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周遭住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连个与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往在镇上,谁人见了她不是谄媚讨好,捧着说好话,这来了金陵府,连这周围住的平头百姓们也对她爱理不理的,她又自来心高气傲,受不得这番苦楚,不得已只得带了丫头四处游逛。
这游着游着,就难免听到不少关于那宁家的五少夫人的消息。
也不知是否是心里跟着了魔一般,黄姑娘便上了心,整日的带着人在茶寮摊贩里四处打听,只要听到有说那月家女坏话的,她的心里就高兴得很。
这一日,黄姑娘主仆两个刚踏进了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淮婶给堵个正着。
淮婶满脸的不悦,板着脸骂道:“俪儿啊,你要知道你可是定了亲的闺女了,哪能跟那些整日里抛头露脸的人一般到处闲逛,咱家里头还有不少事儿没做,你倒好,全丢给我老婆子,整日的不见人影,咋的,到了这天子脚下,莫非你的心还大了不成?”
淮婶是知道金陵府的荣华的,连她瞧了那些碉楼玉砌的精致物件们也险些被迷了眼,这些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怕是更容易着了道。
可不得叫她坏了妇道,累她儿子被人讥讽。
“娘,你说些啥呢?”黄俪有些不高兴,但心里头的那些蠢蠢欲动又让她把不耐给憋了回去,像往日里一般哄着人:“我这整日出门为的啥,还不是到处去打听打听关于淮哥儿他们书院的事儿,看哪里能有使得上力气的地方,娘你把我当成甚样的人了!”
淮婶虽然不高兴,但听她这一说,脸色还是好了不少,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黄俪不着痕迹的给身后的小丫头小翠使了使眼色,嘟着嘴:“不信你问小翠,她人老实,向来不会说谎的。”
小翠确实老实,但她再老实那主子也是黄俪,但淮婶却深信不疑,等小翠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她心里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
“娘这不也是担心你吗,这金陵府比不得咱们那些小地方,这外头到处都是王孙公子、大家小姐的,娘也是怕你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咱们人微言轻的也帮不上忙,回去可怎像你爹娘交代?”
淮婶虽一脸的打着为她好的模样,但还是拉着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按娘说,往后啊还是少出去走动些,也面色惹到了麻烦,你说呢?”
黄俪怎可能听她的话,心里不屑之余却又不得不浮现出往日的讨好,反手扶着人往里头走去,斩钉截铁的保证:“娘你放心,我定然会好生待在屋里的。”
到这儿,淮婶脸色才满意了起来。
“走吧,娘早早就做好了饭菜等你呢。”
黄俪一脸惊讶:“娘你怎能请自动手,家里不是还有人吗,要不下回我烧给你吃……”
不大一会就把人哄得跟往常一般,险些就要心肝儿宝贝的叫了。
草草用了饭后,两人又说了会话,淮婶便回屋去歇着了,而这头黄俪也带着小翠回了屋,只一进屋,她便火急火燎的让小翠替她把箱子里的衣裳拿出来:“要那身粉色的,我娘说那身我穿着嫩得很。”
小翠立在原地没动,眉头间还有些为难:“姑娘,真要出去啊,可你不是……不是答应了婶儿……”
小翠话未说完便被黄俪一个眼色给制住了,她凶巴巴的瞪了人后,这才冷哼一声:“你懂什么,那老太婆什么都不懂偏生还喜欢指手画点的,我不过是出去凑凑热闹罢了,哪有她说的那般严重?”
这屋小成这般模样,还要让她整日在屋里伺候一个老太婆,黄俪早便不高兴了,要不也不会成日的带着人往外头跑。
“可是…”小翠还要再说,黄俪已经不耐烦了。她虎着脸呵斥:“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了,啊?”
