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在后面笑嘻嘻的摇头，宛若一个胜利的将军。素意却瞥了一眼她受伤的手，若有所思。
或许，真的还有别的路。
第140章 将军和医生
素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红顶白墙的建筑。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芳芳时, 就是在这样一个古色古香的欧式街区中。那时候芳芳原本预计到她附近的一个城市里的大学做演讲, 但是被林格在内的多股势力威胁阻拦, 只能在附近停留。
然后她偷了一把菜刀一路逃亡出去找到了芳芳。
她藏不住木仓, 也碰不到手术刀, 一年了，她学会了宰羊宰牛……和人。
她还记得那时候芳芳听她讲述林格那些事情的时候的表情，她在那儿诉说着潘多拉的危险，它可能造成的威胁，如果林格握在手里对世界和女性的毁灭性打击……
芳芳听得很认真, 她面上是从容的微笑，眼神专注的看着她, 在她说到可怕之处时，会闪烁灼人的光芒。但从头到尾她都很冷静，非常冷静，冷静的给她倒水, 冷静的把玩她的菜刀，冷静的告诉她：“过去了, 你到家了, 你安全了。”
她的冷静让素意彻底的镇定了下来，一路的血腥和恐惧被三言两语完全消弭, 她想告诉芳芳林格那群人有多么可怖，但又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既然敢在林格的基地附近进行这样的演讲, 她不是蠢，她就是早就知道。
事实证明芳芳确实什么都知道，她说到做到，带回了潘多拉。
之后呢……
她释放了潘多拉，真的搅乱了芳芳的计划吗？
她还记得当时，直播里的芳芳一直死死的盯着镜头，那眼神几乎让基地里的所有人都目呲欲裂，素意站在电视前，觉得自己就是在和芳芳对视着，她在她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不屈和嘲讽，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
释放潘多拉，让林格尝到他们造得苦果，让全世界后悔有这一天——她以为她懂了芳芳的意思，她以为是这个让芳芳坚持了下来。
结果，竟然不是吗？
这竟然是一场误会？是她脑补过度？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不管怎么想，她都知道，像林格设想的那样手握潘多拉威胁世界，其效果远好过后来释放潘多拉。就好像她现在开发亚当一样，因为这确实是性价比最好的办法。
只可惜，当时她一心阻止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潘多拉做坏事，所以从没想过帮她夺回潘多拉的人会存了同样的心思。
更何况当时芳芳身后已经站着卡辛了，尖叫赌徒，卡辛，全世界都是赌场的，卡辛……
樊素意，你其实就是个傻子。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为此她点开了微讯，翻到了芳芳。但是斟酌了许久，还是关掉了页面，芳芳手掌流血的一幕还在眼前晃，她觉得有些许的不安，这点不安在每一次想起时就越发扩大，随之而来的，是试管刚破时一模一样的无可奈何。
……如果真的发生了某些最坏情况，在这个阶段阻止她确实没法阻止。
再看看吧……万一真没事呢？
“陆垚？陆垚！”
“嗯？”素意忽然醒神，她转头，看着希雅，“怎么了？”
“你发呆很久了。”希雅擦着身上的水，“走，出去逛逛。”
“什么？”素意一脸惊讶，“出去逛逛？”她指着外面，“是人群中那个逛吗？”
“是啊。”希雅手脚利落的拉开浴巾，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紧身黑色背心，下面一条宽松的棉质运动裤，脚踏一双人字拖，即使这样也不妨碍她的腿看起来有两米长。
常年在恒温的环境中，素意都快忘了此时外面是什么季节，但是她分明记得从施烨那儿搬出来时，好几片山头已经金黄，希雅这一身，着实有点凉快。
“你……不加点衣服？”
希雅耸肩：“没有。”
“买啊！”
“所以一起啊。”
素意的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等等，你大概当兵太久了，地球上是有网购的……我以为你一百年前就该知道了。”
“不，我要出去。”希雅像个熊孩子，“走，一起。”
“可外面没有女装店！”
“有。”
“你怎么知道？”
“网上查的。”希雅笑了笑，“我以为你一百年前就该知道这个办法了。”
素意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转身继续看着窗外：“太麻烦了，我不想去。”
“就我和你。”希雅懂她的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上各扣了个金属拳套，握了握，给素意展示：“我觉得可能用不上，但希望下次给我们安全感的不是这些东西。”
“哎……”看来希雅今天是一定要带他们去溜一圈了，素意摊摊手，“那走吧，我是没什么可准备的。”她看看自己的白大褂，“正好，买个外套。”
“再带包纸巾吧。”希雅笑了笑，“万一溅到血，擦一擦能继续逛。”
这回素意是翻着白眼出去的。
搬离施烨的悬崖堡垒后，她和希雅便立刻转移到了高加索学院城，芳芳给她在实验室旁边改造了一个小别墅。
别墅位于半山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下可俯瞰全城，上可徒步青山，是相当怡人了。
高加索学院城作为欧亚综合学院的大本营，整个城基本上都是由和学院有千丝万缕的人和经济体构成，繁衍生息之下规模逐渐壮大，形成过程和其他的诸如西联学院城和环太平洋学院城之类差不多。
学院城一向是以学术氛围浓郁，自治度高、环境优雅而很受人向往的，比其他大型中心城在经济架构和人群构成上简单得多，更倾向于服务师生和各类教育资源。而且他们现在自认是“陆垚”的母校，素意几乎可以说和全城人都有点校友关系，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联系，在无聊人士做的数据分析上可以看出，不管素意这些日子来身上如何绯闻缠身，高加索学院城的人一直对她保持着极高的支持率和容忍度。
