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微微抬起头的,视线直视着宋蔷,那目光阴沉冷漠,毫无感情,甚至带着猫戏耍老鼠的残酷笑意。
“前几天还通过电话,宋小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
宋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认出这个声音,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颤抖着试探问道,“你……你是……林……一?”
‘言非’笑了笑,目光却满是嘲弄,“宋小姐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说话间,他手臂微微一抬,似要向宋蔷抓过来。
宋蔷的心直坠冰窖,浑身颤抖,她尖叫一声,快步后退,想将洗手间的门关上。
说时迟,那时快,林一已上前一步,一只脚卡上前,刚刚卡在门缝里,宋蔷死命推门,门却怎么也关不上,绝望之下,她忍不住大叫,“救命!救命啊!”
门外传来林一悠悠的声音,“宋小姐,你就不好奇言非去哪了吗?”
宋蔷满心慌乱,哪有心思纠结谁是谁的问道,但她看到林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情急之下只想着和他敷衍,再找到脱身之法。
“是啊,言非去哪了?你把他怎么了?”
门外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宋小姐,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言非,言非就是我啊!”
宋蔷虽然隐隐猜到其中蹊跷,但被林一揭破,顿时一股凉意从脊椎升起,牙齿都开始打战。
“你……你是人格分裂?”
门外传来林一嘿嘿的冷笑声,“你可以这么说。”
“但其实,我真的有个弟弟,叫言非。”
林一的语气变得悠长缓慢,他开始慢慢回忆从前。
“我母亲自从被医院辞退后,被全市的医疗机构拒之门外,没办法,她只能做清洁工度日,生活非常拮据,这时,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甜言蜜语,母亲以为看到希望的曙光,没想到却踏进了地狱的陷井。”
宋蔷一边顶着门,眼睛却在洗手间四处搜寻,只见这里窗户都加了护栏,洗手间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利器,不由得暗暗叫苦,嘴里却不得不敷衍道,“那……那后来呢?”
“开始几年还相安无事,男人每个月都拿些钱回来,母亲做工,家里生活还过得去。直到母亲怀孕,不得己停止了工作,这时向男人要钱就多了起来,他的态度慢慢开始不耐烦了。”
“后来弟弟出生,家里生活更拮据了,母亲没有奶,要买奶粉,男人越发凶狠起来,经常不回家,偶尔回来,母亲提钱的事就开始动手。”
林一的声音静了下去,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一片安静,宋蔷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狂叫的声音,可以听到一门之隔林一粗重的呼吸声,她突然生出强烈的绝望感,只希望打破这一片可怕的宁静。
“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的母亲?”
没想到,林一很快接过她的话头,“是啊,他开始酗酒,工作上有点不顺心,就开始打人,打完人扔下钱就跑。可怜我的母亲,被孩子拖累,不得有忍气吞气,别提报警了,连和旁人说都不敢。”
“那时我简直觉得生活在地狱中,非常害怕那个人回来,他只要一回来,母亲就会把我扔进小小的储藏室,再把弟弟塞给我。”
“储藏室只有一盏小小的,黄色的灯,我抱着弟弟,他什么都不懂,只会咿咿呀呀地叫着,我听着他的叫声,门外传来沉闷的击打声,那是拳头打在肉里的声音,钝钝的,一下又一下。”林一顿了顿,又接着说话,“我一直没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是怕我听到会忍不住跑出来,所以一直忍着不叫出来,只有一次,那人喝多了,声音比以往都可怕,大到我心惊,最后我听到母亲的痛苦的呼叫声,但很快,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林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杀鸡,杀鸡的人拿着雪亮的菜刀,一刀割在鸡的脖子上,鸡本来吓得咯咯直叫,但那一刀下去,那叫声就突然中间了,血一下子流出来,鸡的嘴里也呛出了鲜血。”
“我实在是忍不住,猛地推开门跑了出去。我看满室的狼藉,家俱全都摔碎在地上,更可怖的是,地上到处都是一络络的头发,上面还带着血迹。”
“我顺着血迹跑过去,看到母亲被那个男人抵在厨房的灶台旁,她满脸都是鲜血,鲜血顺着发尾一滴滴掉下来,那个男人正掐着她的脖子,满脸都是狞笑,她手指指死死的抠在他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弄痛了他,他啪一下点燃了煤气,把母亲的头往那蓝色的火苗上按,母亲拼命挣扎着,可那蓝色的火苗还是烧到她的头发,厨房里顿时升起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焦糊味。”
“我再也忍不住,狂叫了起来,那男人看到人,一脸凶相就要上前抓我,我把弟弟往他身上一推,拔脚就向门外跑去。”
“我飞速打开门,狂叫着向外跑,我看到一盏灯一盏灯先后亮了起来,我只顾着向前方光明处没命的跑去,根本没时间看身后一眼。”
宋蔷听得胆战心惊,林一的口才太好,她被陷入这个恐怖血腥的故事里。
“那……那后来呢?”
“后来?”林一突然笑了笑,悠悠说道,“邻居报了警,警察来了,但他们不准备多管闲事,可邻居愤怒了,母亲在这一带的名声很好,很多人都暗自同情她,他们将警察的车围起来,不许他们离开,警察没办法,将那个男人抓了起来。”
“母亲一反常态,如果是她自己,她可能会忍下去,但她很明白,如果就这样放这个男人一马,他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她为了保护我,坚决告了他。”
林一停顿了很久,垂下眼帘,微微笑了起来,“那个男人被判了三年,这三年,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