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有些尴尬。
千机老人说她,她当然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一切都是为了谢尧的身体着想,有时候该嘴甜就得嘴甜,该低头就得低头,但好巧不巧一旁谢尧也笑了笑,淡淡说:“她很聪明,许多事情只要她想做,无师也能自通。”
这就让江楼月有些不舒服了。
她半垂着眼眸,仔细回想了一下,话说拍马屁这事,还真是前世今生头一遭啊。
千机老人伸长了脖子朝着桌面上看,只看到一堆空碗碟。
一旁的莫言忙说:“前辈的吃的在这里,本来方才就要送去的,真是听说前辈休息了,这才——”
嗖!
千机老人手掌一伸,食盒直接从莫言手上飞起,又稳稳落到了千机老人手上,老人转身往自己屋子里走,丢下一句话:“去休息一阵,从今日开始,晚上子时入寒潭。”
留下院中几人惊异错愕。
莫言不可置信地喃喃说:“他是用内力将东西吸了过去,如此厉害的人,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
别说是他,江楼月活了两辈子,练气练到如此境界的内家高手她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子时入寒潭的事情,想追去问问,将要迈步,却又忍住了。
千机老人带了食物去,此时必定没空回答她的疑问。
这件事情其实没什么着急的,等晚上再问也是一样。
想通了这点,江楼月转身与谢尧说:“快去休息一会儿吧,离子时也没几个时辰了。”
“行。”谢尧笑道:“你陪我。”
确定谢尧没有任何不适,江楼月自然不是不能陪,她盯着谢尧躺回了床榻上,自己靠在床柱边上闭目养神。
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是不眠不休,此时着实是累了,心里一放松,谢尧还没睡熟,江楼月自己倒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因为没太坐稳,身子也朝着床外侧跌。
谢尧反应倒是快,轻轻将她扶住。
他本想扶着让江楼月也躺回床上去,但又怕这样反倒弄醒了她,便自己将被子拿来,垫在了两人腰后,自己靠着床头,轻手轻脚地把江楼月的身子扶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江楼月的呼吸绵长,睡得十分安稳,鼻息之间的气味很熟悉,她忍不住脸往谢尧身上又埋了埋,瘦的快要脱相的下巴,就这么蹭到了谢尧的胸前。
谢尧瞧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编了几缕碎发到江楼月的耳朵后,然后手指就在江楼月的脸颊上流连忘返。
这段日子他人虽昏昏沉沉,可身边发生的事情他都是有印象的,他记得江楼月掉到自己脸上咸湿的眼泪,记得她背着自己,一步步从山下爬到这道观,记得她陪着自己一起下寒潭,记得她不眠不休的在自己身边照看,与自己说话,想要为自己受着病痛……
这一切虽如在梦中,却异常清晰。
这种两心相许的感觉正好。
他眼中尽是温柔之意,只觉得自己心中也被什么东西逐渐填满。
那一日江楼月关于争和不争的话,他早有仔细考虑过,争的代价太大,所以他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蒙混了过去罢了,只是当时他身体状况不稳定,有些决定他便也下不了。
可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的身体,他自己感觉的到,已经逐渐在恢复,若真的能治好了病,便带她去卞南。
恶人自有他们作恶的下场。
倒是,他远离纷争,就只和他的楼儿在一起,长居与苍山洱海,再不回京城。
谢尧低下头,唇角轻轻在江楼月额间碰了碰,狭长地眼眸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
心脏的位置骤然一疼,似乎有无数小虫飞窜,谢尧立即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苦笑着低喃道:“你这人,绝对有毒,什么都不说也能让我催发情蛊……”
……
江楼月这一觉睡得太沉,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惊醒,竟见自己在谢尧怀中靠着,忙缩了出去,这一番动作,自然也是将谢尧给弄醒了。
谢尧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你、你没事吧?”江楼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几步。
“没事。”谢尧撑着床板做起了身。
江楼月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尧瞧着她那过分小心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我便一直告诫自己,只是抱着一根木头而已,能有什么事?”
“……”江楼月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只好问:“不是子时要下寒潭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问完才想起,谢尧也是刚睡醒,哪知道什么时辰?
江楼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出门一瞧,莫言双手环抱正守在门前。
江楼月问:“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钟就到子时。”
“那还好。”江楼月松了口气,“咱们准备一下,送殿下过去吧。”
“是。”
这方莫言伺候谢尧梳洗和穿戴,江楼月到了千机老人的房间门前,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人醒了没有,江楼月上前两步,在门扉上叩了叩。
没人应声。
江楼月确定里面有呼吸声传来,暗忖千机老人估计是睡着了吧?便又耐着性子叩了一边,这次的力量大了几分。
只是屋内依然没反应,而且千机老人的呼吸声便急了。
江楼月暗忖难道梦魇了?
江湖高人也梦魇?
她想了想,大力叩门还呼喊:“前辈、前辈!”她只想若是还没反应,自己便赶紧进去瞧瞧。
哪知里面忽然传出千机老人暴躁的声音来:“叫魂啊,你这臭丫头,你搅了我的美梦你知不知道,气死老夫了!”
“……”
江楼月默了默,门板哗啦一下在自己面前打开,千机老人一张脸上全是愤怒,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多久没梦到她了,你还敲敲敲的非要将我吵醒,你这臭丫头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整我的吧?!”
“……”
江楼月又是一默,轻咳了两声,低声说道:“呃,我以为你梦魇了呢。”
“放屁!老子一个江湖高人,怎么可能梦魇,你才梦魇,你全家都梦魇——”千机老人连骂了几句,依然是气不顺。
江楼月倒是好脾气,也没回嘴,只弱弱地说:“我这也是担心你啊,关心则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