所以虽然全世界有诸多中心城都建设了女人街，可是历数之下，目前对素意来说最宜居的城市，还是只有学院城。
换言之，如果在这儿还不能自在出街，那她们就没哪儿能去了。
拒绝了阿迪和罗兰的跟随，两人一身轻装的直接走了出去，自居民区小径一路往下，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第一拨人。
很巧，正是综合学院的学生，从肩章看，还是中学部的。
四个半大少年原本说说笑笑的，各自抱着电子板，好像还在吐槽某个教授，等一个坡过去，迎面走过来两个人时他们还没怎么注意，等走近了看清是谁时，都懵住了。
收声、屏气、瞪大眼……直到两人安静的路过。
这是每一个路人的表现。
她们就像人形的暂停键，几乎能停滞路过的周边所有生灵活动。就这么一路像到了点的多米诺骨牌，竟然就这么直接走到了商业街。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全是男人，或许天性并没有女人那么喜欢逛街，可是这不代表实体店就没有了价值，相反由于机械外骨骼、悬浮车、拟真商品等新科技用品的大量面世，线下试用成了实体店独特的优势，尤其是在拥有大量学生群体的学院城，几乎每当有空，就有学生到各种试用店里流连忘返，玩得恋恋不舍。
不过今天，显然街上有了更值得他们流连忘返的……景致。
陆垚，和希雅，竟然毫无预告的上街了！没护卫！没保镖！还没大佬陪！
结合素意之前若干公开发表的言论，他们纷纷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这是考验吗？这一定是考验吧！她俩在说什么？！一定是在点评他们的表现吧！
虽然最早知道她俩出门的罗兰和阿迪什么都没说，但是打从她们出门遇到第一拨人开始，高加索出现“野生陆垚和希雅”的传闻已经转瞬通过各类社交媒体传遍了全世界，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素意和希雅还没到市中心，各类到高加索学院城的交通票瞬间被订完，城外私人航道接通申请也瞬间满额。
市内信息中心的人有种全世界突然都来了高加索的错觉。
两个女人的吸引力快赶上世界第八大奇迹了。
而不能来的人自然是占绝大多数的，吃瓜群众从来都是舆论的主力，顿时有关两人为什么这么上街的原因有了一百个版本的猜测，其中猜对的人不在少数，可大家都不信，都觉得两人是在考验男人的自制力……
希雅拳套白带了，沿途的男人别说凑上来，就差有脱帽致敬的了。
素意和希雅两人性格不同，但是外在表现却又很像，两人安静、冷清，不管说话还是走路都不疾不徐。两人之间没什么热烈的交谈，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平淡的看着四周，偶尔有人实在惊骇过度了，或者特别及时和明显的朝她们打招呼，她们便客气的回个礼，即使那人根本不认得。
不过偶尔有聊天，也绝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在考验人性什么的。
“商业街要走过了……”素意提醒道，她对这儿比希雅还是熟的多，以前也在层层护卫下出来过，此时越走越不对，“你导航了吗？”
希雅点开微讯：“有，还要往前。”她顿了顿，“等下。”
素意立刻停下，双手插兜叹气：“怎么了？”
希雅紧抿着嘴：“我漏看了点东西。”
“什么？”
“女装店，”她破天荒的窘迫起来，“在博物馆。”
“……”素意鼓起嘴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有道理。”这才是现代女装该待的地方。
所以如果她和希雅不去，那些中心城大张旗鼓弄的女装街岂不是成了大型coser购物天堂或者古文化手办店什么的了？
想想就替那些颇有进取心的市长掬把辛酸泪。
“还去吗？”希雅惴惴不安。
“都走到这了，去吧。”素意其实有点印象，她一早就被同学带着去参观过这儿的博物馆，也看过女装店，这个一向就是向女会负责的，他们审美过关、资料收集完全，其实有时候比很多女性更懂得搭配，那儿的衣服着实不难看，但问题就是那是一个博物馆周边店……
展示的是横贯东西从古至今的女性装束，全是全，太全了。
两人就这么炯炯有神的进了博物馆，直接拐进了女装店，那儿的营业员早就收到了消息，整理了妆容严阵以待，等两人一来，强忍着热烈欢迎热情介绍的冲动，硬是颔首微笑，抬手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希雅第一次来，进门扫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自从知道这个女装店在博物馆，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能轻轻的叹口气，耸肩：“抱歉，我以为什么店都可以的。”
“显然不是咯。”素意放眼一望，感觉每一套衣服都经典到可以代表一个时代，就是没有日常能穿的。
“看来还是得找席琳。”希雅忽然道。
素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席琳？”
希雅有些无奈：“不是她推广的女人街吗？论为女人考虑这些，我确实不如她。”
“额……”素意无言以对，两人转身走了出去，又再次被满街满巷的围观尾随。
“我只有一个月休假。”希雅说着，她没看素意，眼神望着远方，“这阵子，多叫她过来吧。”
素意摸不清她的意思，干脆不说话，低头走自己的路。
“我真怕，我下次回来，就看不到你们了。”
“……”
希雅揽住她的肩，冰山消融一般露出一抹笑：“如果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那我们，努力给彼此一个好点的回忆吧。”
素意笑起来：“也对，万一这阵子，三个臭皮匠又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臭皮匠是有什么含义吗？”某假洋鬼子。
“谚语没灭绝，自己去搜索好吗，你可是会用网络的女人啊。”
“哎……”希雅真的打开微讯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