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就难怪了,在正缺大将的棠国,一个能上战场的人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作为一名将军的儿子,也难怪大家都肯包容他的天性嘴贱。沈朝元又认真想了想焦和煦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听过……哦!郑婵曾经跟她说过几个京城里着名的纨绔子弟,其中一个就是焦和煦,人说三十而立,这位已经二十七了,事业上毫无建树,还跟十七岁的沈朝祎玩在一块,可见有多荒唐。
沈朝元觉得倒过来说也行。
十七岁的沈朝祎竟然和这个二十七岁只会玩的焦和煦混在一起,也挺荒唐。
不过,他又不是她亲哥哥,她心里觉得他荒唐,却绝不会跑去告诉他的。
她就想着赶紧送完礼,一起吃饭,吃完饭就会正月园下五子棋。要不然,读书也行,读书都比这个有趣!沈朝元正胡思乱想时,延陵郡主回来了,红着脸。她想起那时延陵郡主对自己说起叶律歆的激动,悄悄地凑过去,“喂,你看到他了吧?”
“谁?”延陵郡主疑惑地问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
“就是那个叶……”
延陵郡主反应过来了,顿时白了脸,伸手捂住她的嘴,“上次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我又没说什么,刚才我看到他在那桌,所以问你有没有看见他。”
“看见了……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在那桌?你见过他?”延陵郡主看着她的脸,非常紧张。
“在马场时遇到过,后来上街又遇到过一次,还有……”还有放假这三天,她又在街上撞见过叶律歆,不过他身边不见那位表妹。正说着,她看到延陵郡主宛如有刀在手的表情,本能地住口。虽然她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也知道继续说下去,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你见过他几次?”
“就几次。”对延陵郡主的追问,沈朝元赶到难以招架。
幸好,这时沈朝祎准备的琴师登场,在提前搭好的高台上亮相。这是沈朝祎亲自请来的琴师,据闻很有名气,沈朝祎发下请帖时,也在帖子上特意标注会请来这位大师,詹夫子得知后,也很期待地向延陵郡主请求,希望她能替自己和沈朝祎打声招呼,他想在这位大师表演后与他见一面。
沈朝元不明白这位大师在棠国是什么地位,但可以从詹夫子的表现中窥知一二。
琴师一抚琴,台下的人便纷纷安静,延陵郡主只好不甘心地闭上嘴。
沈朝元觉得,她好像还有别的顾忌。
另一桌的人却依旧停不住口,沈朝祎对叶律歆笑道:“叶公子,你等的琴师到了。”
众人都纷纷取笑,从刚才起,叶律歆就一直将这位大师的名字挂在嘴边,十分迫切。
“叶公子怎么只关心琴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爱琴。”叶律歆抬头时,那位琴师正在调音,就这也看得挪不开眼。
“是啊,叶公子向来喜欢。”沈朝祎又对焦和煦说,“没想到焦公子也是。”
“毕竟是大师嘛,应该很厉害。”焦和煦却对高台上的人不怎么感兴趣,只是随口应付。
——虽然,刚才特意催促沈朝祎把琴师提前请出的人,正是他自己。
琴师开始弹奏。
叶律歆笑容恬静,安然享受着这曲乐章。
人人都知道他好琴,倒也没人为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感到奇怪。
焦和煦问身后一人,“你也喜欢这个?”
那人轻轻摇头。
“这位是?”沈朝祎一直对焦和煦带来这个怪人觉得疑惑,但焦和煦不介绍,他也不好意思问。这人确实奇怪,明明是赴宴,却蒙着脸,眼神淡漠。按说焦和煦向来跋扈,没道理能容忍自己的属下如此傲慢,可焦和煦居然忍了,而且和这人说话时十分平和,顿时让沈朝祎好奇不已。
现在抓住焦和煦和那人说话的机会,沈朝祎适时地插入两人中间。
“他姓成,成功的成。”焦和煦不在乎地说。
“哦,原来是成公子。”沈朝祎尝试用公子来称呼此人,焦和煦却没有纠正。
他的好奇没得到解决,反而更盛,“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
京城里姓成的人家,年轻的几个他都见过,绝不是那些人。
“他姓成,当然是成家的公子啦。”焦和煦抓住他语句的漏洞,开了个玩笑。
而后别的再没多说,无论沈朝祎怎样试探,全部失败。
难为这两人一直在说话,叶律歆也能当没听见,但一曲奏罢,他还是皱了一下眉。
听琴时总有人说话,到底还是影响他的感受,下次得专门请这位琴师来家里才行。
他正思索时,沈朝祎问他喜不喜欢这位琴师。
“喜欢倒是喜欢,可惜是男人,又太老。”叶律歆随口说。
沈朝祎目瞪口呆。
他是问的琴,叶律歆答的什么啊?
☆、少爷!
这时焦和煦又插嘴了,“我看啊,叶公子你是想娶个琴师。”
听到叶律歆和沈朝祎说话的人,都免不了有这个念头,但敢讲出来的就一个焦和煦。
叶律歆竟然也敢接:“想是想,可惜能入我耳的琴师都是男人,还很老。”
“这话说得有意思,那要是不老还好看,男人你也肯娶吗?”焦和煦问。
沈朝祎的脸色越发黑了。
叶律歆可顾不上他脸黑不黑,跟焦和煦聊得挺开心,“我倒不介意,可我祖父不答应。”
“对,安国侯会打断你的腿。”焦和煦笑着说,“我爹也喜欢这么说。”
他一纨绔,叶律歆一讲究书生,能谈得来,纯粹是因为安国侯和邕武侯都是以军功封爵,家里的气氛相似,很有共同语言。
叶律歆大笑。
焦和煦又问:“如果有个弹琴厉害的女琴师,还好看,你肯定不愿放过吧?”
