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餐厅镂空玻璃窗并不是完全透明，但足以看清那张脸，他满目通红，直直的盯着方小婵，那眼神尽是委屈和不甘，还带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愤慨。
他是方载阳！
我心里也咯噔一下，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怎么老是遇见让人不快的对象，先是齐芳后有方载阳。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小婵，只见她抿紧双唇，最终挪开了视线。
说到底，就算心里再不舍，她也不愿现在跟这个堂弟有什么牵连吧。
很可惜，方小婵想的很好，本以为就这样直接无视就能轻轻揭过，但方载阳却比想象中的更加有毅力，就这么一直杵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方小婵。
在这样的目光下，在美味的食物也显得味同嚼蜡。
很快，方载阳站在人家店门外面的古怪行为引起了餐厅工作人员的注意，他们开始询问方载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个面带歉意的店长式人物走到方小婵的面前。
“这位小姐，门外有位先生找您。”
方小婵垂下眼眸，眉间蹙了蹙：“请他过来吧。”
她无奈的看着我，“你要是不想见到他，我下次再正式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我忙摇摇头：“没事，你们聊你们的。”
开玩笑，能近距离围观方载阳的近况，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呀。
说着，我换了个位置，挪到方小婵的旁边，将对面的空余让给了接下来登场的方载阳。
三人坐定，方小婵又叫了一份套餐给她这位堂弟。精致的前菜上来，方载阳冷笑两声：“姐姐到底是千金小姐，哪怕婚事吹了现在也依然能过得很好，照样锦衣玉食。”
方小婵不动声色，幽幽的说：“你不是也很好吗？成了裴家未来的女婿，前途不可限量。我听说裴家已经开始涉足平城的各大领域，餐饮、酒店、房地产甚至是文娱圈子，蓝图很大，你未来可期。”
“未来？”方载阳继续冷笑着，那目光我看到都觉得透骨之寒。
“我哪有什么未来？姐姐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干嘛这么装样子？”说着，他看着我，“莫太太也是知道内情的人，你们何必呢？”
我用最标准的姿势轻轻切动盘子里的食物，刀叉都不曾碰撞到瓷器的餐盘，顿时气氛安静下来，仿佛渐渐凝固的寒冰。
缓缓吃了两口，方小婵说话了：“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办？你想要我们方家怎么办？这婚事是你自己要的，为了向裴雅表忠心，你把我们全家人都卖了，这还不够吗？”
“我要是成了裴家的女婿，以后裴家的产业还不是要交到我和小雅的手里！你们现在帮我一把，我以后一定能涌泉相报，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目光放长远一点。”
方载阳已经很愤怒了，居然能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能跟裴雅成婚，成为裴家名正言顺的女婿，那也不代表他就能插手裴家的产业，更不要说拿裴家的产业给方家做什么涌泉相报了。
裴爷爷还在呢，裴雅上面还有一对精明如斯的父母，身边更有虎视眈眈的裴墨和暗中计划的裴珍。
裴家这一滩水可浑的很，方载阳这样天真莽撞，一头扎进去恐怕先淹死的还是他自己。
这个道理我明白，方小婵更是了然于心。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刀叉，无比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向笑道：“看你今天这个样子，我真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方载阳不解。
“后悔当初让你来平城，后悔让你借着我父母的东风越爬越高。其实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你的眼界和格局根本支撑不了你爬这么高。现在想来，最适合你的位置应该是在平城找一家中等企业进去当一个中层管理。”方小婵一语中的。
只是这话不是很好听，当然了，实话都没好听的。
我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方载阳，只见他满脸涨红，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堂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仔细想想，你虽然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念书的时候成绩不错，考的大学也拿得出手，但你却没想过其实你的资质放在众人里也不过是个中等偏上。”方小婵继续说，“中等偏上这部分人群，你知道有多少吗？而一个裴家，放眼整个国内又有多少？”
方小婵的意思很明显了，等于就是说方载阳跟裴家属于货不对板。
是的，你方载阳是不错是优秀，而然只是优秀而已，还没有到凤毛麟角的出类拔萃，如何能让裴家将自己的宝贝千金下嫁于你？
再者，方载阳是通过方小婵一家才有机会涉足这个圈子，没有方家的引荐和助力，他现在恐怕还在人才市场上为一份高薪工作努力争取呢，又怎么可能与裴雅扯上联系。
就算裴家私底下的手段众多，也大多见不得光，可他们却还是喜欢光明正大又木秀于林的男孩子作为自家的女婿。
像方载阳这样，为了一个女孩子就把对自己助力颇多的伯父一家卖了，如此人品，裴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方载阳双唇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你根本配不上裴雅。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个人条件，你都差距甚远。在裴雅的联姻名单里，你真的只能算是垫底，试问你有什么能让她坚定不移的选择你？就因为你所谓的一腔痴情？”方小婵微微眯起眼睛，像极了一只锐光利爪的野兽。
“算了吧，方载阳，你要是大方一点承认，说你舍不得裴家的滔天富贵，我还能看得起你一点。你非得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痴情种，这样有意思吗？”
方小婵说完，轻轻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做人，最难得的是有自知之明。”
话糙理不糙，是这个道理，我默默的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继续看着方载阳脸上错愕的神情。
好一会，他才如梦初醒一般：“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帮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