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阿姐告诉她,陆勉私下找过她们了。用了什么法子林妙没有细问,也没必要问,总之无论是阿姐还是威廉都走不了了。她该想到,这个男人但凡记忆全在的话,还有什么能逃出他的算计之外?他早就埋下伏笔留了后手。
当晚,两人虽然同睡在一间病房内,可各自占了一张床背身而躺,谁也不理谁。
夜半时分她朦胧中听见他那边传来动静,放轻了脚步走出门去了。双人病房是有卫生间的,这时候深更半夜的他出去干什么?不会是想对他的体检报告动什么手脚吧。
心念转至这林妙立即也起身了,可门一拉开便看见了他。
他就坐在门外的椅子里,头仰靠在墙上,目光难得呆滞无光,就连她走出门也没察觉。心绪蓦然而堵,那一刻她感觉他竟是那般无助。在鼻子里的酸楚涌出来之前她回走进了房中,轻轻躺下,耳朵削尖了听外面动静,在那椅子发出异动的时候数着步子到门前,门被推开,她阖上了眼。
那步伐并没直接走至邻床,而是来到了她身后。听见他的呼吸在靠近,当感觉觉身后位置一点点沉陷,才意识到他居然悄悄地爬上了床。
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那一丁点大的单人床,他在躺上来后还能与她留有一点空余之地,不让她感觉有在贴紧了。可是这个人的存在感那般强烈,哪怕没有肢体接触,也不可能让人忽略。她不信他会不知道她其实是醒着的,可从头至尾都没吭一声,甚至很快呼吸均匀了。
静寂的房间,林妙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可阖着眼很快困意就袭来了,只一个恍惚人便睡沉过去。
正文 138.摊牌(3)
早上是被推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见陆勉俯身在上,“醒一醒,预约检查的时间到了。”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检查?”
“身体检查。”他幽然若定地道。
等洗漱完出来林妙已经是面无表情,既然昨晚上没有跟他横到底,到了今天也没必要再来摆谱。不过就是几个房间走一圈的流程罢了,她不至于无理取闹到那种地步。
同样是在骨科,医生检查的时候他没出去,就脊椎问题与医生展开了探讨。那种感觉就是——她躺在那病床上,两个男的对她的背指指点点,跟研究生物似的。最后她忍无可忍地开口:“能不能等检查完你们专门开个会讨论?现在是到底还要不要检查了?”
结果是,等做完骨科检查后陆勉对医生道:“晚些我会再来。”
一个脊椎问题哪里需要他这么热衷,她已经有在治疗了。一整天的流程中,属子宫检查最让她不舒服,除了仪器的探照不舒服外还有医生问的一些话让她眉宇紧蹙。
医生说她子宫壁太薄,不易受孕,问她以前打过胎吗?这个敏感的话题会让她很难受,即使她不是有意而为,可那沉到骨子里的痛至生都难忘。而那医生似乎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兀自数落道:“女孩子还是要洁身自好,一时冲动之后买单的人通常是自己。”
“你们医生在每一个人检查的时候都要像警察一样例行询问这些问题吗?”林妙面无表情地询问,即使语调平静,气势也起来了。把那医生给问得一愣,立即面露尴尬,讪讪地转移话题:“报告要明天才能出来,到时去机器上扫描自取。”
从检查室出来时看见陆勉迎走过来,那心头的火焰便蹭蹭蹭地蹿了上来,“这就是你让我做身体检查的目的?”
他面露疑惑,目光撩了眼检查室的门,“怎么了?”
林妙冷笑着摇头,“假如你是想借着这方式来羞辱我的话,那么你成功了。我是打过胎,也确实没有洁身自好远离你,所以请让我自己买单,你离我远一点好吗?”
看得他心烦,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推就大步朝着另一个检查室而走。虽然知道刚才的事不能怨他,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要说什么想说什么闲话也控制不住。可如果不是他来让她做这个身体检查,会遭遇这些吗?再往回推,如果不是他,如今也不会有给别人羞辱的机会。
陆勉看着她身影消失在ct室后,蹙着眉头推开了内科检查室的门。等再出来时脸上多了阴婺,直接拨了叶非凡的电话,一接通就沉凉了声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崇明医院妇科医生陈怀珍立刻下岗。”
“啊?什么……”叶非凡都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陆勉给挂断了。如果那个内科医生不是女的,如果不是他最基本的涵养还在,刚才恐怕就一拳头打过去了。
三言两语就被他威逼出了刚才检查时的场景,当时说他怒发冲冠都没错,这种多嘴又多舌的医生是该清一清了。
殊不知这一冲动行为,致使了后来事情的衍生。
虽然两人是隔开一天做的身体检查,但报告却是同一天拿到的。陆续的报告上各项数据都很好,除了腿骨不能太劳损外,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林妙的检测报告出来,面色就凝沉了,有一张报告上标注了红字——宫颈癌!