“可惜没有。”
“你得把话放出去,让人家知道,我听说偷偷看中你的少女还不少,叫她们都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她们肯定刻苦去学,这时你不就能如愿以偿了?”焦和煦还拿出了一个建议,简直说个没完。
叶律歆作为听众实在太合格,当即附和道:“借你吉言。”
沈朝祎一头冷汗,深恨自己选了一个糟糕的问题,引出这段糟糕的对话。万一哪天叶律歆真和个琴师搅和到一起,不管是戏楼里的还是男人,人家说源头有可能在他的生辰宴,安国侯府迁怒到他可怎么办?虽说一个是王府一个是侯府,但安国侯向来处事不留情,又正受龙眷,他只是世子之子,哪能承担得起教唆叶律歆的罪过?
于是沈朝祎立刻叫来仆人去后台催促,叫下一场戏立刻登台。
他则打断二人对话,介绍下一场表演。
下一场是京剧武打戏,讲的是一出道士伏妖。正如第一出戏是为叶律歆准备,第二出戏则是考虑到焦和煦的口味,虽然这人是个手足无用,如同废人的纨绔子弟,但毕竟是武勋出身,最厌烦文绉绉的念白,就爱看人在台上打起来,所以选了这出,打戏特别多。焦和煦看得开心,便不理叶律歆了,叶律歆还想找他聊两句娶琴师的事,没人搭理,便也无奈地沉浸到戏里去。
沈朝祎松了口气。
一直站在焦和煦身后那位“成公子”,忽然往另一桌看了眼,低头对焦和煦说了两句话。
焦和煦眼睛盯着戏台,右手轻轻挥了两下,“你自去吧。”
成公子便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沈朝祎余光瞄到,心中一动,叫来个仆人跟去。可没多久那仆人便红着脸小跑回来,向他禀报跟丢了。沈朝祎顿时大怒,压低声音骂道:“叫你跟个人,你也会跟丢?这里是自家地方,人家比你还认得路?”
“哈哈哈……”焦和煦将目光从戏台移开,转到沈朝祎身上,“沈小弟,你就别难为你家下人了,我那朋友武艺高超,可不是区区一个下人能追上的,他追丢了,这是情理之中。你放心,有我担保,我朋友来这不是为了搞破坏的,这是你的生辰宴,兄弟哪会拆台?”
沈朝祎扯着嘴角勉强笑笑,“我明白……”
可他还是不知道,这姓成的跑自家王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总不能是冲着他祖父去,晋王的书房里是唯一不能让外人进的地方,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何况是一个人?就算自家下人跟丢了,他也不觉得此人能越过重重守卫。但,如果不是为了他祖父的重要机密,专程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往左方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在看戏,嗯。
嗯?
沈朝祎一愣,涪陵县主哪去了?
……
在武打戏开场不久,沈朝元看所有人都盯着台上,立刻抓紧机会溜了出去。
她提前看过今晚表演的单子,老实说连第一场琴师表演她都不想看,只不过当时延陵郡主总瞄着她,她怕自己一出去,就被抓住问到底,好不容易等到延陵郡主转移了注意力,她就迅速跑了出去,留下其他人。
杨柳也想跟着跑出去,被郑婵抓住,只给青黛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
她知道沈朝元喜欢独自散心,但也不可能真让她独自消失。
青黛擅长跟踪,绝不会被察觉。
而沈朝元也果然没发现自己身后有条尾巴,正乐滋滋地往前走,庆幸她获得自由。
她来这里也有半年了,经过长期勘查,不会再发生在自己家迷路的糗事,事实上夜晚的照明度不高,只有一排灯笼能勉强照亮地上的路,至于旁边的参照物诸如假山和大树之类的则不明显。但沈朝元走到哪里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这是什么园,那是哪个院,绝不会搞错,她对自己的记性有很大信心。
到了一处培育菊花的院子,一进拱门,入眼处处都是黄橙橙的弯月瓣,层层叠叠拢在一起。这里应该是花匠用来暂时存放菊花的地方,这些菊花都还栽种在盆里,应该仍在培育中,高高低低的,摆在一起居然在院子里形成一个小迷宫的样式。
沈朝元想起在盛府时总有些丫鬟喜欢跑到没人的地方说小话,她们一定会很喜欢这里。
正想着,她也安静地往前走,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说得还真准,果然有喜欢说小话的丫鬟看中这。她准备转身走,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躲在这里的,居然是一男一女。
唔。
沈朝元的脚步就停下了。
那男的声音她耳熟,女的声音她更耳熟。
“我好不容易才能跑出来见你,你就和我说这些?”女声说。
沈朝元来得晚了,她们之前似乎在争吵。
男人顿时说了好一通安抚的话。
“你的伤还痛不痛?”男人又问。
“早就不痛了,你给我上药时确实很用心。”女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