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一顿,看见joe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慵懒,实则含了极强的攻击性,像蛰伏已久的狼随时都会扑上来。这个人的狼性又露出来了。
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惧怕他,可在心头快速斟酌后,向外而迈的脚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林妙很不情愿地承认,她对他有惧意,在摒弃了那些误认为的情感后,她找不到能让他对她另眼相待的理由。所以此刻他出口的威胁绝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她今天如果走出了这扇门,那就义无反顾,不能回头。
尽管她不知道无法回头的路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敢轻易去试。之前那些跟他翻脸的底气全跑得不见影了,不能算是审时度势,只是本能地嗅到了危险。
林妙沉默地走回桌前要坐下,却听他沉声而令:“过来。”
蹙了蹙眉,还是走到了他身侧的位置坐下,垂着眸,面无表情。
joe开口:“以往脑子不是挺灵光吗,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林妙冷哼:“脑子短路了,想不明白。”实际上她正在思考他要她想什么。
“你有这功夫跟我置气,还不如想想自己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局。”
林妙疑惑地抬头,他说这是一个局?什么局?
正文 63.自固成方
只见他将身前的白纸推过来,忽然心中一动,翻过白纸的另一面,看见上头写了:ai(寰亚)、南星、林大军、妙,而在底下打了个很大的问号。
这应该是事件的时间轴,先是ai项目抢先被寰亚发布,再是南星出事,父亲是背后主谋,而她是那颗棋子。目光在“妙”字上定了一瞬,迅速转移到底下的“?”上,以它为轴点分别连线了上面的每一项,但这代表了何意?
既然人就在面前,没道理不去问,林妙指了那处抬头:“这是指几样事情与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吗?”joe淡漠地扫了眼,丢来一句:“那是一个人。”
心头一顿,第一反应是指他,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如果是他,大可不用“?”来代替。所以这意思是个未知的人?蓦然间心头猛的一沉,她的脑中电闪过东西,脸色一寸寸泛白。
joe不动声色地将林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看来她是想到了。
有人要把她赶尽杀绝,让她无法在这夹缝中求得生存空间,而那个人是谁她应该也想到了。虽然性质恶劣,倒是与他的念想异曲同工,同样,他也要她除了依附他外,再没有任何外力可助,包括她岌岌而营的寰亚,包括她那些所谓的家人。
我见过翟靳。
这句话堵在林妙的喉咙口。
她错过了告诉joe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在第一时间看见翟靳的时候没说,在发现父亲秘密的时候没说,在山顶想要开口说时也没说,现在再来说似乎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或者早就知道。
这张白纸推给她,并不是为了让她理清中间的曲折关系,而是揭破。
只听他语调轻柔地道:“我有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你没有把握。”
林妙揉了揉眉心,果不其然。忽而心念划过,她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眸,直视进那双黑眸中,“那两通电话其实是你让人打给我的,是吗?”
看到的是joe不置可否,等于默认。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了解翟靳跟父亲有过密谈,却隐忍不语,一直在旁窥伺着她的动静,等于说是她的那些小动作在他眼里就像演技拙劣的小丑。
难堪是次要的,愤怒是主要的,她内心里积压的火又冒上来了,抓起白纸往他脸上丢,“这样有意思吗?”白纸从他头顶飘落,缓缓掉在了地上,而那原本阴沉的眸光里多了沉厉。
林妙这时被怒火冲昏了头,从椅子里猛地站起,双手用力拍击在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瞪着joe一字一句:“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比你更奸诈更卑劣,想要寰亚就靠本事去抢去拿,要对付翟靳就与他正面交锋,至于对我动用这么多心思吗?你说我父亲拿我当棋子用,你又何尝不是?引我入局,带我上山,等着外面天翻地覆再将所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现在再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来救济我?江少霆,红脸唱完了唱白脸,这部戏全你给你唱得了。”
情绪是递进式的。在山上的时候因为发现情感无处可依从而整个人变得消沉,下山得知寰亚窃取idea抢先发布,她被指为出卖者时震惊与难堪,再到刚刚他给出提示,让她猜出这一切背后都有着一只属于他的手在操控,整个就爆发出来了。
而爆发之后看见他除了沉沉盯着自己外却一语不发,这感觉就像自己搬了很大一块石头丢进湖里,期待着能够砸出巨大的波动,却没想石头掉下去,连一片涟漪都没起,就无声无息地沉下去了。摸不着边,不禁忐忑,还有些许的惧怕。
是空气沉静的犹如静止般,让她有这种感觉。
林妙在心里给自己的心情默默做了注解,转而又觉画蛇添足。
终于,长久静默后,joe轻声开口了:“奸诈,卑劣?这是你对我的观点?”他从椅子里起身,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给林妙感觉他一点也没将她的愤怒放在眼底,然后见他转身走至窗前,寡淡的语气从他口中吐出来,却令她如履薄冰。
“林妙,你太抬举你自己了。对于我而言,要拿下寰亚根本无需用到你,至于翟靳,他已经败在我脚下了,你认为他这次又能翻得了天?我几时需要拿你做棋子来赢这些?从你看见翟靳起到刚才,一共六十多个小时,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却到刚才都没肯说出翟靳,是这个人在你心头的份量重到比我还深,还是你指望着他东山再起了跟回他?”
