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想了想,还是做了罢。
绕是备下了几大车的东西,安氏也放心不下,蹙着眉便怀玉吩咐起来:“去莺歌院瞧瞧少夫人给小爷准备了些甚,她个万事不如心的,想来也是指望不上才是。”
“夫人安心,奴婢这就去。”怀玉屈了屈礼,提着裙摆就疾步走了出去,同去的还有个小丫头,平日里就十分恭维着怀玉,这会出了门,又见怀玉脸上有几分愁容,不由左右瞧了瞧,见没人,遂翻了翻嘴唇,不屑的说道:“咱们大房的少夫人就是爱妒,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给爷张罗着往屋中添几个人了,怀玉姐姐跟爷是青梅竹马,这般情分可真是难得。”
“闭嘴,慎言才是。”怀玉虽呵斥着,但嘴角却渐渐露出了笑意。
她不由想起了月前给小侯爷选美人的事儿,过后她不是不气愤的,那前前后后的,她跑了多少趟,却在最后关头被少夫人给搅黄了。
她入这国公府,从一个良家子变成大夫人跟前的婢女,为的是何?
还不是想在小侯爷身边谋划个前程,但她自来就是以善解人意见人的,自然不能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心事给暴露了出来,何况少夫人那头是何情形还未可知,她想着只要小侯爷收下了几个美人,那这个口子就打开了,到时候她再去小侯爷的身边不就是名正言顺?
虽如此,但她还是教育起了小丫头:“别当跟谁都在跟我面前儿一般口无遮拦的,若是不小心被旁人给听到了告你一状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小丫头哪里不知道她在口是心非,忙捂着嘴仰头笑道:“怀玉姐姐放心,兰芝保证不给别人听到。”
怀玉正点头,在见这小丫头兰芝笑起来的一瞬微微蹙着眉头,半晌才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跟一个人有些相似。”
当然说相似是有些夸大,但那一顺,这兰芝整个面部的表情跟那个人倒是有这异曲同工,所以她才会觉得有些相似。
“谁啊?”兰芝眨巴着眼好奇的望着她。
怀玉也没卖弄,大大方方的说道:“少夫人。”
“啊!”兰芝一下捂着嘴:“像少夫人!真的吗?”
怀玉没漏过她眼里那一道幽暗的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兰芝一眼,见她除了笑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有些相似,旁的也不过极为普通,顿时放下了心,冷冷的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说你跟少夫人相似有何好骄傲的,她有那一张脸就够了,至于你这张,可没有丝毫的相像。”
兰芝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转眼就谄媚着朝怀玉笑道:“奴婢才不管相似不相似呢,奴婢只一心认准了怀玉姐姐就是了。”
“哼。”怀玉轻哼一声儿,在前头带着路。
至于兰芝说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小丫头小归小,但那心眼可不小,否则也不会才来府上不过数日就巴结到她这儿了。
去到小侯爷身边做那人上人,谁不会心动?
毕竟爷是大方嫡子,往后是要继承这整个国公府的,做公府的姨娘,可是比那小户人家的官家太太还来得威风多了。
到了莺歌院,一路上头都没几个人,就是来去的奴婢们也是行色匆匆的,怀玉微微惊讶,跟着兰芝走了好一段路,才在那廊下柱子边见到两个倚着的穿得花花绿绿的婢女。
怀玉是认识这二人的,这四处无人的,她也只能走上前,笑着同二人说道:“两位姐姐安好,怎在这廊下站着,我还说何时来找二位姐姐闲谈闲谈呢。”
这二人正是云、珠两姐妹,她二人转头看着怀玉,珠儿冷嗤一声儿:“可当不起怀玉妹妹的一声姐姐,你可是大夫人身边儿的大丫头,该是我们姐妹二人唤你才是。”
想当年她们姐妹也是大夫人跟前儿的得力丫头,因着伺候得力还被大夫人遣过来伺候小侯爷,本是喜事儿,如今她们姐妹在这莺歌院里却是尴尬得很。
