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然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对面主仆三人的反应。
罗氏一跃而起,就跟利箭射出去似的,只差撞上楼板了。
简鹏润往右反转,一把老骨头跟陀螺似的连转了好几圈。
那个叫珠儿的丫鬟向后腾飞,在空中来了一个360°大翻。
原本坐在大椅上看女儿说话的古奎忠起初被女儿那一鞭子吓到,接着被那主仆三人敏健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
别说简鹏润和罗氏是年过六旬的人,就是他都不一定能有此敏锐的反应,毕竟他女儿是出其不意的动手。
再看主仆三人躲避的动作和速度,这哪里像是普通人,更别说一把年纪的人了,这分明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们……”他惊骇的起身指着他们主仆仨。
“没想到啊,原来太尉一家都是绝顶的高手,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应该是刮目相看!”古依儿调侃似的笑道。
主仆三人稳住身形,在听清楚她调侃的声音后,三张脸同时变了。
罗氏最先开口,极其不满的问道,“王妃,老身做错了何事,为何要用鞭子攻击老身?”
“我没有说你们做错事呀,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们的功力而已,你们又何必如此紧张?放心,这鞭子就算伤到人,我们王爷也有解药的,一切危险都不会存在的。”古依儿继续笑说着,见自家男人已经站到她身侧,她主动把鞭子给他,还向他夸赞道,“王爷,我真没想到简家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呵呵!”
“王妃,你过奖了。”简鹏润拱手弯腰解释道,“我们简家本就是武术世家,只是祖上因世仇恩怨,到下官这一辈时为了保存家族血脉所以才弃武从文。”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古依儿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朝他问道,“那请问简大人,你祖籍何处?祖上是哪个门派的?我认识个朋友是江湖上的,从他那里听过不少江湖上的事,我看是否听说过你们祖上的事,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把祖上的仇人找出来为你们报仇雪恨呢。”
“多谢王妃,下官祖上的仇人已经不在世上了,且我们一家已经归附朝廷并誓为朝廷建功立业以报朝廷对我们简家的恩德。”
“简大人,想必你祖上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知道你们可听说过缥缈山庄?”
简鹏润和罗氏眸孔下意识的收了收。
他们的反应不算大,可以说是相当的沉稳,可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还是没逃脱古依儿和姬百洌的捕捉。
简鹏润又拱手低下头回道,“王妃,下官年幼就随父到了京城,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得甚少。”
古依儿也没为难他,只是把好奇的眸光投向罗氏,“简夫人,你如此高深莫测的武艺又是与谁学的?”
罗氏刚要开口,简鹏润已经替她回道,“回王妃,贱内自小被家父家母收养,是下官的童养媳。”
“那简夫人的武艺是跟你们家学的了?难怪!”古依儿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下官斗胆,敢问王妃,你可是怀疑我们简家?”简鹏润突然反问道。
“呵呵!”古依儿干笑,“我刚才说过我这人生性多疑,在这里的每个人我都怀疑。”
“这……”简鹏润和罗氏相视了一眼,明显有些着急,可又显得很无奈。
正在这时,晋山带着侍卫跑了进来,严肃的禀道,“启禀王爷王妃,青缘姑娘果然被人藏在懿祥院那间密室中。不过她疑似被人打晕,太傅已将她抱回厢房,并差属下来请王爷前去。”
听到这消息,古依儿并不意外,昭陵王府守卫森严,她不相信有人能随便进出。有了这份肯定后,那杜青缘就一定还在府中某个角落。
而昭陵王其他院落都是空置的,别说藏身的地方,就是家具摆件都没几样,要藏人根本不容易。
排除这些可能后,只剩下懿祥院最可疑了。
那里的东西被姬百洌烧得一干二净,而且连屋舍建筑都拆了,夷为了平地。但是,有一个地方是没有动的,就是那次他们夫妻带着甲乙丙丁去懿祥院偷遗书的时候现的那间地下室。
那里应该是隋媖贞私藏男人的地方,只不过碍于丑闻他们都没有宣扬过。
所以在侍卫们搜完以后她立马就想到了懿祥院。按正常的想法,那里一览无遗,哪怕是夜间,只要灯火一照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侍卫肯定想不到那里会藏人。
她拔腿先跑了出去。
姬百洌也迈脚跟上,只是在即将跨出门槛时,突然对晋山冷声下令,“保护太师,看住他们!”
