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盛森渊恭敬地拱手弯腰,送走盛夫人。
等她走了,他回头就给古列敲了一记暴栗:“我找不着人,原来你还留在我娘那没走?”
“不是不是,少爷您别误会,小的当然是您的人!只不过啊,我爹留我说事,我们父子很少见面,难得聚聚嘛,这都过年了,我和爹才是第一次说话呢。”古列委屈地解释。
听他搬出古管家,盛森渊姑且放过他,又问,“我娘有没有说别的?”
“她是留那位孙夫人讲了几句话,不过,那是夫人哪!小的不敢偷听。”古列道。
“要你何用!”盛森渊瞪了他一眼,把假山后面的元娘喊了出来。
古列不由自主地张口惊道:“原来元姑娘一直躲在这?”
“管住你的嘴!要是我娘知道,我就当是你告密!”盛森渊警告道。
这话果然管用,古列立刻赌咒发誓绝不多嘴,再次搬出古管家,“小的如若告密,全家……”
“住口。”盛森渊出言制止,“拿全家赌咒发誓这种鬼话,别搬到我眼前来。”
“是。”古列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是我们怎么办,是你怎么办。”
“我?”
“你过来。”盛森渊招手叫他近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元娘好奇地看着他们,不过这次盛森渊声音太小,连她也听不出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知道要怎么做了吗?”盛森渊说完,退后一步,对古列道。
古列慌了:“少爷,这件事真的让小的去做?”
“难不成你还想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所以,一旦走漏风声,那必然是你告密。尤其此事若是让我娘知道,那我一定会把账记在你头上。你明白吗?”盛森渊冷冷说道。
古列忙不迭叫苦:“可这事太严重了!万一被夫人查出来,小的……小的全家都完了!”
“少拿你全家说事!这是我的主意,如果你老老实实按照我的计划去做,绝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消息是你放的。你想清楚,你虽然是我家的仆人,但首先是我的近仆,你只能听一个人的话,就是我的。你听我的话,我能保住你,你不听,可没人会帮你收拾后事。”
这话中的威胁,已是说得明明白白,再听不懂,就不是蠢,而是装傻了。
古列低着头想了想,点点头:“是。”
他能怎么办?盛家没有第二位少爷,他的主人就是盛家未来的主人,唯一的继承人。
“小的一定办好!”想通了,古列咬牙答应,不再迟疑。
“去吧。”盛森渊摆摆手。
古列沉着脸离开,这里便又只剩下元娘与他二人。
元娘等古列走了,才问盛森渊:“刚才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盛森渊道:“等这件事解决,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
☆、烛下夜话
——那就是现在绝不会说咯?
元娘懂了,不再追问。
她重新说起钓鱼的事,“您刚才说,马上打个冰洞,立刻教我钓鱼?”
“这事你还记得?”盛森渊苦笑道,“可你好像只听了一半,前提是你答应我不学针线。”
说完,他很愉快地看着元娘,“要是你现在改主意,我也可以改主意。”
“那就算了,等春天吧!”元娘忙说。
钓鱼和针线相比,她还是对玩针更感兴趣。
“你啊。”盛森渊感慨一声,她真是吃定了他,他也当真对元娘无可奈何。
两人又绕着养鱼池走了两圈,就回清凉院拿了几本书,在其他院子里看,熬到傍晚,等工人们都走了,才再次返回清凉院。吃饭时,元娘数数日子,问盛森渊何时恢复上学。
过年这段时间,先生回家去了,给学堂的学生全部放假。
“先生提前说过,他今年要在家中过完上元节再回来上课。”盛森渊道。
“那也不剩几天了……”元娘可惜地说。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今天是正月十一,只剩下四天。
“虽然我白天要读书,但我晚上还是会回来呀。”盛森渊知道她是可惜即将与他分别,劝道,“这段时间,你也学会读书了,除了话本,也可以读些经史子集,增长见识,到时候只怕你还嫌我回家打搅你读书呢。”
“读书是很有趣,可是院子里太吵了。”元娘叹了口气。
没有盛森渊陪伴,她独自一人,又很难走出清凉院躲清静。
“也是。”盛森渊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在起楼这段时间里,我们暂时先搬去别的院子里住?”反正盛府够大,由于只有三位主人,其实有很多院子是空置的,只有偶尔待客时才会热闹一点,如果盛森渊想暂时搬家,想去哪里完全可以随便挑。
元娘没反对。
两人闲侃两句,便议定了搬家的事,当下便不再耽搁,立刻命人去清理远处一座院落的屋子。清理、打扫、铺置被褥……从决定到搬家完成,只用了区区半个时辰。当然,几十个人给两个搬家,若是连半个时辰也做不到,盛森渊就真的要怀疑府中是养了一群什么闲人了。
正好,二人吃完饭,桃花便赶来禀告,新住址已开辟。
……
田江院。
这里距离清凉院之间隔了四个院子,白天再喧哗也吵不到这里,偏僻且清幽。
桃花领人清理出正屋和耳房,正屋比清凉院的略小,但砍去了放桌椅的面积,只放了一张床,所以反而显得开阔。田江院里也有一个书房,但盛森渊没有启用,他不是真打算在这里长住,过渡期而已,还要回去了。再说了,那么多书架,搬来搬去麻烦不说,损毁一二孤本,他都要心痛死。
元娘选了十几本书,抱来田江院,如果她需要,可以随时回来拿。
耳房有两间,一间是元娘住,另一间则被桃花划给了自己。
她一边向盛森渊介绍自己的打扫成绩,一边暗暗得意。真好运!若不是芙蓉降等又犯错走人,这桩好事还真落不到她头上。在清凉院时,她住的卧房距离盛森渊的太遥远了,而且,就算远离少爷,能单独住她也认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和其他侍女住在同一个区域,这总是令桃花生出明珠蒙尘的怨怼。
如今,她终于抓住机遇脱颖而出!
