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娇柔的笑笑:“我听说您这里是平城最好的心理咨询室,所以我们才会这么远过来,光是预约就排了足足一个月呢!您不会是想现在把我们轰出去吧?”
他说话的时候涂着豆沙红的双唇一张一合,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看得出来这是个比一般妹子都要讲究的汉子。
我轻笑着翻了翻手里的资料:“那倒不是,你们先请坐。事情是这样的,一般我这边对外预约的客户都是单人咨询,时间方面会卡的比较短。如果是两人以上的团体咨询或者以家庭为单位的,时间这一块就会相应的延长。”
“那我们延长好了,价格方面好说,我们知道您这里的规矩。”他们坐下后,还是那个汉子先开口说话。
我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我留给你们的预约时间只有一小时,显然不够两人以上的咨询沟通,如果给你们延长时间就会影响我下面预约的客人。”
这两人同时愣住了,然后涂着朱砂橘的那一位终于开腔:“那今天就先跟我沟通吧。”
声音带着一种不同于平城口音的方言,却出奇的好听。
这是个纯妹子。
她又转向看着身边的豆沙红,“你先出去吧,下一次预约到了再由你来,或者我们下次直接预约团体的。”
豆沙红不满:“什么叫团体的,那该叫以家庭为单位!”
我看得出来朱砂橘很无奈的笑了:“不管哪一个都好,你先出去吧。”
豆沙红很在乎朱砂橘的感受,他瘪瘪嘴角,还不忘告诉我:“一个小时哟,你可不要对她起什么歪心眼。”
你看看,刚才还您啊您的称呼我,一秒就变成这样了。
豆沙红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朱砂橘。我笑笑说:“音乐卡通还有发泄室,你喜欢哪一个?”
“卡通。”她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
我带着她从办公室的另一扇门进去,来到了一间布置可爱颜色鲜亮的房间里——这就是以卡通为主题的咨询室,一般用于未成年的孩子。
坐在两只胖胖的沙发凳上,我的是海绵宝宝,而她屁股下面坐着的是派大星。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摘下了墨镜。
这是一张素净的脸,却很适合浓妆。
我见过很多人,但像这样有着鲜明对比的女人还是不常见。
朱砂橘不开口,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小星星,似乎看得很认真。
她不开口,我也不主动发话,拿着录音笔和记录本缓缓的按照自己的节奏写着。突然,她的声音响起:“你在写什么?能给我看看嘛?”
又是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并且不相信别人的人。
我拿着记录本朝她大大方方的展开:“我在记录这一次的工作内容。”
“那你为什么不工作?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跟我说话,难道心理咨询师都是像你这样沽名钓誉没有实干的吗?”女孩一扫刚才温柔的嗓音,变的咄咄逼人起来。
我和煦的笑了:“我一直在工作啊,带你进来这里就算疏导咨询时间正式开始。”
说着,我还指了指墙上的钟。
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然而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从刚才这几句对话里,我已经能猜到她的大致性格和想法了。
“可你一直没有说话啊。”女孩狐疑的皱眉,“这样也叫工作?”
“我的工作是根据你的态度来调整的,有的人进来这里只是需要自己安静一会,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会让我的客人先开口。因为都是他们想要求助于我的帮助,我擅自的说一些话,反而不好。”我笑眯眯。
“那你觉得我应该属于哪一种?”女孩黑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
“你——属于漂亮的那一种。”我轻笑。
女孩被我这一下猝不及防的夸赞给怔住了,好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你一定觉得我们很古怪,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人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他是个男人吧。你为什么不问呢?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这样的怪物跟我在一起,我是不是也是怪物?”
我淡淡的盯着她的眼睛,片刻躲闪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眼前这姑娘的心理防备严重的很,而且十分脆弱敏感。
表面上看很要强,实则软弱。
“我见过人比你想的还要多,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见过所谓的奇葩数都数不清。我要是每一个都当成怪物来对待,那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那你也说那是奇葩了。”女孩聪明的很,敏锐的捕捉到我话里的用词。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奇葩一词原意指的是奇特美丽的花朵,也用来比喻出众的人物或者优秀的文艺作品。当然了,在网络用语里,这个词明显带有调侃的贬义。不过我认为,我能跟你坐在这里进行一场沟通,本身就是很认真严肃的事情。所以,我话里的奇葩是书面用意,没有半点打趣的意思。”
我不慌不忙的说完,随后笑了笑,“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咨询了吗?当然,你如果不愿说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茶点和音乐,想要都来一点吗?”
女孩惊讶的看着我,好一会才开口:“你说的没错,表面上看今天陪我来的人才是怪物,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但其实——真正需要疏导的人是我。”
她边说边苦笑着,“相反,我很羡慕他。他本身心理就是偏女性化,他就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但是我却做不到……我总想着跟正常人一样。”
“可是越跟他们一样,我就越觉得压抑,因为那不是我。”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在时间还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女孩终于又开启了这个话题,“其实,我是喜欢女孩子的。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谈恋爱。苏小姐,我这样是不是有病?”
她边说边落泪,泪水从她的脸上的浓妆上滑落,仿佛带着别样的力量,开始瓦解这个女孩的不安和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问了一句仿佛跟咨询毫无关系的问题:“你现在还是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