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浑身湿漉漉地,不敢挨着晓归太近,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打量着女子的脸庞,楚楚可怜中又带了些不自知的媚态,泪水涟涟更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粉小白。”女子怯怯地说道。
晓归:???她没听错吧?
“你是……粉小白?那个写话本的吗?”晓归没有表情,只能用声音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粉小白提起书,少了几分怯意:“你看过我的书?”
何止是看过,晓归腰上的储物袋就里装着她全系列的限量版珍藏本,还是附带画册的那种。
“算是……看过吧。”晓归话没有说的太满,“刚刚那个国师,为什么要追你?”
粉小白听到国师二字,身体颤抖了一下:“国师……一直帮皇上囚禁着我,我妖力微弱,反抗不得,这次是拼了命才磨坏了脚上的镣铐,逃出来的。”
粉小白接着说:“我之前看到过渺音公主给国师的画册,画的就是你和那位公子,我想着你们或许会帮我……”
晓归叹了口气:“你先休息会,具体情况你回头再慢慢说吧,你放心,国师不会再追来了。”
“真的吗?”粉小白的眼睛有了些光彩,让晓归联想起当初的庭飞花。
“到了,进去吧。”她领着粉小白进了院子。
***
谢长渊如约在一炷香之后回到了晓归身边。
晓归避开粉小白,问他:“国师呢?”
“以后不会有人再看见他了。”
晓归点点头,她不是什么圣母,当初既然这个国师差点要了谢长渊性命,如今以命偿命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个国师的修炼法门好像和正统的修仙门派不一样,他的肉身只是普通的凡人,不知修习了什么功法,强行延长性命,并且达到和修真者一样的灵力修为。”谢长渊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搜了搜他的储物袋,发现了一张残页,上面寥寥数语,应该就是他能以凡人之躯强行修炼的秘密。”
晓归接过那张残页,仔细瞧了瞧:“这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应该是什么秘法专用文字吧,不管怎样,这种东西不能再现世间。”谢长渊将这张残页收了起来,“那个狐族的女子怎么样?”
“她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不知之前在归阳王朝里经历了什么,她只说是被归阳皇帝一直囚禁在深宫中,囚禁了三五年,不见天日。”
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三五年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崩溃才怪呢。
晓归回头看了眼粉小白所在的屋子:“我回头再去问问她吧,等她情绪好一些,你再想办法送她回妖界。”
***
归阳帝一把将桌上的文书都推到了地上,又狠狠地砸下茶杯,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被茶盏的碎片划伤了脸,也不敢吭一声。
归阳帝长得还算周正,和渺广长得很像,就是已是中年,眉宇间有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国师呢?!你们这群废物!朕的爱妃都看不住!”归阳帝朝着下面的宫女太监发火,“把皇后给我叫来!”
“是。”小太监脸上还流着血,就急匆匆地小跑出去。
不一会,几个宫女扶着皇后来到了主殿。
作为一国皇后,这位本该端庄雍容的女子竟是一身缟素,眼神空洞,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着几个宫女搀扶着她。
归阳帝怒气冲冲地甩了皇后一个巴掌:“说!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放了朕的爱妃!”
皇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发髻都被打散了却还是一言不发,红印渐渐浮现在惨白的面颊上。
归阳帝似乎还是不解气,又扯着皇后的衣领把她拉到身前,声嘶力竭地说:“朕还没死呢,你成天穿一身白是要天下人笑话朕吗?”
皇后这才恢复了一点意识,喃喃道:“卿哥哥不是说,我穿白色好看吗?”
归阳帝见皇后这个样子,也失去了折磨她的兴致,将她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到了地上:“朕要不是顾忌你的两个孩子,早就废了你!去,把渺音渺广叫回来,朕有事找他们。”
皇后听到渺音渺广的名字,说道:“孩子,孩子要回来了。”
归阳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还按照以前的办法,骗皇后写封信,把太子和公主叫回来。”
如今国师不知去向,他只能寄希望于在瀛洲仙山修行数年的渺音渺广,能帮他找回自己的“爱妃”。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当天夜里,晓归秉烛来找粉小白。
粉小白瑟缩在床铺一角,抱着自己的膝盖,似乎被梦魇魇住了。
晓归看粉小白面色不好,嘴唇也微微发紫,似乎不像是普通的梦魇。
她叫来了谢长渊。
谢长渊到粉小白身前,并指注入了一道妖力到粉小白的额间,她呼吸才慢慢平缓。
“她身体里被人种了魇种。”谢长渊皱着眉说道,“这种东西种入神魂后,会在特殊条件下打开,重复她此生最不想经历的事情,直到宿主在睡梦中被折磨至死。”
晓归没想到那个国师还给她种下了这种东西:“可有解决之法?”
“只能进入她的梦魇里,将她最害怕的东西杀死。”谢长渊站在晓归身侧,“不过如若她能自己克服恐惧醒过来,几年之后,她就会再也彻底忘掉这段记忆。”
晓归看向谢长渊,腾蛇一脉最擅幻术魇术,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能介入她的梦境,那是不是可以在梦境里引导她克服恐惧?”
