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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如何,有心又如何,他说的是实话,哀家都该受着。”魏太后叹息道。
  她既然做得出,自然也能担得起。何况皇帝给她的不过是些冷言冷语,虽然难听,却伤不了她分毫,不像先帝,几乎毁尽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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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秋浑身热乎乎的躺在楚镇怀里,感觉就像一个火炉靠上了另一个火炉。她以为自己出的汗就够多了,结果皇帝比她流的汗还要多,简直像从锅子里捞出来似的,到底是谁在承担生孩子的辛苦?
  可是她也不好叫楚镇将她放开,大概在楚镇眼里,此刻她就跟一块挤干水的海绵般,软趴趴毫无力气——虽然分娩的过程的确很不好受,可到底是第二遭生孩子了,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林若秋庆幸她是在早晨发动的,否则若晚上痛起来,正赶上外边瓢泼大雨,只怕太医稳婆们赶来都得颇费功夫——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
  楚镇吻了吻她汗津津的唇角,喜盈于色道:“若秋,你是朕的恩人,朕便知道你的福气不会叫朕失望。”
  原来皇帝也早觉得她是个幸运物么?林若秋迷迷糊糊想着,低头看向襁褓中那个洗得白白净净的婴孩,动了动嘴唇道:“陛下还是为咱们的孩儿起个名字吧。”
  否则两个孩子住在一起,叫混了可怎么好。
  还好楚镇这回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便胸有成竹道:“就叫楚瑛吧。”
  因在她手心描绘字形的轮廓。
  林若秋还以为是苍鹰的鹰,结果却是这个瑛字,美玉之意,倒有点像女孩子。
  她忍不住低头又瞧了瞧,觉得还真有点像女孩子,楚瑛遗传了他父亲的白皙肌肤,且大概因她怀孕后期神经过度紧张的缘故,生下来偏瘦小一些——不像婳婳遗传自她的健康结实。
  好在都是足月产下来的,照黄松年的看法,后面精心地养着也便是了,瘦一点反而便于抽条,男孩子的个头可是很重要的。
  林若秋因点头表示首肯,“那便叫阿瑛吧。”
  听说民间有时候为了好养活,还会故意给男孩子起些女名。林若秋虽不讲究这些,但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可不愿日后再起波折。
  只是这么接二连三地有孕,林若秋觉得自己的神经受了不少摧残。分娩时的痛苦还在其次,怀胎时候的那种紧绷感可着实叫人心有余悸,林若秋忍不住向皇帝埋怨道:“生了这个就别生了,怪累人的。”
  至于该用什么法子杜绝风险,林若秋还未想好,不过皇帝已经有了子嗣承继,今后她能否再怀胎,应该无所谓了吧?
  楚镇不言,只神情严肃的望着红布裹好的襁褓,犹疑道:“万一……”
  林若秋想到一个可能。之前因婳婳是个女孩子她才未想到那上头,可是如今……楚瑛会不会遗传到他父亲的毛病?
  林若秋几乎立刻想解开儿子裤腿瞧瞧,可楚瑛无非是个刚出世的婴儿,就算真有何毛病,一时半刻也瞧不出吧?就不知皇帝的隐疾是基因型还是表现型,林若秋所学的那点生物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如今事到临头,才痛恨所知尚浅。
  就算叫黄松年来问也是一样,这种事不是靠把脉能把出来的,总得长大几岁再看看究竟。林若秋只得竭力安慰楚镇,“您放心,您是天子,又仁泽爱民,广施德政,上天定然不忍加责于您的。”
  倘若神明果然有知的话,自当公平对待世人。楚镇因魏太后的罪孽而饱尝苦果,可他平生并未伤过阴骘,上天怎忍心加责于他的子嗣身上?一报还一报可不是这样算的。
  再则,林若秋自认福运逆天,既然老天爷能在这样的困境下,让她顺利生下一双儿女,又怎会对这一双儿女施加缺陷?若真如此,她变了鬼也得到地府找那群老家伙算账去。
  几番抚慰下,楚镇的情绪总算平稳了些,他拍了拍林若秋的手背,“你且歇息一阵子,朕晚间再来看你。”
  林若秋正觉困乏得慌,因点点头,也不强留他,只嘱咐魏安多带把伞,别让皇帝淋湿衣裳。
  魏安笑道:“娘娘放心,外头的雨势小了不少,不会有事的。”
  林若秋向窗外望去,果然已不见方才的瓢泼之相,只是雨丝仍淅淅沥沥缠绵不断。这般下上十来天,今年的旱情便能大为缓解,可知楚瑛来得多巧。因了先前的梦日之说,众人已经颇为神往,这下只怕得传得更玄妙了。
  倘若这个孩子真是得天所授,就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吧。林若秋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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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露殿中,谢贵妃已经拟好贺礼的清单,神情平淡的递到明芳手中。
  明芳照着念了一遍,觉得还真是不少:林妃一举得男,这份贺礼是免不了的,此其一;二则,因林妃先前怀着身孕不便,才将公主周岁挪后,与皇子的满月宴一道办理,皇帝的意思看似从简,众人可不敢马虎,两份并做一份使,得恭恭敬敬的奉上心意。
  这些必要的花费就算了,明芳看到第三条,却是为表林妃晋封之喜,她不禁愣住,“娘娘怎知陛下会晋封林氏?”
