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几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有灵犀的跟着回去了。
等她们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刚走,这边,一群人又蜂拥到方才的摊子前,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要这样,我要这样。”
“别挤啊,年轻人,快把那串珠子给老身。”
“……”
宫门口,百官们正下了朝,鱼贯而出的往外走,宁阁老走在前头,宁大老爷在他跟前被训斥着:“这都几日了,你怎还没把儿媳给带回来?这当家主母一直不在,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这几日宁大老爷住在何处宁阁老心知肚明,眼看着宁大老爷不声不响,连提都不提一句半句的,宁阁老端了几日也坐不住了。
前几日的事儿,他端着,也不过是为着不想让安家那边觉得他宁家好欺负,诚然宁大老爷拿了妻室的嫁妆给妾室十分荒唐,但安氏打人这点也是世家里头一份,既然两方都有错,那所幸先就这么着吧,等过了这阵儿了他在催着人上门去道个谦,既保全了宁家的面儿,又给了安家那边足够的台阶,皆大欢喜不是?
谁料,宁大老爷听闻是去接安氏,顿时脸就虎了起来:“不去!”
语气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偏生此时还有以宁阁老为首的一众百官从他们旁边走过,与宁大老爷同级的同僚有人就意味不明的笑着说了声:“宁公啊,听闻你家近日颇有些不太平啊?”
其余人低低的发出了笑。
听在要强了一辈子的宁阁老的耳里,那就像是一个巴掌拍过来,让他觉得被扒得□□裸的,从头到尾都有一种羞耻感。
果然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宁家就摆在那儿,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打量着,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宣扬得人尽皆知,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宁阁老不着痕迹的撇了宁大老爷一眼。
家门不幸啊!
虽说他恼怒儿子,但他也恼怒这些不识趣的,眼一翻,呛声道:“宁家不太平你咋知道,莫非你还派了人在我宁家外头守着吗?”
旁人自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有偷偷摸摸的关注别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头不出声了。
在场的也只有温阁老敢跟宁阁老对着干,只见他原本正悠闲的带着人往外走,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宁家的,谁料这老头子自打听了宁阁老这话,那一身仙风道骨的风度顿时荡然无存,吹着胡须讥讽:“你宁家的事儿谁又不是个瞎的,你家大儿媳妇都回家多少日子了,打量谁不知道呢?”
“你!”
宁阁老恨极。
“我们走!”最终宁阁老愤愤的带着宁大老爷走了。
暗道,这个老匹夫,总有看你温家热闹的一日!
他们刚走,温阁老那边,突然有温家的下人上前悄声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温阁老越听越是满意的点点头,最后竟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旁人不解,遂问道。
温阁老心情大好的摆摆手:“本阁老可不是那起子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余下的人还疑惑的在原地面面相觑,又看了看与温家交好的官员,谁料这些官员也是一头雾水,等散去后,果然如同温阁老所言,不大一会,别说这些文武百官听说了,便是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
宁家打肿脸充胖子,实则穷酸得都吃不上饭了!
与宁家不对付的人听到这消息直接呆愣了半晌,随后笑不可支,把这事儿当个笑话一般逢人就讲,而与宁家交好的人在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默默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这一场笑话足足让宁家人在好几个月内都不敢出门。
而这头宁阁老父子回到宁家后,发现家里头的气氛跟往日不同,今日格外的凝重,而下人们看他们的目光也是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一直到老夫人的明德堂里,宁阁老又是一惊,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清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他把视线从靠在软塌上苍白着脸的老夫人身上移开,转到为老夫人诊治的府医身上:“大夫,如何了?”
府医细细的把了脉,取了盖在老夫人手上的绣帕,回道:“回阁老的话,老夫人这是怒火攻心,又兼之上回还有病根儿未除,这才一时气不顺畅,只老夫人年纪大了,往后还是尽量少让她发怒才是。”
宁阁老点点头,让丫头送了府医出去,这才叹了口气,在老夫人旁边坐下:“说吧,这回子又是怎么回事,这家里头里里外外都不对劲。”
老夫人撇开眼,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没开口。
宁阁老顿时蹙紧了眉心。宁老夫人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若是家里不大的事儿早就说开了,如今这神情,只能说明事情大,不是一般的大,且还同她有关!