“是可以,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进入她的梦境。”
“我和你一起吧。”晓归想了想,不放心谢长渊一个人,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两个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谢长渊本想拒绝,晓归却坚定不移地握着他的手,一副你在哪儿我在哪儿的模样。
谢长渊拗不过她,无奈道:“那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
他双手结印,二人的意识转瞬之间就进入了粉小白的梦境中。
甫一落地,晓归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粉小白的梦境中变回了瀛洲仙山弟子的模样,而谢长渊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剑。
晓归见谢长渊这副模样,笑着地说道:“这梦境竟然还能换装不成?”
她说完就反应过来,刚刚她笑了,自己在粉小白的梦境里好似可以控制表情了。
谢长渊是牵着她的手进入梦境的,他捏了捏晓归的手:“意识进入这梦境之后,会以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形象出现。”
谢长渊俊美的五官带着冷冽的气质,面色苍白,却再也没有当初阴翳的表情,而是眯着眼睛对晓归说:“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长渊师兄?”
晓归咳嗽一声,哄着他叫了一声:“长渊师兄。”
二人还没多说几句,谢长渊就拉着晓归躲在草丛中:“有人来了。”
晓归这才发现在粉小白的梦境里,竟然不是她所说的被囚禁在皇宫的场景,而是在一片树林。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男子身中几箭,艰难地控制着马匹,最终还是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晓归盯着那个男子的面容,疑惑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人看着这么眼熟?”
谢长渊说:“很像渺广。”
很像,但不是,晓归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归阳王朝的皇帝。
粉小白此时还是一只化形没有完全的狐狸,她在远方探头探脑地,看到一个男人入侵了她的领地,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还露在外面,她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走到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身前,把他连拖带拽,拽进了一个草丛里,还施了一个障眼法。
巧得很,他们和谢长渊晓归躲在了隔壁的草丛里。
粉小白没发现谢长渊和晓归,但晓归却看的真切,那个男子与渺广真的是有□□分相像,清俊贵气。
不过片刻,远处一队人马扬尘追来,看到停在小道上的马匹和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领头人一声令下:“给我搜,人肯定就在附近。”
粉小白的障眼法只能挡住凡人的视觉,可这群人都是直接拿刀剑往草丛里扎。
谢长渊将晓归护在身下,晓归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她的嗅觉在这梦境之中也恢复了,她能闻到从谢长渊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看来她进入梦境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也变得很好,不会轻易萎靡。
那群人的剑锋连他俩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可一边的粉小白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那群人的刀剑直接戳进了她所在的草丛中,她只得带着归阳帝在草丛中艰难躲避。
晓归悄悄问谢长渊能不能帮他们一把,谢长渊摇了摇头:“除非迫不得已,不能干扰除了粉小白之外的人事,不然会影响整个梦境的走势,到时候不仅是粉小白,就连我们也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晓归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粉小白虽是险险地避开了刀剑,自己的衣衫却被划开,刚刚化形的妖兽,身上的衣服也是身体的一部分,衣衫破损,自己也会伤了元气。
粉小白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她没什么妖力,施一个障眼法已是极限。
搜查的一群人什么都没搜出来,没有办法,只好留了两个人继续在这一片搜索,其余的人则是回去复命。
粉小白面对两个普通凡人,要是再支棱不起来,就是丢妖的面子了,不过她还是等到了夜色昏沉,绕到两人身后,给了他们两手刀。
粉小白费劲地把草丛中的归阳帝拖出来,一路拖到了她自己的狐狸洞里。
她虽是半妖,却一直生活在树林中,没有接触过凡人,她的母亲临死之前告诉她,千万不要轻易地接触凡人,尤其是凡间的男人。
她就听话地在树林中待了几十年,可是她也会感觉到孤独,和她作伴的始终只有这片树林中灵智未开的一些小动物。
不知是不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阵法失去了作用,今日竟然有凡人接二连三地闯了进来,她将男子放到床铺上,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到:“母亲,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女儿如果不救他,他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发誓等他好了,女儿就把他丢出树林,再也不见他。”
躲在边上的晓归叹了口气,她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那样的痛苦折磨,还会救这个人吗?
归阳帝身上中了三箭,粉小白拔了箭之后,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医治,只好按照以前母亲给她疗伤的方式,轻轻舔舐着男子的伤口,虽然精怪的唾液或许是有一点止血作用,但这样的办法终是治标不治本。
当晚,归阳帝就发了烧。
粉小白摸着床铺上男子,发现他身上滚烫,她不明白发烧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样不太好,想给他降温。
于是她打了一桶水,用自己微薄的妖力将水尽量弄得凉快一点,再帮床上的男子擦拭身体。
这一段日子过得倒是很快,梦境像是按下了三倍速,粉小白一边耐心照顾着这个男子,一边期待他醒来,能跟她说几句话,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可是把自己的床都让给了这个人啊。
在动物眼中,没有比把自己的窝给别人住更好的表示友好方式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粉小白给归阳帝擦身子的时候,归阳帝睁开了眼睛。
可是归阳帝的眼神算不上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