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凑巧,阮星先吃了豌豆黄,那么此刻中毒的,就该是小皇孙了。小皇孙跟着她坐,出了事,她自然是第一个受怀疑的。
她跪在地上,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小皇孙的吃食怎么会出事?
究竟是有人想害小皇孙,牵连了她,还是有人想借小皇孙的手,害死她?
此事事关重大,连坐在东帐的皇帝和太子都惊动了。
太医们一到,就围着小皇孙检查,又是询问,又是诊脉,又是拿银针查验糕点。
只有一位资历最浅的太医,把阮星抱扶在怀里,先施银针,阻止他体内毒素蔓延,再用木筷,催他吐出毒物。
折腾了好一会,阮星才把毒豌豆黄吐出来,太医给阮星喂了颗解毒丸。
阮星苍白着小脸,黑水银似的眼珠汪着泪,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眼角红红的,可怜极了。
此刻小皇孙经检查,已经确诊无事,被太子妃抱在怀里。他人小鬼大,知道可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不敢轻易出声,只是担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姐姐。
场上的马球赛已经停止,闻擎和荣王策马赶至。
荣王一弄清楚情况,就开口道:“肯定不是虞华绮做的。她胆子小,不可能做出谋害皇嗣的事。”
虞华绮跪在地上,恨不得捂住荣王的嘴。
原本小皇孙的食物出现问题,她虽受怀疑,却也没那么严重,至多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荣王这么一说,倒叫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庄文筠看看荣王,又看看虞华绮,冷嗤,“你倒是知道的多,连她想不想谋害皇嗣都清楚。”
荣王厌烦地看着挑事的庄文筠,刚要斥责,被冷脸的皇后扯住,示意他闭嘴。
皇后威声道:“小皇孙是虞华绮照顾的,未免嫌疑,先把她带下去,搜身。”
荣王忍不住求情道:“母后,此事和她无关。”
庄文筠凉凉一笑,“你怎知与虞华绮无关?好端端的,小皇孙为何突然要和她一起坐?定是她早有准备,哄了小皇孙去,想要谋害皇嗣。”
太子妃原就看虞华绮不顺眼,此刻心疼儿子,怒道:“无论虞华绮是否害人。总归她照顾虎儿不周,若搜身没搜出什么,就把她拉下去,打三十棍,以儆效尤。”
小皇孙金娇玉贵的,是太子唯一的嫡子,他差点出事,帝后极为震怒。因此,连太后都没有对太子妃的处置多说什么。
闻擎扫了眼他那位素以贤德著称,此刻紧紧抱着儿子的太子妃长嫂,眼里掠过一抹厉色。
“事情未有定论,皇嫂不必着急罚人。虞姑娘好歹也是重臣之女,若她是无辜的,皇嫂这样随意责罚,只怕会惹得朝臣心寒。”
闻擎说得有道理,皇帝沉着脸,道:“虞氏女的事先放着,来人,把经手虎儿膳食的所有宫人尽数押过来,朕要一一审问。”
虞华绮松了口气,一抬头,恰好接收到闻擎使的眼色,示意她去看阮星。
她疑惑地看了眼阮星,不明所以,心思急转着,揣度闻擎的意思。
片刻后,她灵光一现,恭谨地出声,“太子妃娘娘,可否容华绮询问一件事。”
太子妃抱着儿子,冷淡地点头。
“敢问娘娘,那碟豌豆黄是小皇孙平素爱吃的吗?”
太子妃日常操劳繁忙,没有空关心儿子饮食上的小喜好,闻言瞥了眼乳娘。
乳娘赶紧上前一步,回道:“小皇孙不爱吃豌豆黄。”
虞华绮面露疑惑,“奇怪,糕点都是御厨按着小皇孙的喜好,特意烹制的,怎会有他不爱之物?”
小皇孙虎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窝在他母妃怀里,主动道:“豌豆黄是阮星的。”
乳娘接着道:“是,阮星最喜欢豌豆黄。今儿小皇孙见他那碟豌豆黄做得别致,所以要了来,摆在自己桌上。”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就显出几分诡异来。
难道有人这样大费周章的,不是想害小皇孙,不是想害虞华绮,而是想害小伴读阮星?
