忽而幽深忽而闪烁,绯红的薄唇更是抿了好几下。
“你觉得我怎样?”
“啊?”杜青缘让他突然的问话直接给问懵了。
“怎么?难道我不好?”
“不不……”杜青缘回过神想都没想的直摇头,“太傅,你很好,怎么会不好呢?”
“那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一辈子那种。”
“一辈子?太傅,你这是何意?为何我听不懂呢?承蒙你收留,我才有条活路,不受颠沛流离之苦,也不受饥寒交迫之罪,你对我的恩德我做牛做马都还不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人笨,别说一辈子了,就是下辈子我也愿意留在你身边服侍你。”杜青缘斩钉截铁的回道。
“我不要你服侍。”沈衍瞬间沉了脸,就连盯着她的眸光都寒了几分。
“太傅,你、你要撵我走吗?”杜青缘惊讶又惊吓,见他面露不满,小脸都白了。
“我……”沈衍突然深吸一口气,指腹在眉心间揉了揉,再看着她时,眸光都多了一丝无奈,“你不觉得我身边缺个人吗?”
“呃?”杜青缘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了,立马道,“太傅,原来你是想成亲了啊?那正好啊,前几日我还偷听到夫人院中的丫鬟说话呢,她们说夫人和太夫人已经帮你物色到了人选,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不过丫鬟们的口气好像夫人和太夫人对她很满意,还说她与你极其般配呢!”
“你……”这次沈衍不单是揉头,直觉得胸口都有些闷胀。瞧她完全不通他的话,他忍无可忍的板起脸训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懂吗?你要我做得多明显你才能明白?”
随着他训斥的话,杜青缘一下子跪在地上,又惊又吓又不解的问道,“太傅,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是不是累坏了所以才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一脸的委屈,眼眶甚至都开始变红,沈衍不但头疼心闷,连吐血的冲动都有了。
他哆嗦的伸出手指着她,满脸黑气的恼道,“给我起来!”
杜青缘被他这么一指,哪里敢起身后,跪着就往后面退。
见状,沈衍猛的拍起桌子,然后起身走了过去,简单又粗暴的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傅……我……我究竟做错了何事……”望着他满脸的怒气,杜青缘眼眶湿润,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着面前瘦瘦小小不及他肩高的人儿,沈衍咬了咬牙,突然伸手搂住她腰肢,在锁住她的同时低下了头——
唇上传来的触感让杜青缘一双大眼睁得如同牛铃,眸光也如见到了恐怖的事一般。
白日里他在醉意中这么对她,没想到他清醒时还要如此,而且在她嘴里的动作比白日里更粗鲁。
她不能呼吸,舌头也被他吮得疼,这才想起要挣扎。
“唔唔……”
看着她眼泪不停的往外涌,沈衍不得不松开她。
他刚从她唇齿中退出,杜青缘趁机推开他,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像被猛虎追撵似的冲跑出房门。
“你!”沈衍瞪着她逃离的背影,气得两手紧握成拳头。
……
另一间厢房里,杨彩蝶已经铺上床正等着杜青缘回来睡觉,就见杜青缘一脸是泪的跑了进来,还快速把房门给关上。
“青缘,生何事了?”她紧张的上前询问。
“呜呜呜……”杜青缘捂着脸忍不住哭出了声。
“青缘,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杨彩蝶急忙去拉她的手,被她哭得提心吊胆起来。
“彩蝶……我……呜呜呜……”
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杨彩蝶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同时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有何好哭的呀,我们早都看出来了!”
“啊?!”杜青缘哭声顿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唉!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我和王妃都不敢冒然告诉你。”
“你……你们……你们……太傅……”
见她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杨彩蝶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接着拿手绢给她擦起眼泪来。
“我说你也真是的,太傅喜欢你那也是好事啊,多少人喜欢太傅他还不搭理呢,就你最笨,还让他给吓哭了!”