这一个个的怎么就不让人省点心呢?
他不由得揉了揉开始发疼的额角,道:“说吧,反正我总是要知晓的,早知道总比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瞒在鼓里的好。”
他这般说,反而让老夫人更是把脸往里侧去,不敢看人。
明德堂里静悄悄的,丫头们俱是垂着脸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恰在此时,已经好些日子不在府上的宁衡带着宁全儿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边走边道:“祖母,我方才碰到府医了,听说您生病了,现在还要紧吗?”
等看见宁阁老难看的脸色,匆匆接了消息赶回来的宁衡心里也是发紧,僵着脸问了好:“祖父你也在啊?”
宁阁老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冷哼出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连这小子这般不着调的都跑了回来,可见家里头确实出事儿了。
宁衡以为宁阁老已经知道了,便讪讪的求起了请:“祖父,这回的事儿,虽说月氏有错,但她也是气得很了,”见宁阁老瞬间锐利的眼神,他忙道:“当然,我也不是说祖母和几个婶子有错,毕竟我们是做小辈的。”
话落,宁阁老竟然冷冷的笑了。
宁老夫人这回也不装沉默了,动作麻利的翻起了身,朝着宁衡摆摆手:“赶紧回去吧,祖母这儿没事!”
宁衡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正要离开,宁阁老却开口了:“既然来了那便多陪陪你祖母,她整日的在家里闲着,膝下又没你们这些儿孙环绕,难免孤单了些,偶尔想岔了些,你说是吧?”
宁衡肯定不能说不是啊,在宁阁老的注目下,慢慢走了过去。
“说吧,家里到底出了何事?”
待他走近,宁阁老突然板着脸问道。
宁衡平日里能言善道的,这会却突然哑了一般,被问着正着,最后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
说完,宁衡缩着脖子等着宁阁老发怒,只上头久久没传来声响,他不禁犹豫着往上看去,只见宁阁老脸色忽白忽黑,总归是脸色难看得紧,且那脸都蹦了起来,眼眸蓦然放大。
风雨前的宁静。
宁衡脑子里刚响过这一句,只见宁阁老已经怒发冲冠的把旁边案上的茶盏摔得粉碎:“我宁家数百年的清誉竟然败于你们几个妇人之手!”
第71章 黄姑娘
渭水府
三日的科举考试后,庄严紧闭的贡院大门缓缓打开,有士兵们从里头鱼贯而出,他们身着铠甲,端正着脸,长枪玉立,自有一股让人不敢造次的气魄。
须臾片刻后,有考生开始步出,立马有等候在外的家里人蹙拥了上去,对着人嘘寒问暖。
余氏带着月小弟也等在外头,眼见一个个的考生都从里头出来,而月余煦的影子都未见到,余氏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娘,你捏得我手疼了。”月小弟吸了吸鼻子,想挣开他娘的手,只到底不忍见她急慌的模样,只出声转了她的注意力。
果然,余氏一听,顿时放松了力道,语带担忧的说着:“娘就是有些担心你哥哥,按说你哥哥的体格和文采早该出来了才是,怎这会还没出来,可莫是……”
话到嘴边,她悠然住了口,把那句不吉利的话给咽了下去。
周围的人大都接到了人,只有他们眼巴巴的瞧着,月小弟想说依着他二哥的聪明劲,说不得只是因为文章写得太好了一时没回过神儿,在等等就好了,只到底被余氏给传染了一般,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
等周围热络的人群开始散去,余氏已经忍不住准备想上前问问时,终于,月余煦走了出来。
他长身而立,一身青衫罩身,端的是丰神如玉,眉目俊朗,嘴角浅浅带着的笑,既从容又自信飞扬,见了余氏二人,他一顿,随后大步走了过去:“娘,小弟,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我自个儿回去就行。”
“这怎行?”
余氏不赞同的看着他。
她指了指周边一片:“你瞧,这四周来考试的哪个身边没个人,要不然出来的时候多孤零零的
啊。”
月余煦闻言便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见余氏望过来,他忙止住话,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还是多谢娘和小弟的一番苦心,小生这番受下了,当真是受之有愧啊。”
边说,还边四不像的做了个揖,逗得余氏一张脸都笑开了,哪里还记得先前的半点担忧。
月小弟在旁边摸摸肚子,插了进来:“二哥,渭水府有一道珍宝鸭特别好吃,反正咱们也要明日才能回去,不如待会去尝一尝。”
月余煦还未应下,那头余氏已经一巴掌拍在这个不长心眼的儿子身上了,还点了点他的额头:“吃吃吃,就整日的记着吃,你二哥考了三日,这会正累呢,让他回客栈好生去歇息一晚,养养身子都不会说?”