这句‘他们’一出,简鹏润和罗氏都变了脸。
在场的就他们几个,‘他们’除了他们夫妻和丫鬟以外不会再指别人。
古奎忠在昭陵王府一天一夜基本上都在做和事佬,自女儿对简家这三人动手后,他就再没出声过,一直都用着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眼下再听王爷女婿下令,他莫名的感到背后凉,再看对面的亲家公和亲家母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和之色。
他不是傻子,杜青缘无故失踪,且又在昭陵王府被找到,这足以说明凶手就是在这府里的人。
沈家两兄弟是不可能的。
女儿和王爷也屏除在外。
剩下就是他和简家这三人。
那么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想而已,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再想到被陇阳劫走的小女儿,他心口瞬间涌出怒火和恨意,抬手指着他们主仆三人,“是你们与乱党勾结抓走了我的紫儿?”
“太师,你可不要误会!”简鹏润见他情绪激动,立马着急的解释起来,“紫儿是我们的儿媳,自她嫁入我们简家,我们视她如己出,疼她都来不及,为何要害她啊?”
“你们不是要害她,你们是要抓她对付我的大女儿!”古奎忠咬牙恨道。
“亲家公,我们要是真有什么,那紫儿不该早生意外了?我们就是因为放心不下紫儿所以才一直守在昭陵王府等候消息,别人可以怀疑我们,可是你与我们新阳是三朝同僚,你怎么能怀疑我们呢?”罗氏伤心的掉下了眼泪。
“我……”古奎忠想说什么,可被她的话弄得无力反驳。
虽然简新阳比他小了十来岁,可他们确实携手辅佐过三代君王,如果简家有何问题,那不该早就乱了吗?
就在他沉着脸满心复杂和凌乱时,只听晋山朝简鹏润和罗氏道,“今夜在昭陵王府的人都免不了被怀疑,如果你们想证明清白,那就请你们安分些,等王爷和王妃回来自会审理落!”
简鹏润一脸愁苦,最终在椅子上坐下。
罗氏擦着眼泪也回到椅子上。
丫鬟珠儿则是安静的站在他们身后。
主仆三人似是听进去了晋山的话,虽然情绪并不平静,可是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见他们愿意配合,晋山这才对古奎忠抬手引道,“太师,请你暂时回房休息。”
既然王爷交代了,那自然就不能再让他们待在一起,免得出什么乱子让他们保护不及。
古奎忠眯着眼把座上的夫妻俩瞪了又瞪,然后背着手离开了厅堂。
……
厢房里
在姬百洌替杜青缘诊断过后确定她只是暂时昏迷,一屋子人都狠狠的松了口气。
看着杜青缘平白无故遭遇危险,杨彩蝶红着眼眶自责道,“都怨我,我就不该离开的。幸好我们找到青缘了,如果让凶手把青缘带出昭陵王府,后果真不堪设想。”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所有人都大意了。”沈少源把她拥到怀里,生怕她难受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在拍着她安慰的时候还不忘向其他人抱怨,“早就提醒过你们,你们都不以为意,非要等出了事才来着急!”
“源哥哥,不是王爷和王妃他们没把简大人和简夫人放在心上,而是简大人和简夫人也没作案的时机,你叫我们如何怀疑他们?”杨彩蝶抬头不解的望着他。
想想简家主仆三人的不在场说辞,沈少源一时也无言以对。
确实,所有人都能证明自己没机会动手……
他突然拧起浓眉,“难道府里还藏着其他人?”