“我……”
“你什么你,你应该偷着乐!”杨彩蝶恨铁不成钢似的剜了她一眼。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就赞同她和沈衍在一起。
“彩蝶我……”
“你别‘我’啊‘我’的,我真不喜欢看你这样。”她一边给杜青缘擦着泪一边柔声道,“我们都是命运多舛的人,而且还是女人,这辈子想要出人头地无疑是做梦。青缘,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让你能彻底的摆脱舛坷的命运,你为何不接受呢?”
“不……彩蝶,你不明白的,太傅他……他心中早有所爱……”杜青缘低下头轻声道。
“啊?他心中有别人?怎么会呢?”杨彩蝶明显就不信。
“是真的。”知道她会好奇,杜青缘也赶紧转移话题,“就算他心中没有别人,我也是不敢去想的。我一直都把他当主子,还想过一辈子服侍他,要我换个身份留在他身边,我做不到。”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又不妨碍谁!”
“那你怎么还想着离开沈公子呢?”杜青缘嘟着嘴反问。
“唉!我跟你不同!”杨彩蝶一边叹着气一边起身,“太傅家中只有他一子,夫人和太夫人对他宠爱有加,即便他有违背夫人和太夫人的地方,她们也拿他没撤。可是沈少源呢,他要继承他爹的侯位,那就必须听他爹的话,否则他的兄弟迟早会取代他。我明知自己配不上他,又何必去给他、给自己添烦恼呢?”
“彩蝶,我看沈公子对你也是极其在乎的,他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错了,他会听他爹的话,否则他将一无所有。”杨彩蝶苦涩的摇着头,“不是我对他没信心,是他已经向我证明过了。既然他会为了侯位去娶陶玉娴,那他也会为了侯位去娶别的世家女子。我明知道是那样的结果,我做何还要跟随他呢?”
“可是……”看她为情苦伤,杜青缘忍不住为她心疼。
知道她想说什么,杨彩蝶主动打断她,“青缘,你我虽然同命,都是无依无靠无着落的人,可是遇人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也会不同。你跟着太傅起码还有翻身之日,而且从太傅对待古召紫的事情上也可以看出他不是那种能被人左右的男人,沈少源在这一点上是远远比不上他的。再说了,杜家现在不敢轻易来打扰你,你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可以放手去搏,我却不能,因为我还有个家,虽然那个家只有我一个人还活在世上,可是我祖父和我爹娘的魂脉还在那里,还等着我回去。”
“彩蝶……”杜青缘正要开口,突然有人叩门。
她们立刻默契的打住谈话声。
杨彩蝶赶紧过去看门,看到门外不是沈少源外,暗暗的松了口气。
“太傅,这么晚了有事吗?”
“嗯。”
接着屋里的灯火,她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掠过她头顶盯着屋子里,犹豫了片刻后,她笑了笑,“太傅,我去别处借宿一晚,不打扰你们了。”
“彩蝶!”见她要走,杜青缘立马就慌了。
她起身想去抓她,可人已经跑出去了,只见某人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吓得她忍不住往后退。
退到墙角跟,她双手摸着墙,眼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她急得满头大汗。
“太傅,你、你……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吧!”