最敏感的往往最致命吗?老天爷是觉得她还没有历练够,要再丢来一难给她才能彰显佛法?她的异样被陆勉察觉,抽走她手中的纸快速扫略。她笑了笑,转身而走,走了两步脚下就加快了步伐,电梯门关的同时看见他正往这边追过来。
并没有顺着电梯一路往下到底层,那样他总能找来的,中途便按了键下了电梯。却发现这一层人流多到不行,来来往往的病人与家属将医院的长廊都占得满满的,直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走下两层觉得安静了才落座在台阶上。
她以为她需要安静,可当真静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心跳剧烈,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慌乱。终于承认刚刚在陆勉抽走她检查报告的时候就开始慌了,内心里升出的那种恐惧以倾巢之姿扑面而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揭了一层皮,让她将疮口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妙妙。”身后的一声轻唤让她浑身一震,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见脚步声?陆勉在她面前蹲下身,将她沉埋的脸抬起,看见那惊惶的眼睛时心头一痛,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妙妙,她几时这般脆弱又无助过?是否那年在必须做残忍抉择的时候,她也这般?将她拉进了怀中,下巴抵在她头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钝钝的脑袋反射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妙下意识地回:“你不是医生。”
“我们可以找最好最权威的医生来治疗。”
沉寂里,林妙以悲怆的语声缓缓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金钱解决的,这种体会我经历过了。”威廉的病,几乎找遍世界各地的专家,最终若非他的血型与威廉能匹配,那么至今都难有解决之道。
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沉定的语声响在头顶:“如今这方面的医疗技术都很先进了,必然是有法子能够治愈的。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妙妙,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不要把过去放到今天来重叠,我们所遇的事都是未知的。”
她没有再反驳,静静地钻在他怀中,有迟钝的感觉慢慢冒出来——确实不同。
从不觉得拥抱能够起到什么用,然而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拥抱的力量,而且这个拥抱只能来自他,别人都不行。
那年她孤独无依,即使阿姐得知了将她紧紧抱住,可她仍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进来心间。而今这个紧箍的怀抱是那般坚硬,又那般暖热,将她心头的冰凉一点点驱走。
这真的是再鲜明不过的对比了。
情绪在他怀中逐渐平静下来,她嗡着声要求:“你放开我一些。”
陆勉没有真的松开她,长臂紧紧锁住了她的腰。两人就坐在安静的楼道里,医院长廊的那些嘈杂似乎离得很远,如果不是这个事他们应该还在相互较劲,谁也不肯让一步。
林妙心思敛转后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去打扰阿姐他们一家好吗?阿姐是真的把威廉当作亲生儿子的,有时候甚至觉得比起我这个亲妈都还要爱威廉,如果你强行夺走威廉,那是要了阿姐的命。”
他听后点头,出口的话却是跋扈:“只要你在,我向你保证。妙妙,你敢再说一句那类似的话试试,看我会不会搅得你阿姐一家不得安宁!”
蹙起眉头,“你一定要这般不讲理的吗?”
他掰过她的脸迫她目光必须与他对视,却见那眉眼越加乖戾了:“对,我向来就是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人,除非你来管我,否则我若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林妙低吼:“你口中的那个别人是你儿子!他自小就是我阿姐带大的,你把他们生生分离何其残忍,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该做的吗?”
陆勉眯起眼,眸光沉鹜而危险,看得林妙心头漏跳了一拍,“你在为将来筹谋。”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了的口吻在陈述。
“妙妙,你以为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我眼吗?”陆勉在问这句的时候心头是震怒的,他刚才是真的有被她给骗过去了,以为她沉浸于突然的噩耗中难以自已。可事实却是,她在故意营造悲情的氛围,实际上却在开始为今后筹谋了。
却听她面无了表情说:“我没想过要瞒你,本身威廉就是你的责任。抚养威廉是你责无旁贷的事,前提是不让威廉与阿姐分开。你不要跟我放那些狠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相信你应该分得清楚。将来无论你是否有新的伴侣,威廉跟着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孩子的成长需要平稳的环境,但凡你对我有一点愧疚,请你秉持我的想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