她一生气,小翠顿时再不敢说话,只禁了声在人不耐的目光里去里间找起了衣裳,趁着这空,对着那昏黄的铜镜,黄俪立马把桌上的胭脂水粉给铺开,捡起就朝脸上扑了起来。
等小翠捧着衣裳过来,她早就画好了脸,跌声催着人给她换衣,等换上了衣裳,黄俪在屋里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笑了。
“我走了,你就留在屋里,若是待会那老太婆过来,你就说我睡了,明早去给她请安知道吗?”黄俪脸颊红晕,原本十分不出色的容貌被胭脂水粉给扑上,又在灯火下立着,倒是有几分小姑娘的青涩劲头,若说有甚好的,便是一道清秀了吧。
吩咐完,她也没理会小翠,急急忙忙的就开了门,蹑手蹑脚的出了小院子,在眼色的掩饰下,很快就没了踪影,但看她那方向,应是朝着城南去的。
而城南,又是整个金陵的贵人们住的地方。
乘风阁里,由几位皇子带头商议的去西贺喂马一事儿有条不紊的商议着,在一众人都说了两句话后,最后由大皇子给结了批语。
一是由金陵府的公子哥们分批过去,至于每回的人选,最好是抽签决定,这样谁也干预不了,其后是过去多久,有说三个月的,有说五个月的,还有说一年半载的。
反正都是些纨绔子弟,在金陵府这块地方祸祸了完了,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早就想出去见识见识了。
二是遣人过去,找他们信得过的人,每隔几月便换人交接一番,不过这个话被人一提出来便被几位皇子给回绝了。
来之前,坤帝早已当着他们几个的面儿说过,要拿出具体的章程,不得敷衍了事,喂马这事儿滋系体大,最好是把人给打乱。
话中深意,便是他们几位皇子也最好是打乱了去,喂马这事儿具体都交给了一众公子哥们,他们如今只带带头,做做表率,真等明刀明枪的干起来时,没他们几个甚份。
场中大半的公子哥儿们都是赞同第一点的,宁衡也是,而且他还咬定了三个月,若是过了三个月,他就不去了。
这屋头的媳妇都没吹热乎呢,他才没心思去那西贺吹冷风。
等商议到外头都甚声音时,几位皇子这才大手一挥,让众人各自离去,一众公子哥们顿时松了口气儿,连装得正襟危坐的脸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等大伙鱼贯而出的出去后,更是争先恐后的上了外头等候许久的轿子,没两刻就走了大半。
几位皇子并肩走着,其中,二皇子身边还跟着满脸不情不愿的温六,而五皇子的身边则跟着颇为不耐烦的宁衡。
其中,温六是不愿与宁衡走在一道儿上,而宁衡则是急着想回府,是以连先前邀他去苏河上喝酒的马明明都拒绝了。
大都五位皇子中,以二皇子为中宫温皇后嫡出皇子,其他如大皇子为容妃所出,三皇子乃眉妃所出,四皇子为颖嫔所出,而还不过十岁上下的五皇子是皇贵妃所出,另有六位公主,也是出自其他嫔妃膝下。
十岁上下的五皇子陈珍在面对宁衡这个小舅舅时,脸上还泛着点天真,仰着头道:“小舅舅,待会我同你一道回宁府去,贵妃娘娘已经答应了。”
可宁衡也了解他,不情不愿:“你去做何?”
这小子年纪小小,头脑贼精,跟着准没好事儿。
五皇子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去瞧美人的,只天真的笑着:“好久没见小舅舅了,也好久未见外祖了,贵妃娘娘十分惦念,我便替她尽尽孝。”
听得宁衡牙酸。
他斜眼看了看这嫩白的小皇子,没忍住抬手在他脸色捏了两把,冷哼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信了。”
但到底是应了下来。
出了乘风阁,外头的冷风徐徐就吹了过来,大皇子还感叹了句:“这天儿也冷起来了。”
他摇头感叹,也不知余光瞧见了甚,还招呼他们瞧:“那是哪家的闺女大半夜的还在外头晃荡,这里一圈的公子哥儿们,也不怕……”
他说的是前头背光的地儿有一穿着粉衣的女子娉娉立着,模样倒是清秀,这会已有了数位踏出门的公子们走到她身旁攀谈起来,也不知说了甚,只让那女子羞得脸颊生韵,娇怯的垂着头露出了纤白的脖颈。
说归说,但他却丝毫没有过去英雄救美的打算。
三皇子撇开眼,冷声道:“不过是为了攀附贵人罢了。”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他们不知在宫中瞧过多少,一眼便能知道那女子在打甚主意,虽不知她是如何知晓他们是定在了今儿这个时辰,但想来也不过是有人走露了些消息而已,何况,打从坤帝让一众金陵府的公子哥们来负责时,也没藏着捏着,有心人追着痕迹也能发现一二。
难为她在这寒冷的天儿还在外头等候了大半夜,也是不容易。
“走吧。”
也不知谁说了句,随后几位皇子先后离去,而温六和宁衡等人也各自回了府。
第92章 祸上身
翌日,刚进入寒凉天儿的金陵城又热闹了起来。
这一回,又出了一个强占民女的事儿,且那强占民女的公子哥和那女子还在大街上吵了起来,一度让四周的老百姓围得外三层里三层的,瞪圆了眼听着那尖锐的嘶吼和不耐。
这事儿的起因还得往前了说,原来早前这旁边的客栈掌柜让小二端了热水去楼上天子号房,叫了半晌没人,小二正要下楼,却闻得里头有重物落地的声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就冲了出来,还大喊非礼。
要说这天子号房本身就是为府城权贵们备下的,昨儿都半夜了周家的小公子带着个面颊羞红的女子来这儿喝酒,金陵府的这些公子哥们是何等面目,这些掌柜的们一清二楚,只又瞧那女子绯红着脸,并不像是被抢来的一般,也不管这中间那些污七糟八的,于是让小二上了好酒好菜的就带着人走了。
他们拍拍屁股一走,谁知道今早还发生了这等事。
廖掌柜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昨儿就不躲懒了,今儿这一闹,他这好生生的客栈也得被人诟病,再说,这一大早的出了这一摊糟心事,实在是不吉利。
有那想往他跟前儿凑打探消息的被他乌黑的脸给怔住,最后都讪讪的跑了。
中间,一女子扯着自己衣衫不整的粉衣,小声的啜泣,满口指责:“要不是你借酒装疯硬拖着我去那上头,又……我又岂会被你…被你……”
扯着自己的粉衣间,女子垂头的发丝往一旁斜了斜,露出颈上几个鲜红的印记。
或许不经人事的人不懂,但那些成了亲的人一瞧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刹那看那周家公子的目光就变了。
周敬气得都要疯了。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实在是不堪,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玩到了他周敬头上?他手指微颤着指着人道,铁青着脸:“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娘皮,也不瞧瞧你那模样,若非你主动勾引了本公子,本公子又岂会瞧上你?”