“你确定我能睡得着?”沈衍在离她两三步的距离站定,看着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她,他都害怕再上前了。
“太傅,你一定是累坏了,所以……所以才不清醒……”
“我看你才是想挨板子了!”不等她结结巴巴说完,沈衍黑着脸斥道。
“我……”
“哼!”沈衍咬着牙瞪了她一眼,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杜青缘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喘气。
喘气的同时她还不忘盯着房门口,生怕他去而复返。
好在,她腿走跪坐麻了也没他再返回来。
而杨彩蝶离开之后也没再回房。
她猜想她应该去沈少源那里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麻的腿去把房门关上,然后脱了鞋爬上了床。
眼看着夜已深沉,可她完全没有睡意,回想起两次被亲的情景,那异样的感觉还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于是不停的用手背擦嘴,似乎想把那种味道擦掉。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越擦脑子里的记忆越清晰,最后她只能放弃,缩成一团裹进被子里。
“青缘姑娘。”突然门外传来唤声。
这声音很低,也很陌生,杜青缘没听过,可想想这是昭陵王府,她也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所以也没多想,掀开被子穿好鞋后就去开了门。
“你是……唔……”
……
从厢房离开,杨彩蝶望了望各处高挂的灯笼,有些想笑。
为了姐妹的幸福,今晚就算不眠也无所谓。
她不打算去找沈少源,最近夜夜都跟他睡一起,这男人满脑子都想着那点事,她没一晚上是清净的。
难得今晚清闲,而且昭陵王府的夜景又是如此美轮美奂,独走在花园里,这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
“这不是彩蝶姑娘吗?”突然一道温和的女声从她侧面传来。
她下意识看去,只见侧面的小径上走来两个人,因为光线问题,她只能从身影上辨出是两个女的,而且说话的女人声音还有点熟悉。
她眸子转了转,随即朝对方福身礼道,“没想到简夫人这么晚也没休息。”
“唉!”罗氏在丫鬟搀扶下走到她身旁,哀伤的叹道,“可怜紫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让我如何睡得着?”
“简少夫人能有您这样和蔼可亲又视她如亲生的婆母,真让人羡慕。”
“彩蝶姑娘过奖了。”
由于花园里没灯火,而她们谁也没带个灯笼出来,杨彩蝶不太习惯这样与人说话,于是打算安慰她两句就走人,“罗夫人,您放心便是,有王爷和王妃在,少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夜深露重,您得当心身子才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彩蝶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吗?”罗氏突然问道。
“我和沈公子约好在这里赏景,他还未到,我只能在附近转转,顺便等他。”杨彩蝶笑着回道。她也不怕别人说她半夜与男人在这里幽会,反正她和沈少源那点事谁都知道,遮遮掩掩也没意思。
本以为拿沈少源出来做挡箭牌就可以离开了,可就在她准备告辞走远一些时,罗氏突然哀求道,“彩蝶姑娘,老身心中烦闷,你能否陪我去凉亭里坐坐?”
“这……”杨彩蝶心有不愿,可见她都如此开口了,犹豫了片刻只能点头,“那好吧。”
罗氏随即朝丫鬟吩咐,“珠儿,你去凉亭里打理一下,顺便煮壶参茶。”
“是,夫人。”丫鬟应声后就朝阁楼去了。
“彩蝶姑娘,请。”罗氏热情的引道。
“简夫人请。”杨彩蝶不敢走前,带着几分恭敬让她先走。
她们刚进凉亭,没多久那名叫珠儿的丫鬟返了回来,不但为她们准备好了参茶,还在凉亭里挂上了灯笼。
丫鬟为她们分别斟了一杯参茶,看着简夫人优雅的喝着,杜青缘也想喝点暖暖身,于是丫鬟递来参茶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多谢。”端着参茶她还不往道谢。
只不过就在她刚准备把参茶送入口中时,参茶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突然间有一种想犯呕的冲动。
这种冲动来得异常快,她甚至无法控制,只能把茶杯往身旁一放,然后对着地面呕了起来。
“彩蝶姑娘?!”罗氏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参茶上前关心她,“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杨彩蝶抬头对她笑了笑,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歉意,“夫人,抱歉,我可能闻不惯参茶的味道,辜负您的好意了。”
“不碍事的……”
罗氏刚说话,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而且还伴有呼声,“彩蝶!”
熟悉的声音让杨彩蝶立刻起身,并朝他回道,“在这里。”
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找来了。
也好,她正找不到机会摆脱这位简夫人呢。
虽然这位简夫人亲切和蔼,可她与她不熟,实在没心思去安抚她什么。
听到她回应,沈少源快速跑到凉亭下,见罗氏也在,突然就拉长了脸,上了凉亭就把杨彩蝶给拉到怀里,“黑灯瞎火的你乱跑什么?走,跟我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