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财大气粗,一向是到一个地方,休息也要买下一座楼只为自己服务。
今次到了这小渠镇也是一样。
只是这一次手笔更大,把这里的杂货铺、当铺、客栈,只要负责生活所需品的地方全部买下,并且招呼九宫人手换了里面的要紧人物。
他打算以此为据点,等候徐少俊到来。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做的干干净净不露痕迹。
那小二,也是九宫中的好手。
谢尧抬抬手,掌柜的退了出去。
蔡威上前说道:“那咱们就在枫林埋伏——”
谢尧缓缓说道:“苏广益那厮奸诈的很,就怕谢流云的饵不够厚,调不动他的胃口。”
谢尧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带几人去枫林,小心点,不要露了马脚,看看谢流云他们后续打算如何。”
“是。”
蔡威应过,便出去了。
谢尧靠在床柱上,姿态不怎么雅观地曲着单膝,把玩着手上的玉骨折扇。
这折扇是新做的,扇面上,一个骑着白马的银甲将军立于琼花树下,花瓣落了满头,远处还有小楼弯月影影绰绰。
他将那扇子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
明明是很无聊单调的动作,他却似乎做的很有兴致一样。
一个时辰后,蔡威回了茶楼:“主子说的不错,苏广益果然没有出现在枫林之中。”
“他是老狐狸,谢流云这点实力,他根本看不上。”
谢尧不咸不淡笑了一声,又问:“谢流云那几人呢?”
“他们重新找了落脚处,在山中寺庙,或许是觉得在小渠镇目标太明显了。”
事实上,谢流云几人在小渠镇露脸的功夫,也就是那一顿饭而已。
他们还是非常小心的,只可惜谢尧先到此处,占据先机。
“属下已经派人远远看着。”蔡威又说:“一有动作,立即会传消息回来。”
谢尧的扇柄轻轻敲击着手掌,慢慢说道:“给苏广益传信,以本王的名义,约他前去山中寺庙。”
“明白!”
……
山中寺庙,谢流云脸色有些沉。
苏广益两面三刀,奸诈卑鄙,早在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苏广益如此不给面子。
约定好的枫林会面,竟然放他鸽子!
戴着维帽的于寿沉声说道:“不如咱们杀了苏广益,扶持他的副将为我们所用——”
“不行。”谢流云说道:“苏广益这个人心胸狭隘,一人独掌并州军政,那些副将不过是办事的傀儡,根本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一旦杀了苏广益,并州必定乱做一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最后得利的人,绝不会是他们。
他们在并州无人。
“只能控制苏广益为我们所用。”谢流云冷冷说道:“你去准备一盒金珠,明日再传信一趟。”
“是!”于寿应了一声,大步而去。
谢流云看着天上无月的夜,心底也如一汪冷泉一般,没有半点温度。
这时,有人无声到了他身侧。
谢流云回眸,看到一个身形佝偻枯瘦的老者拽了拽他的衣袖。
“哑奴。”谢流云看着他,眼底少见的浮起几丝温度:“这条路,真的很难走啊,如今竟然还要用银钱,纡尊降贵地来讨好苏广益这样的卑鄙小人——”
“想想,本王心里真是犯恶心。”
哑奴摇头,眼底一片浑浊,用力捏住了谢流云的衣袖,似乎想要给予他力量。
“还好有你,有于寿师兄弟一直在——”谢流云轻吸了一口气,缥缈一笑。
可想到这两年的艰辛,和所处的局面,谢流云的神色逐渐转冷。
“走到今天这一步,踩着累累血肉白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困苦,本王势必要一步步继续走下去,直到登顶皇位!”
“本王——要让那些欺我辱我害我之人,一个个都付出惨痛代价,将他们全部踩在脚底!”
哑奴重重点头。
他的腹语之术,被江楼月破了,再不能说话,聚功成线的传音入密之法,又太过耗费内力,如今已经很少使用。
但此刻,他却用粗嘎地声音与谢流云说道:“主子一定可以得偿所愿!到时候不管是江楼月还是谢尧,全都得跪在主子脚下摇尾乞怜——主子,你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谢流云静默,“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禅房休息。
他躺在了床榻之上,慢慢闭上眼睛。
他看起来睡得那么平静,可脑海之中,却瞬间就闪过了一个女子的脸。
他这颠沛流离的两年里,想到的关于那个女人最多的,是她眼含倔强,迟疑着想上前靠近他,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样子。
他就仿佛是着了魔,如今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那些当初避而远之,不屑一顾的画面,就已经在脑海里面不断闪烁。
他仿佛听到江楼月的声音——
你的名字真好听。
谢流云,我明日要去马场遛马,听说你骑术不错,我们一起吧?
谢流云,他们都说你字写得好,能不能教教我?
谢流云,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太子和晋王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报仇!
谢流云,我、我喜欢——
记忆里的那个少女,焦急地想要说什么,但在他抬眸看过去的瞬间,她忽然脸色涨红,话音噶然转变。
她说:“我、我喜欢你写的字,很好看。”
谢流云忽然翻身坐起,眼神阴翳无比。
那些早已经不知是什么年月的画面,如今竟然这般清晰,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可明明他只把她当成夺权上位路上的踏脚石!
为什么他要这样,完全无法自控!
谢流云用力地闭上眼睛,他不断告诉自己: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一文不值,不配!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心底深处的拨动,牵连而上。
他手腕处那颗黄豆大小的突起忽然也躁动的鼓动起来,顺着手腕的脉络开始向上乱窜。
谢流云面色微变,立即用两指压上那处鼓动。
但那处的窜动,却已不是他手指能压得住的。
黄豆大小的东西顺着脉络直窜而上,瞬间窜过整条手臂,那整条手臂也在瞬间像是断裂了一样,痛不可抑!
啪!
门被打开,哑奴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