月小弟捂着头,在月余煦含笑的眼里嘟囔着:“这不是瞧着二哥的精神儿好吗?”
月余煦虽然跟普通的学子一般大都时候是手不离书,闲了去外踏青练字,但每回到家时,还是要帮着里里外外的做活计,底子打得好,哪怕这两年闲下来了,稍稍放松了些,但那衣裳下的身子骨也不是他人能比的。
余氏顾不上教训他,忙招呼着月余煦上了牛车,等上去后,还颇有些迟疑的问着:“老二啊,我方才听闻很多书生都打算在渭水府盘旋几日,待放了榜再回去,要不,你也多住些日子,同别的书生们处处也是好的。”
月余煦摇头。
“不用了娘,反正放了榜之后也是会有衙差来通知的,何必再此处逗留。”
月余煦对自己的考试是很有信心的,压根不觉得需要在此地去结交旁人,一同讨论来讨论去,到时候反倒被弄得人心惶惶的,还不如在家里好生静静,读读先生们讲解的内容经义,为往后的会试做准备呢?
“那好吧,你说了算。”见他主意已定,余氏也不再多劝。
到了客栈,月余煦只浅浅的洗漱了下,在余氏的不赞同下,带着高高兴兴的月小弟去吃了珍宝鸭,又在渭水府街上盘旋了阵儿,这才打道回府。
那街上四处酒楼中,到处都是诸位学子的浅浅议论声,月余煦带着月小弟在街上走着时,还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多的他没深听,也懒得关注,左右自己的考试自己最为清楚。
竖日,清晨不过蒙蒙亮,一家人就启程往月家村赶了。
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不少,回去的路上,余氏等人还碰到了淮家的。
晌午在路边茶肆歇息时,淮婶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头发被高高的盘着,上头插了几枝包金的金钗,衣衫也从往前的青衫麻布换成了如今的暗色绸缎,只见她故作往头上扶了扶,钗是好钗,村头的人人都羡慕她,只这双黑乎乎的手却生生坏了这份好,就跟那镇上的麻子娘一般,一朝小人得志,便轻狂无边,故作姿态,殊不知徒惹人笑话。
像是才见着他们似的,淮婶儿惊讶的掩了掩嘴,眯着眼,轻声细语的打着招呼:“这不是小桥娘吗,你们也是回村里呀,”她话一转:“瞧我说的这话,小桥娘定然也是接了煦哥儿来的。”
又朝着旁边的月余煦道:“煦哥儿这回子考得如何了?我们家月淮啊,这回中个举人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出来我就问了,淮哥儿说十…十什么来着?”
“是十拿九稳。”
一道女声在她身后响起,随即,那人出现在了月家人面前。
“对对对!”淮婶满脸笑容的把手搭在身边那年轻姑娘手上,朝她嗔道:“还是你们读了书,识得几个字的强,我老婆子不顶用了。”
那姑娘也是个笑面人,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只见她在月家人身上瞥过,目中隐隐带着不屑,抿唇娇笑的哄着淮婶:“月伯母,不如咱们也找个地儿坐吧,您同这些人熟络,那咱们坐下慢慢说,左右这时辰还早得很。”
淮婶闻言更是开心了。
那小丫头在年轻姑娘的示意下,在月家人旁边挑了位儿,又从袖里掏出了帕子在那桌上椅上里里外外的擦拭了个遍,这才恭恭敬敬的请那姑娘和淮婶入座。
姑娘满意的点点头,不屑的看了旁边一眼,婀娜多姿的扶着人过去了。
余氏等人相顾一看,皆是对这做派隐隐的笑了起来,只有月小弟嘟着嘴,他早就看不惯那淮婶一副月扒皮的模样,此刻又这样装模作样的,眼咕噜一转便笑道:“淮婶子,这位长得一般的姑娘就是淮哥的妾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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