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蹙了蹙眉,“他们不来的吗?”
“昨天有来过。”
微默了下,她又问:“我爸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看护用怪异的眼神看她,“请问你当真是林小姐吗?”言外之意既然是亲生父女,怎可能连父亲生的什么病都不清楚。
林妙懒得解释,平声反问:“需要给你看身份证吗?”
看护噎了噎,连忙道:“林老先生是因脑淤血突发入院的,之前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昨天刚刚动过手术,是林先生签的同意书。”
“动的什么手术?脑颅手术?”微微皱眉,原来父亲头上包裹纱布是因为动了手术,不过……“能把手术单和同意书都给我看一下吗?”
看护立即点头:“当然可以,在医生那边,我这就去给你拿。”
目送着看护走出病房,心念难免转至上次的事,而这回林彦找的这看护有三十来岁了,也不是什么年轻貌美的。看护出去后室内便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沉。
父亲还昏沉着,是要去叫醒吗?如果不问话那此刻她拽着人不放又是什么意思?正迟疑间,突见那边林大军睁开了眼,不由呼吸一紧。
林大军的视线先是很茫然,不知身处何地,当目光转到林妙时蓦的一顿,本来迷蒙的眼一点点睁大,“你们怎么在这里?”出来的声音嘶哑而苍老。
“爸,你这次是真的病了吗?”这问听来是有些冷情,淡却是林妙诚心而问。没料林大军突然一把扯下呼吸器,抓起桌上的杯子就丢过来,“你们给我滚!”可因体力不支,杯子只飞出一点距离就摔在了地上,哐当碎响。
林大军因为情绪激动而且又将呼吸器拉掉了,呼吸变得急促,一下一下喘着粗气,眼看着要噘过去了,林妙再不能坐视不管。松开拽着joe的手,两步上前拿了呼吸器又为林大军给按上,等他用力吸了几口气才胸口平复下来。
可林大军看她的眼神依旧愤怒:“你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来坑自家公司,还有脸跑我面前来!”林妙微微一顿,缩回手站直了身,淡淡反问:“吃里扒外?你告诉我什么是里什么又是外?而哪个又是自家公司?寰亚?它难道不已经是别人的了吗?”
“你……”林大军激动地想从床上起来,无奈气力不足又摔回了床里。
林妙默看着没有再动,不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在林大军的眼中她成了叛徒。很显然,她设局让林彦骗走他手中最后股权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应该这也是他真正病倒的原因。
他心心念念都是要将寰亚夺回来,殊不知在一念之间已经把仅剩的权都送了出去。
不过,曝露这件事的人是谁?林彦?很快她就否定了,最大的可能怕是翟靳吧。
事情本身就是她与林彦合谋的,他不至于傻到主动去跟爸说这件事,至于许晓君,她得知爸将余下股份都给了自己儿子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她也没道理会知道个中原委。
只有翟靳!他被迫散了手中的股权,自然知道是谁在操作,不说一拍两散吧,怎么样也要将这水搅浑了才走。而且都是这家同心医院,很难让她相信这是巧合。
不过眼下她没想去纠结是谁曝光这事,既然她敢做就也不怕被知道。眸光凝沉于父亲面带愤恨的脸上,心里想到底有几层面具是没有被撕开的?
“爸,能问你个事吗?当初翟靳来找上你的时候究竟许给了你什么?”
林大军闻言面色变了变,随即想要喝声:“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可出来的话却因气喘无力而失了本该有的威势,反而像苟延残喘地低嚎。
林妙不理会他的愤怒,眼神无波也无澜地继续道:“荣丞已经没了,在你眼中最有利的价值根本不存在,而翟靳的海外市场也是你吃不了的肉,以你唯利是图又谨慎的性格,以及与他父亲翟新同的罅隙,按理不可能会与他有所瓜葛。我想不通他能许你什么呢?”有意停顿在此处,目光紧凝着他神色的变化,在他眸光闪烁时她蓦的扬声:“还是,他用什么威胁了你?”成功看到父亲的眼睛突然睁大,眼神中露出震惊。
这便是谈判的技巧,先发制人、出其不意!
能够威胁到父亲的东西,除了公司、生意外,还有什么?是放在这家医院档案室里的那些陈年过往,还是五年前的大火背后隐藏的秘密?