  可没听魏安何时传来口谕。
  谢贵妃睨她一眼,“林妃诞下皇子,晋位不是应该的么?想来最迟不过下月。”
  明芳可不比她这样波澜不惊的态度,当即紧张道:“陛下要给林氏什么位分?”
  再往上就是四妃了,她家娘娘占了贵妃,赵氏则居于末次的贤妃之位,想来林氏最低也能排在赵氏之前,甚至……
  谢贵妃静静道:“甚至把本宫这个贵妃拉下来,来为林氏铺路也说不定。”
  明芳当即倒抽一口凉气,“不会的,陛下总得虑于人言。”
  谢丞相在朝中势力不小,陛下若敢这样作践老大人的女儿,老大人定得联合言官上疏的。
  谢贵妃当然知道不会,可那也无非是暂时的安全。她轻轻笑道:“林氏这样浅薄的资历,已然身居高位,你猜,她今后会走到哪一步?”
  那样触目惊心的话,她说来却淡漠至极,“若陛下真要让林氏踩到本宫头上,本宫也只好受着。”
  这宫里的天都是皇帝说了算,她们能做什么主?
  明芳不能理解她这种心态,明明林氏生下皇子,她怎能事不关己一般?明芳忍不住道:“听说消息传去披香殿时,贤妃娘娘脸都绿了,当即便摔了一套细瓷。”
  谢贵妃微哂:“她还是沉不住气。”
  连皇帝都在兴头上,她们怎么能不跟着同喜?这时候露出异状,只怕留下把柄供别人攻讦,没有子嗣、没有恩宠的女人,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就靠着不出错么?
  明芳望着她沉沉如水的面容,不禁叹道:“娘娘,若奴婢直言,林氏接连有孕,又生下龙子,您真能毫无心结么?”
  谢贵妃一手按在平坦的肚腹上,侧身望着那面宽大穿衣镜,镜中人气度端华,不露自威。没有生养过的女人,总归是会显得年轻些的,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她自然是满足现状的,出身相府之家,一朝选入宫廷,坐上统摄六宫的尊位,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她的位置,她所求无非如此。
  但,她真的对林氏毫无半分羡慕之意么?谢贵妃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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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秋黑甜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喉咙干渴得厉害,正要让红柳倒杯水来,刚坐起身,就觉胸前胀痛得十分厉害,低头一瞧,却发现胸口那块的衣襟上有两团十分明显的洇湿。
  林若秋起初以为是楚瑛那混小子不小心尿在自己身上,继而想起襁褓早就被乳母抱到侧间去了,那这是……她试探着用手指蘸了点轻嗅,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适逢楚镇解下雨披弯腰进门,林若秋便满心雀跃地向他宣告,“陛下,我有奶了!”
  两条手臂还凌乱的挥舞着,足可见内心的激动。
  楚镇听得一脸懵逼兼羞耻,“这个,咱能不能小点声说?”
  总觉得会被人曲解成不好的意思。
  事实上他已经曲解了。
  第85章 淑妃
  林若秋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虽不至于立刻闹个大红脸, 却悄悄别过头去,轻声嗔道:“您说什么呀!”
  许是生产之后乏力的关系,她说话的嗓音略带些沙哑, 细细软软,尤其令人意荡神驰。
  楚镇忍不住坐到床边去,鬼使神差道:“还不是你故意叫朕误会的。”
  林若秋急忙找床被子将前襟挡住,总觉得皇帝这话有些**之意, 不得不防。就算楚镇真是憋的狠了,坐月子期间肯定是不能越轨的, 何况黄松年也叮嘱过, 她这两次身孕间隔时间太短, 务必得好好调养着,免得伤身。
  楚镇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也觉得自己举动太具威胁性, 只得往后挪了挪,干咳道:“真有了?”
  他记得上次生下婳婳后, 乳娘说她没有奶水, 若秋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好几天拼了命地喝猪肘子汤——那不加盐的淡汤都喝得下去, 可知是真着急。
  其实照楚镇的意思, 横竖自有乳母照料, 她本不必操这些心。可依林若秋看来, 好似不经过那道喂奶的工序, 她就算不得一个完整的母亲。
  此番却巧,这么快就有了,用不着再喝那些催奶的汤剂,无怪乎林若秋喜出望外。
  她正要让红柳将楚瑛抱来,皇帝说道:“朕方才问过,乳母已经喂饱奶水睡熟了,还是别把他吵醒。”
  “那怎么办?”林若秋脸上有些慌乱。她此刻正涨得难受哩,这个会不会憋出毛病来?