本身就是奉行着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周敬才一不做二不休给吃了,谁知道还惹出了一身腥。
昨夜在那微弱的烛火下,那小娘子秀秀气气的,浑身还透着股子嫩,虽不是甚国色生香的大美人,但对见惯了各种美人的公子哥们来说,还算得上秀色可餐,温柔娟秀,这会儿在明光执火下,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一下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若是在房里,她娇娇怯怯的哭着让他负负责,纳回家也不是不行,这会却闹得全城皆知,让他丢尽了脸面,别说抬回府了,就是看着都让他恶心得很。
他那恶毒的话一出口,那掩着脸的女子更是伤心了,啜泣儿声大起来不说,连喉头都哭得哽咽了起来:“你胡说!”
她气愤难当,突然一把挥开了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尖着声儿叫着:“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怎可能无缘无故的随你孤男寡女去房里,你不要占了便宜还倒打一耙,若不是你强迫,我一个弱女子挣脱不开,又岂会让你如愿得手?”
若是有认识她的,定然会发现这满脸泪痕的姑娘正是才上金陵府不久的黄俪黄姑娘。
倒是四周的人听得连连点头,这金陵府的公子们品性如何,他们最是清楚,什么欺男霸女、招猫逗狗的事儿没少干,若不是见色起意,谁家的闺女愿意扑上这种人去,又不是那贪图富贵的,且听这女子言语,她家也不是那种贪财卖闺女的。
周敬也不是那起在乎旁人言语的,只今儿的事委实憋屈,不吐不快:“好个弱女子,你弱的话我还当真不知那蛇蝎心肠四字是如何写的了。”
周敬长得人高马大的,脸上还有些冷傲,他斜眼撇着人,道:“一个大姑娘的,三更半夜的涂脂抹粉在外头闲逛,还同我说是好人家的闺女?那我问你,你既然是好人家的闺女,你跑出来做啥,还跑到那乘风阁楼下,被我们一群人给调侃了几句,不是羞答答的吗?”
他连手指都没勾,只给了给暗示,这女人就随他来了客栈,是何意,莫非她不懂?
旁人被他这□□裸的话给怔得都不知该信谁好,双眼在他二人之间转个不停,不知道到底谁说了谎话。
而闹到这个地步,黄俪也是无法了,只又嘤嘤嘤的掩面哭个不停,周敬不耐抬腿就想走,可黄俪哪会让他如愿,眼尖的就把人的衣裳给吊着不让走。
僵持不下之时,突然从外头一圈传来个清晰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带着点调侃和看好戏的模样:“哟,这是咋了,周公子往常可最是怜花惜玉的了,如今这副冷酷绝情的模样可不像你了。”
舟敬正被缠得无法脱身,又听到这个声音,又是难堪又是惊喜的看了过去:“宁五少。”
来的不止是宁衡,还有说要尽孝的五殿下陈珍,两人表情如出一辙,皆是亮闪闪的看着周敬和那纠缠不休的女子,眼里全是好看戏的样子。
若是换了被纠缠的人是马明明,或许出于情义宁衡还会帮上一把,但这周敬素来是跟在唐小岳身边的,而唐小岳又惯跟着温六,算下来,这还是个敌人来着。
对敌人,他自是乐得看笑话的。
对周敬来说,这会来的宁衡却是如久旱甘霖一般。
他再是混账,却不会对女人下手,是以这才被黄俪给缠着无法脱身,等宁衡近前,他顿时精神大震,急切的说道:“宁五少,宁五少,昨晚你也在的,你来说说,这女子昨儿可是自甘堕落在那乘风阁外头有意勾引咱们的?”
这个咱们的他咬得很清晰,就盼着让宁衡给解释一句。
但宁衡是谁,向来就不按理出牌,摊摊手,反倒惊讶的看着他:“有吗,昨儿没人到我跟前来勾引啊。”
他素来不喜这种舔着脸往前凑的,也不知底细,不知是甚脏的臭的就往身边揽,活该如今被人给黏上,摆不平还想让他帮忙,可能吗?
谁招惹上的谁摆平去。
“走,咱们今儿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几人说走就走,周敬一时也傻了眼,心里这会不比那廖掌柜好。
而在那城西的小院里头,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昨晚黄俪把淮婶给哄住了,谁料清早起来时淮婶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多给黄俪提个醒,免得她睡一觉便忘了,在农家院子里头,进门向来是没啥大规矩的,淮婶兴冲冲的进了黄俪的屋,结果转了一圈只找到伏在床榻上昏昏欲睡的小翠。
而整个屋她都找遍了,压根就没见到黄俪的人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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