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终究说出了口,我心底明白,无论对我还是对于王雨萱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果。曾经,我们也是说过再见的,但,那不过是我单方面的‘再见’。
而今,她口中的再见,那便是真正的再见了。此时、此刻,我的世界里,彻底没有了那朵孑然而立的白玫瑰,同理,她的世界里,也没有了那头倔强的陈二驴。
告别。
一个往南,一个向北。在这座城市的两端。中间的距离,可以具体量化,至于其它的距离,大抵会如同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是了,我并不认为王雨萱还会把我当作她的师哥。哪怕,我还是老王心中的好徒弟也不例外。
毕竟,她已经成为一个能把彼此间关系,拎的特别清楚的姑娘了。
……
凌晨三点。
这座城市只有灯火,没有喧嚣,我站在这座城市的中轴线上,身边有不少人,大多是外地游客,年龄普遍偏大。原因不言而喻——我们都在挣着站在一个好的位置,借此迎接新一天。
好似每个来北京旅行的人,都会做这件事情。骨子里身为中国人的热血,足够支撑所有人在这个寒意渐浓的凌晨中,等待。
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准备迎接升旗仪式,最开始到北京谋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想去什么景点打卡、亦或是见证什么庄严的仪式。
那个时候,积极上进的两个年轻人,只会去想该怎样减轻家里的负担,挣够房租、幻想着早日去二环里租住一套‘火柴盒’……好似只过了片刻,那两个年轻人也已走上了陌路。
女孩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男孩也在寻找自己的路上,遇到了最终的归人。
命运无常,人性无常,情感无常。
六点一刻。
随着东方朝阳绽出光芒,国旗护卫队正式开始升旗仪式,热血澎湃的义勇军进行曲,感染着所有在场的人们,我们跟着节奏唱出国歌,目所能及处,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已是热烈盈眶!
那个时代的经历与见证者,足够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尊重与传承。
……
一天时间,我的足迹走过了北京城内的所有景点(只在门外用镜头记录,并没有走进参观)。
又是深夜,我回到了摆渡。依旧是没有加冰的格兰菲迪,在新酒保诧异目光的见证下,我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带着一股子奶味儿的威士忌,刺激着我的喉咙。
火辣、热烈,灼烧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眼角终是酸楚,与王雨萱告别的时候我没有流泪,见证升旗仪式的时候,我也没有流泪;走过这座城市所有景点的时候,我依旧没有落泪。
但在此时此刻,我落泪了。
我在花开的季节回过一次北京,而今在叶落的当下,我再一次的归来又离开。
以后,再来北京的时候,大概不是现在的这个陈默了。是了,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落泪的原因,茫茫人潮中,这座由钢筋水泥构造的丛林里,我丢失了自己,一个我本以为可以是我最终样子的自己。
我也丢了那朵白玫瑰,还有那个当初一起来北京相互依偎的姑娘。
在这些前提下,我有什么理由不哭泣呢?
微微抬头,眼泪模糊的视线,昏暗的灯,让人忍不住沉迷的民谣……我打了个响指,“哥们儿,再来杯格兰菲迪。”
“哥……您已经喝了一杯了,身体……”
“废话少说,来就是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异常坚定。
我要喝醉。
在这个最后停留在北京的夜晚。
酒保只能摇头,无奈一笑,将我点好的格兰菲迪端了过来。
“谢谢。”说完,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次没有全部喝掉,因为我的嗓子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刺激。
“真他妈没用。”我骂了自己一句,旋即起身,扯开衬衫的领口,蹒跚着走到台子边,对台上的乐队说:“哥儿几个,商量点事儿,能让我唱首歌吗,我马上就要离开北京了,以后回来的,不一定是不是我自己。”
他们一脸莫名。
最后,还是台上的吉他手认出了我,他跟余下几人耳语几句后,示意我登上台子。
挣扎走上,用了几分钟站定,终于握住面前的麦架,开口对在场的人们说:“哥们儿我曾经是个北漂,在场很多人应该跟我有着相同的经历。但在今天,我做了个决定,我要跟过去告别,跟自己告别……跟北京,这座有些残酷而操 蛋的城市告别!”
酒意上头,我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唱首北京北京吧,以前总听别人唱,今儿啊,我也唱一次,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说完,我对着乐队点头示意,很快,吉他、贝斯接踵弹奏,熟悉的节奏中,我踏脚敲打着地面,“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我在这里寻找,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北京,北京……”
北京,好大的一座城,它让我丢失了那个最为纯粹的自己;北京,好小的一座城市,我在这儿遇见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几个姑娘。
“我们在这儿寻找,我们在这儿失去,我们在这儿祈祷,也在这死去......”
“北京,北京。”我用最后的力气,吐出这两句词,带着胸腔里最后的力气。
我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留下那个陈默吧,等我再次归来的时候,将会是一个新的陈默。
一首歌唱完,我已经彻底沙哑。
“谢谢各位愿意听我唱的这首破歌儿,跟这儿,哥们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如果你们热爱这座城市,请你们继续热爱它,用尽全力;如果你们憎恨它,请你们继续憎恨,因爱生恨、或是因恨生爱,都他妈是骗人的鬼话,尊重自己的本心,最好。”
跳下台子,我直接奔向门口,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