  楚镇似有如无地瞟向她胸脯,“要不,让朕来?”
  “流氓!”林若秋轻轻朝地上啐了一口,正踌躇是否该叫人来帮忙纾解,忽见不远处的博古架旁,一个穿着妆花缎子衣裳的小肉团正吃力的跨过门槛,奈何人小腿短,怎么也翻不过来。
  林若秋立刻惊喜的唤道:“婳婳!”
  景婳似乎辨认得出她的声音,手脚挥舞得更急切了。
  楚镇遂悄然起身,一把就将那满地乱爬的小团子捞起,抱到近前来,林若秋见她两只小手脏兮兮的,只得胡乱拿了条枕巾为她揩拭,一壁嗔道:“绿柳她们也不知怎么办事的,公主都不晓得看紧些。”
  可巧绿柳跟在身后进来,闻言便嘟起嘴笑道:“嬷嬷叮嘱了该让公主多活动活动,不然到时候走路歪歪扭扭的,多难看。况且,公主执意要来看看娘娘,娘娘还不许她见么?”
  林若秋睨着楚镇,“瞧瞧,这些丫头纵得愈发无法无天了,在我面前都敢牙尖嘴利的。”
  楚镇微笑,“还不是你待她们太好,她们才个个都不怕你。”
  但说实话,也唯有琼华殿这块地界最有人味儿,他到别处随便走一遭,都觉得那里冷冰冰的。
  林若秋当然不会认真怪罪,摆手就命绿柳下去,一壁抱起景婳细细端详。
  楚镇道:“这孩子重得很呢,仔细抱不动她。”
  “陛下也太瞧不起臣妾了。”林若秋不满的嗔道,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女人——从她平日的食量就可见一斑。
  然而当真正上手时,林若秋才发觉自己还是太托大了。不过短短半年多的功夫,景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成长——怀孕之后自然是不便举重物的,可林若秋也没想到女儿会重到她都抱不起来。
  末了她只好将景婳的鞋袜脱了,两只脚踩在床沿上,这才腾出手来观察女儿的容貌。景婳已渐渐长开了些,圆而大的眼,纤细挺直的鼻梁,微粉有光泽的嘴唇,无不叫人越看越爱。眉心还有一点刮痧弄出的红痕,俏生生的,如同观音座下的童子。
  唯一可惜的是肌肤隐约有晒黑的迹象,大约前段日子阳光太盛,在院子里活动太久的缘故。
  林若秋忧愁道:“这丫头以后不会是一身黑皮子吧?”
  虽然也有黑里俏的说法,可作为女孩子,总还是肤白貌美气质佳最好,何况社会对女子的容貌评判最是严苛。
  楚镇则对前景十分乐观,“无需多虑,莫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朕的孩子再黑又能黑到哪儿去?”
  听了这番自卖自夸的话,林若秋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在说她黑啰?可她虽不是肌肤胜雪的典范,勉强也称得上一句白皙秀丽,当然跟魏家人那种不见天日的惨白是没法比的——要怪,就怪这家子的基因太过变态。
  林若秋低头看着女儿,婳婳也正抬头望着她,明亮的眼神十分认真专注。林若秋不禁感慨,自己对于女儿这段时间其实偏疏忽了些,怀楚瑛的后几个月,她满心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又因自己刻意纵容了梦日之说的流传,由此愈发惴惴难安,唯恐老天爷不肯成全,会狠狠砸碎她的美梦。
  好在如今尘埃落定,一切烦恼与忧惧皆化为乌有,她也终于有机会关心眼前人。
  林若秋将女儿紧紧搂着,婳婳也好奇地揪住她的衣裳,观察上头繁密的刺绣图样。场景原是相当温馨,谁知没一会儿,婳婳就在她怀中扭动起来,小脸儿也揪成一团,林若秋竭力安抚,也没能平息她的烦躁。
  楚镇肯定的道:“这是饿了,向你讨食呢。”
  林若秋无比诧异,“陛下怎么知道?”一个男人未经训练就能准确的分辨婴儿哭因为饥饿还是尿裤子,那绝对是天才。
  楚镇面露得色,“你忘了朕曾照顾过她一阵子?”
  林若秋用迟钝的记忆往前搜索,好容易才回想起,就是她进听雨楼的那阵子。可那也只有两天工夫,这么短的时间能将楚镇培养成绝世好奶爸?
  林若秋表示怀疑。
  楚镇熟稔地从她怀中将孩子接过去拍着哄着,“你不信也没法子,有些事就是命里的缘分,跟日子长短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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