若此事真与阮星有关,事态就没那么严峻了。
太后缓声道:“阿娇,你先起来。”
虞华绮起身,立在太后身侧。
在她这个角度,意外看到,太子正怜惜地看着阮星。
她心跳莫名加快,总觉得太子的眼神怪怪的。怎么说呢,太子看阮星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看儿子伴读,或是看可怜小辈。
而阮星感觉到太子在看他后,更是小幅度瑟缩了下,小脸更白了,乌黑的眼珠无助乱转。
虞华绮蹙着眉,觉得两人之间没那么简单。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帷帐外旌旗猎猎, 朗日辉辉,帷帐内的气氛却很沉闷。
但凡经手过今日膳食的御厨、宫人, 尽数齐齐跪在御前。
皇帝坐在上首,令人仔细审查。
不多时,果然发现了破绽。
原来, 阮星作为小皇孙的伴读, 他的膳食, 以往都是由准备小皇孙膳食的万御厨, 一并准备的。
但今儿却不同。
万御厨身边新来了个帮厨兆福。
兆福擅长做各色糕点,尤其擅长豌豆黄。万御厨念着阮星喜欢豌豆黄,特意让兆福露了一手。
所以, 方才那碟有毒的豌豆黄, 是新来的帮厨兆福做的。
兆福第一次上任,做出的点心就有毒,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叫人怎么看, 都觉得是兆福下了毒。
他吓得跪在地上, 抖如筛糠,“陛下明鉴, 奴才绝不敢对皇孙身边的人下毒啊!”
皇帝不为所动, 令人搜兆福的身, 又令御医把兆福经手过的全部东西都查了一遍。
令人意外的是, 没查到任何证据。
既然查不出, 兆福的嫌疑又最大……
皇帝头疼揉了揉眉心, 让人把兆福拖出去杖毙。
兆福伏跪在地, 不断磕头,磕得额间一片血肉模糊,撕心裂肺地哭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才的确没有做过,奴才不知啊!”
皇帝心情不悦。
原本好好的演武,君臣同乐,正是乾坤盛世的征兆,偏偏出了这么件事,闹得不成样子。
他不耐烦再纠缠,令人把这个嘴硬的厨子捂住嘴,拖下去。
忽然,有个瘦弱的烧火太监颤巍巍地站出来,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奴才,奴才有事要禀。”
皇帝见状,示意拖兆福下去的侍卫先等等,问道:“你有何事?”
烧火太监很紧张,竭力不在御前失仪,“奴才曾在兆福做豌豆黄的灶边,见到过一个不属于膳房的人。”
皇帝看着小太监,神色阴晴不定,“你继续说。”
烧火太监道:“兆福做好豌豆黄后,将其放在模子里定型,趁着这功夫,他去帮万御厨炒糯米粉。中途,梅良媛的宫女进过膳房,要了一碗冰酪,离开的时候,恰巧路过兆福放豌豆黄的灶台。”
梅良媛是太子侍妾。众人闻言,皆悄悄地瞄着太子。有些垂着头,不敢偷瞄的,也是惊奇不已。
皇帝亦看了太子一眼,随后问烧火太监:“你可曾看清,梅良媛的宫女对豌豆黄做了什么?”
烧火太监摇头,“奴才要看着火候,不敢轻易走神。因此只是草草一瞥,没有看清。”
如此,事情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梅良媛是太子妾,阮星是太子嫡长子的伴读,二人虽同在东宫,但论起关系,却是远得八竿子都打不着。
梅良媛为何会害阮星?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见事情的风向一转,闹到东宫内部去了,不愿再查,恐查出东宫的阴私,让太子脸上难看。
可事已至此,文武百官都看着,阮家官位虽不高,阮星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孩子,皇帝不好让其平白蒙受冤屈。
皇帝无奈,嫌恶地看了太子妃一眼:连个侍妾都管不好,怎堪做一国之母!
“传梅良媛。”
皇帝发了话,自有小太监赶去传召梅良媛。
太子妃乍然被皇帝嫌恶,颇有些难堪,抱着小皇孙的手紧了紧,把小皇孙勒得难受,轻轻挣扎起来。
而太子见皇帝传召梅良媛,神色更是难看,看向阮星的眸光,登时变得不善起来,再没之前的怜惜。
很快,梅良媛到,身后跟着一名宫女。
梅良媛才十三岁,身量不高,面庞幼嫩,明眸水汪汪的,瞧着仿佛只有十岁。但她穿着极为艳丽,与纯稚的外形很不协调。
“嫔妾良媛梅氏,参见陛下。”
皇帝冷声道:“梅氏,朕问你,你为何派宫人去膳房,往阮星的糕点里下毒?”
梅良媛心里一惊,以为皇帝已经查出了证据,偷偷觑了眼自己的随行宫女,没有得到回应,不安地咬着嘴唇。
她从未想过,要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选择在今日害阮星,是因为今日日子好,阮星一旦中毒,太子妃为了避免晦气,定会令人悄悄把阮星处理掉,不惊扰贵人。
等时过境迁,谁也查不到她身上。
谁知那碟糕点被小皇孙看上了,事情被闹到明面。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事实,梅良媛不能,也不敢再隐瞒,“禀陛下,阮星他该死。”
皇帝闻言,神色不太好看。梅良媛不过是个侍妾,今日觉得伴读阮星该死,就害阮星,若她明日觉得皇孙该死,太子该死呢?
他绝不允许太子身边,留着这么个祸害。
“你说说,阮星为何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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