用余光飘了眼不远处的身影,从始至终joe都沉默着的,好似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林妙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面色平静再不见昨晚的沉痛,淡了声陈述:“在楼下的档案室里,有两份病历,一本是我的,一本是阿姐的,是翟靳给我看的。爸,我现在只想问你,那两份病历都是真的吗?”
林大军原本就震愕的脸色在听到林妙如此说时,截然而变,眼神中甚至露出惊恐来。林妙感觉心在往下沉,父亲这反应分明意味着这些都是真的。先不说她自己昏迷这事,脱口而问:“阿姐的腿为什么会断?是不是跟那场火有关?”
林大军突然背转过身,“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林妙冷笑:“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儿啊,她的腿为什么会瘸你会不知道?以前我一直想不通阿姐究竟为什么一去不回,而你对关于阿姐的事那般忌讳,现在我终于明白。”
“你明白什么?“林大军转过身来问。
林妙眸光沉冷地盯着他道:“明白你忌讳的不是阿姐,是怕阿姐知道的秘密曝光。”
林大军的脸色本来就灰败,此时更是变得煞白,甚至嘴唇都开始颤抖,“你胡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也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不孝女!”
他越否认越让林妙心寒,如果真有什么内情说开了便是,何以连阿姐腿断这件事他都不敢提?再开口已经凉了声:“是吗?既然你说没有秘密,那我们就聊一聊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吧。”
“什么火灾?你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林妙无动于衷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林大军,忽然觉得很可悲,“你觉得有些事真的能瞒一辈子吗?纸包不住火这句话没听说过吗?而这场火,还是烧在了你心里!”
林大军猛的抓住她胳膊,发了狠劲的抓,几乎是瞬间她手腕就变成了青紫色。
在身后一直没作声的joe眸光一沉,箭步上前捏开林大军的手骨狠狠摔在床沿,又再拉了林妙从椅子里起身,脸色一片肃沉,隐隐透着怒意。
正文 90.你究竟是谁?
正在这时,病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看护的语声也传来:“林小姐,你要的诊断本与同意书我给你拿过来了。”一看床上林大军胸口剧烈起伏,有气出没气进的状况,掉转头就急声而喊:“董医生快来,病人情况不对。”
林大军又被送进了急诊室,林妙站在走廊的过道里,心绪复杂。刚刚医生说如果情绪激动引起脑中枢神经崩裂的话,也就回天乏术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她当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心理准备”的意思,钝钝地想:如果当真有个万一,那是不是要归咎于她?
这个念头在心里滋生的时候,一种很苦很苦的涩味在嘴里泛开。
joe站在旁边将她脸上的落寞尽收眼底,飘了眼急诊室紧闭的门,扯了下嘴角大步走近她。将她身体掰转了背靠在墙上,视线相对,“你觉得你这样能问出什么吗?”
从头至尾林大军都没给出明确答复,除了恼羞成怒外,所有的反应都毫无意义。后头就算再问,那老头也只要装个晕犯个病什么的就能避过去了,他看不出耗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林妙反问回去,“joe,为什么你比我还要急迫?以前几时见过你如此不淡定?”joe闻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眸光透着一股清冷,“妙妙,你无需用激将法来留我,今天但凡我不想留下来,你就是用各种方法都留不住我的。所以收起你的小聪明,也停了你脑中的那些臆测,既然要从你父亲口中探出真相,那就狠一点,也彻底一点。”
“刚才医生的话你没听见吗?说他如果受刺激导致脑血管崩裂的话会没得救。”
“是吗?”joe冷扬了眉,“一个老谋深算到连自己女儿都算计的人,真的有这么脆弱吗?”
“你……”林妙的话梗塞在喉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急诊室的门,听见他在耳边凉声道:“他两次入院都是以脑淤血突发之名,前一次是什么情况就不用我多说了,这次是否属实也不去评判,但你有听过脑淤血突发个几次都安然无事的人吗?”若不是看她面露茫然之色,他真的懒得去点醒她。
像林大军这种人,比翟新同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早早就把公司丢给了儿子,又手持重股不让权利脱手,几番利用女儿做开辟市场的棋子,用得不趁手时将之踢开为其儿子铺路。在不得不要用到林妙时又以病讹之,败露后毫不犹豫一脚踢开,更在寰亚出现信誉危机时把女儿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弃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没让她警醒吗?而这种人又岂是随随便便会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