现在她和元娘都住在盛森渊左右,她就不信以自己的美貌还会输给元娘这张丑脸!
桃花略微得意地偷偷瞄了元娘一眼,向她耀武扬威。
只是元娘正在熟悉新环境,除了卧房布置,谁也入不了她的眼。
又被藐视了!
桃花握紧拳头,瞟了盛森渊一眼,决定忍下这口气,只是暗暗记在心中。
“桃花。”盛森渊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是!”桃花如沐春风,当即冲到他面前,颤颤笑着,“婢子在。”
“你去叫人把元娘卧房的床搬到我这里,这屋子比我想的更大,应该能放下两张床。”盛森渊第一句还是说给她听的吩咐,后来的话却是渐渐小声,实是自言自语。
桃花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盛森渊久久等不到她转身,疑惑地开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去做?”
“是……”桃花虚弱地答应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出卧房。
等她走了,元娘听见盛森渊跟她说:“今晚你睡我这。”
元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可您昨晚明明说过,我们不能一起睡。”
“虽然我们不能睡同一张床,可这又不代表我们不能睡在同一间房。嗳,我们都十几天没见了,难道你不想多和我相处一会儿,多说几句话?”虽然盛森渊已经十七岁,十分稳重,可是,偶尔的,他也会流露出少年的样子,或者说,幼稚的样子。
他在外人面前可以维持庄重的姿态,唯独在元娘面前忍不住放肆。
等桃花带人把床也搬过来,盛森渊将两张床移近,这才笑道:“我们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之前他床边也有小榻,可小榻硬邦邦的,元娘需要静养,他更舍不得让她睡得不舒服。
床就不同了,把被褥铺好,两张床一样软绵绵的。
桃花在卧房门口纠结了半天,终究拉不下脸开口留下,只能咬着唇不甘心地离开。
元娘与盛森渊各自洗漱,在自己的床上睡下,中间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放好烛台。
烛光昏黄,元娘恰好能看清盛森渊的脸却不至于被光照得眼生疼。
断断续续说了些分别的日子里各自发生的事,盛森渊话锋一转。
或许,正是夜里,昏黄的烛光下,更容易让人吐露真心。
盛森渊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她:“元娘,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有点不想理我?”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这件事他总是记挂在心底。
“我没。”元娘首先否认。
盛森渊直勾勾地望着她,毫不掩饰他的不信,“你分明就是躲着我。”
“我没躲……”元娘说不下去。她侧躺着,与盛森渊脸对着脸,如果她转过身子当然可以不看他的眼睛,可这太明显了。如果面对面,她实在没法对他的脸坚持说谎,她鼓着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答道,“那天我听到你和夫人说的话了。”
“什么?”盛森渊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聊到我,你说你不想娶我,还说……很丢脸。”元娘重复着那天听到的话,本来她以为自己忘了,可是等到亲自说出口时她才明白,她没忘。不仅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连听见那些话时她心中的酸涩,也仍盘旋在心底。“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
“那时你在书房外?”盛森渊瞪大眼睛。
元娘躺着,没法点头,便“嗯”了一声,“我本来是想来还书的。”
盛森渊急得爬起来:“我那时说的话,不是真的!”
“我知道。”元娘依旧没法点头,但她的意思是这个,“我后来知道了。”
可是,后悔却无法挽救她做的蠢事。
元娘去还书,却陡然听到那么刺激的信息,无法接受,回房痛哭,没想到却只是一场虚惊。她白哭了——不,也不是白白哭一场,她还搭上了一张脸,为了莫须有的事,哭到破相,放在话本里也算是世间奇闻吧?
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