古依儿直接反驳道,“如果还藏着其他高手,那对方早就把青缘带出府了。”
沈少源又无语。
沈衍静坐在床头边,一直都握着杜青缘冰凉的手,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晕迷中的杜青缘身上,对其他事似乎完全不在意。
就他此刻的状态,也别想叫他思考和讨论了。
姬百洌在桌边开好药方,突然抬头朝杨彩蝶看去,“简夫人说与你在花园相遇,你把经过详细说说。”
杨彩蝶点了点头,把她离开房间以后的事细细的描述了一遍,包括与罗氏的对话,也没几句,所以她都记得很清楚,还包括她闻着参茶想吐的场景。
听完之后,在场的人眼神都有些直,就连一动不动的沈衍都扭头朝她看去。
“怎、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杨彩蝶被他们盯得很是紧张。
“彩蝶,那参茶是凉的还是热的?”古依儿上前把她从沈少源怀里拉了出来。沈少源还不愿意松手,被她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杨彩蝶。
“我还没喝就想吐了。”杨彩蝶又回忆起来,“当时没觉得那参茶有多烫手,只是觉得味儿太浓。不过我看简夫人是直接就喝下去的,正因为看到她喝了所以我也想喝点水润润嗓子。”
“那就对了!”古依儿沉着脸拍板,“既然是简夫人临时吩咐煮的茶,那茶水应该是刚起锅的才对,从厨房到花园没那么快变凉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参茶是提前准备好了的!你说那丫鬟去了不到一刻钟,这更加能证明参茶不是现煮的,现煮的没这么快!虽然这一刻钟时间看似很短,可是我刚刚才试探过,那丫鬟身手了得,已她那身功夫,从阁楼到懿祥院,一个来回绰绰有余!”
“什么?她有功夫?”杨彩蝶很是惊讶。
“不但她有功夫,那简鹏润和罗氏夫妻俩都是高手!”
“啊?”杨彩蝶听得脸色都变了。主要是她与她们在花园里待了好一会儿,现在想想她自然是后怕得要死。可紧接着她又提出疑问,“怎么她们要去对付青缘而不对付我呢?毕竟我与简夫人在凉亭里待了许久。”
“我看啊,不是她们不对付你,是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救了你!”古依儿朝她肚子看去,“那丫鬟去‘煮茶’,一来可以抽时间去藏青缘,二来在茶水里做点手脚,你跟着简夫人一起喝,无声无息就能把你整晕。”
杨彩蝶吓得赶紧往沈少源那边靠。
沈少源自然是把她拥在怀里护着,还温声细语的哄道,“好了,没事了,以后不要随便乱跑,知道吗?”
虽然这些都是古依儿的猜测,可是把许多细节联系在一起想,就像有什么从深水底下浮了出来……
古依儿和姬百洌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在夫妻俩欲前往厅堂时,只见一名侍卫慌里慌张跑进来,“王爷、王妃,简家那名丫鬟挟持了简夫人!”
“什么?!”古依儿他们都忍不住惊呼。
……
厅堂里,晋山带着众侍卫将简夫人和那名叫珠儿的丫鬟团团围住,可又没人敢冒然上前,生怕抵在简夫人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会了结了她的性命。
简鹏润在旁边急得直劝,“珠儿,你快放了夫人!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不能如此对待夫人啊!”
“都给我让开!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那丫鬟早已不是先前卑恭的模样,而是一脸的凶煞之色。
古依儿赶到时都下意识的抽了一口冷气。
姬百洌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冲动的上前。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紧紧的靠在他身旁不敢再动。
先不说她能否救人,就他们主仆先前无意中显露的身手,她知道自己就算上前也是送人头的。
说不定人家就等着她上去送死呢!
对于这挟持的一幕,她虽然心惊,可更想做的是观望……
不过她想看戏不代表别人会答应,至少挟持罗氏的那名丫鬟就不会。见她出现后,珠儿一双眼睛瞪得像鱼目一样,恶狠狠的威胁道,“古依儿,你想救她吗?想救她就自己过来送死!”
这话可真是把古依儿问住了,不觉得愤怒,反而莫名的想笑。
又不是她娘,她凭什么为了罗氏去死?
那罗氏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原本紧张又消沉的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王爷王妃,求你们救救老身,求你们了!”
简鹏润还立刻给他们夫妻跪下磕头,“王爷、王妃,求你们救救贱内吧!”
他们只顾着求救,完全没看到姬百洌阴沉的俊脸及满身冷冽的肃杀之气。
“如何救?要王妃替你们去死么?”