掷地有声的质问在最后,令林妙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joe微微侧转过身,凌厉的黑眸直视而来:“不是?那么你来告诉我是什么?”
“是我没有想好。”林妙干涩地解释,“看见翟靳突然出现在我父亲病房里时,我也很震惊,听他一番言也觉他有所图,但那时并不知他在失去了荣丞之后还能有何作为。之后其实我有打算对你说的,可是……”可是因为那场大火,因为韩婧,终止了。
joe的眼神里露出极端嘲讽,“妙妙,你放不下的终究不过是个寰亚而已。”说了这句后他就背转过了身,在林妙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听见低沉的语调里带了杀伐决断:“那就从寰亚开始吧。”
林妙见过joe温文尔雅的一面,见过他狡猾的一面,也见过他性如狼的一面,这次却让她“有幸”见识到了他狠厉的一面。
她被困在了霆舟!这个困是真正意义上的限制自由。
在霆舟的那幢大厦顶楼,有一个住所,是他的。从那天起她就住下了,也不是用镣铐铐着她,或者是将门反锁,他只冷冷丢下一句:你如果想出去被舆论撕成碎片,尽管离开。
这既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甚至她起初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joe也给她足够的空间来看事件的进展,他全程不干涉。
首先寰亚发布ai智能耳机后,成为了全城瞩目,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创意的微妙性与价值性,群众的期待值极高。于是寰亚在发布后三天就在网络上推出了付定金预定名额,只不过半天,一万个名额都被畅销一空,还有的人在惋惜没有抢到。
然而在这一片和声里有一个声音特别突兀,它是在城市论坛里高调发帖的,质疑寰亚何德何能发布这种高科技产品,批判它连科技的边都搭不上,不过是一个主做电子产品零件的二线公司罢了。
这个突兀的发声出来后,网络的风势就开始变了,从研讨智能耳机的创意变成了怀疑产品的可靠性,纷纷质疑会不会是夸大其词的宣传,而那些支付定金哄抢名额的人从期待变成了声讨,要寰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来。
为此林彦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试图借由媒体来压住市场舆论。
林妙看着直播里的林彦,居然眉眼沉稳,全无以往的浮躁,应对记者的提问也很从容,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似乎在公司脱离了她之后,他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了。
突然有个后排的记者站起来高喊:“林总,请回答我:你们寰亚在没有任何科技团队的情况下,何来ai智能科技产品的创意?”
林妙看到林彦的眼神明显有慌乱闪过,哪怕很快就镇定下来,但也让她瞧出了蹊跷。眉宇不由蹙起,原来这场记者会都是安排好的,问什么问题,他要如何回答,全都是演练过的。可当下突然冒出来的这名记者提问怕是不在计划之内,只见林彦清了清嗓子后回道:“谁说我们寰亚没有科技团队的?当今科技占据市场主流,我们寰亚自然也与时俱进了。”
“那请问这个创意出自哪位技术人员?能否请他为我们详细讲述下这一理念的由来,以及在创造过程中是什么引发了灵感,为什么要以耳机的形式注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