他不但回得冷绝,且言语中带着嘲讽。
罗氏脸色惨白如蜡。
简鹏润脑袋伏在地上,似是很尴尬很为难,连头都不敢抬。
“呵呵!”沈少源突然背着手走进厅堂,看着这充满惊险的一幕,不但不觉紧张,反而笑说道,“今日我可真是看了一场稀罕的大戏,听闻简大人和简夫人武功高强,你们不想办法自保,却偏叫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相救,敢问简夫人,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王妃能救下你?更何况,要王妃救你,不救吧,王妃会被人唾骂见死不救,救吧,凭王妃那点能耐只有死路一条。不论王妃选择哪一种都讨不到好处,你们如此要求不是让王妃为难吗?”
他的直言不讳更是让简鹏润和罗氏当场难堪。
那名丫鬟突然变得更暴戾起来,抵着罗氏脖子的匕首划出一道血痕,狰狞的威胁他们,“都给我让开,否则我立马杀了她!”
沈少源第一个往后退,还高声招呼侍卫,“让开让开,你们通通让开,别让她伤到简夫人了,否则别人会指骂王爷和王妃的!”
侍卫们都下意识朝姬百洌和古依儿看去。
古依儿完全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笑吧,又怕被人说她不够庄重,人命关天的场面她居然能笑得出来?可要她紧张,她又完全没紧张的感觉。
就如同沈少源所说,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且身手让人瞠目结舌,让她去搭救,这不是笑死个人嘛。
真亏这老两口能开这种口,讲难听点也是够不要脸的!
“让她走!”姬百洌冷声下令。
“是!”众侍卫纷纷后退,并主动给珠儿让出一条路来。
“走!”珠儿一手抓着罗氏慢慢往外移动,怕侍卫趁机偷袭,另一手握着的匕首丝毫不离开罗氏的脖子。
罗氏被迫与她走出厅堂,还绝望的向简鹏润哭喊,“老爷,妾身先去了,你要保重啊!”
“夫人!夫人——”简鹏润从地上爬起身步步紧跟出去,无助的不停呼唤。
“呵呵!”沈少源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别笑了,收敛些。”古依儿突然压低声音提醒他。
“就他们这演技,你让我如何忍住不笑?”沈少源一脸的无辜,不过却把声音压了下来。
古依儿转头和姬百洌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勾了勾唇角。
如果他们只是像她一样的普通人,这要挟的一幕或许并不突兀,可是他们是高手啊,高手还能被人控制成这样,别说沈少源忍不住笑,就她和姬百洌都快忍不住了。
这恐怕就是那句俗语,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古奎忠从厢房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都不敢置信,赶忙到女儿身边问道,“依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你不知道,那珠儿挟持简夫人要我去搭救呢。”
“你去搭救?你什么功夫都没有,能救什么?”古奎忠陡然变了脸色,接着对她低喝起来,“还杵着做何,快回房去,这里没你的事,别什么事都掺和!”
“我回房做什么?刚简大人和简夫人还叫我去救人呢,我要是离开了,那不得被骂见死不救?”古依儿假装为难。
“谁敢骂你?你是何身份,他们是何身份?有何资格指着你去救人?给我下去!”古奎忠听得怒火中烧,完全没看出女儿是故意这么说的。见姬百洌也没表态,他沉下脸一同训道,“王爷,你何事都由着她,可这种事如何能由她?赶紧让她离开!”
无端被训斥,姬百洌不怒反笑,温柔的看着自家女人,“你先下去,这里交给为夫便可。”
古依儿早都想离开了,当然,不是说不管这里的事,而是想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不过离开前,她冲古奎忠挤了挤鼻子,“凶什么凶嘛!”
古奎忠老脸拉得又长又臭,完全被她的不知好歹给气到了。
“呵呵……”沈少源在旁边直接笑出了声,然后安慰道,“太师,赶紧想办法救你亲家母吧。”
古奎忠望着院子里叛主的珠儿以及被她控制的罗氏,脸色更难看。
他之前也见过罗氏的身手,恐怕还在他之上,眼下罗氏被如此要挟,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一家人到底要做何?
罗氏被挟持着一步步离开悦心阁,简鹏润和侍卫们也一步步紧跟着。
也就姬百洌他们几个不慌不忙的走在最后。
眼看着离大门越来越近了,突然从外面飞进来一抹黑影,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一道银白色的光从黑影手中飞出,带着阴寒凌厉的气息如光速般刺向珠儿的后背——
“啊!”
惨叫声瞬间划破夜空。
黑影迅猛的飞扑过去,惊呼着夺下了珠儿手里的罗氏。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