说是大丫头吧,也没被安排甚活计给她们,面儿上还维持着大夫人赏下的那份名头,可要想接近小侯爷,那就是白日做梦了,旁的丫头们每日里忙忙碌碌,日子还有个盼头,她们二人被这样安排在这一个小小的屋里却是不见天日一般,就不知那日会被人忘记,不时梦中醒来,总是惊恐得很。
最让人绝望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一茬一茬的,换人跟换衣裳一般,她们没个可以说话帮衬的人,早就不受大夫人待见了。
怀玉被挤兑也没沉着脸,还是笑着同她们寒暄:“姐姐说笑了不是,妹妹是后来的,自不敢同姐姐相提并论,不知今儿院子里可有何大事不成,丫头们行色匆匆的,平日里的位置也没人守着了。”
珠儿顿时嗤了一下:“我说怎的想起了我们姐妹俩,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珠儿。”云儿扯了扯她的衣角,柔柔的对着怀玉笑道:“珠儿脾气冲,妹妹别介意,今日院子里倒没甚大事,不过天好,爷同少夫人在后头的院子里荡秋千,下人们在旁边搭架子,说要学外域的使者一般烤东西来吃。”
怀玉忙摆摆手:“妹妹自不会的。”
她又道:“妹妹是奉大夫人的令过来传话的,等妹妹把大夫人的话传到了再来寻姐姐们好生聊聊。”
说罢,提着裙摆微微施了个礼。
珠儿板着脸没说话,云儿客气的同她道:“那妹妹快些去忙。”
等人一走远,珠儿顿时不高兴了起来:“姐姐怎的一五一十把甚都同她一说,这丫头向来清高,让她跟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院子里到处撞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云儿嗔了她一眼:“这空荡荡的宅子里只有咱们姐妹俩这般冷,还不许姐姐多找些人来做个伴啊,你管她清高不清,左右是同我们一般的。”
一样的想扒着往上凑,一样的凑不上去只能被当成棋子一般被丢弃,怀玉眼里的嫉妒哪怕隐藏得再好,但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怀玉随着云儿的话往后头走,果不其然,在穿过一道长廊后,拱门后的院子里虽然还覆盖着浅浅一层雪,但下头的绿叶清晰可见,不少婢女们在其中穿梭,手中捧着各种蔬果,空地上除了有袅袅烟火,还伴随着阵阵悦耳的清脆笑声儿。
在这院子里,敢笑得这般随意的可想而知。
怀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当的跨过了拱门,园子里的一切顿时展现在她眼前,清晰可见,在一侧,下人们在一个架子上烤着吃食,另一边,五少夫人坐在秋千上,小侯爷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那裙摆随着风轻摇着,无忧无虑的让人眼红。
无名的痛处不断啃食着她的心,好一会儿看着那一幕都回不过神儿,与她同样呆愣的还有兰芝,借着怀玉的遮掩,兰芝无所顾忌的看着这和鸣的一幕,宁小侯挺拔的身姿、高贵的气质让她脸红心跳的,虽背对着她,但依然能让人想象着这男子的英朗不凡,与她见过的那些猥琐的、假模假样的公子哥相比,宁小侯的狂肆更能让女子为之沉沦。
她沉浸在想象里,突然一声儿讥讽让她回过了神儿:“这是做何,怀玉姑娘带着个小丫头来莺歌院发呆的?”
怀玉抬头一看,在五少夫人的丫头出声儿嘲讽之时,那荡着的秋千已经停了下来,小侯爷轻柔的把人给扶了起来,随后转过了身,不耐烦的蹙着眉:“有何事,没见到爷忙着吗?”
忙着吗?
荡个秋千罢了!
怀玉自问同小爷也有几分幼时情谊,这会儿却被气得一个踉跄。
第129章 桥醉酒
宁衡不耐烦得很,整个人都开始火了起来。
他已经好些日子被强行发往工部听着主事们规划养马场的事儿,大到马匹的采买、花费、放养环境,小到连周边的建筑都要一一阐明,完了还问他们意见。
他有个屁的意见哦!从头到尾的他就没听明白。
好不容易得了空,哄得他媳妇总算正眼看他,如此欢天喜地的随着他在园子里闹将一通,这气氛正琴瑟和鸣呢,半路又出了个程咬金。
这怀玉哪次出现有过好事的?
因此,不等怀玉开口,他又急促的说了声儿:“若无甚大事就速速离去,爷空了自会谴人过来询问一二。”
如此的迫不及待,换了往日怀玉早就知情识趣起来,但这会儿,她被宁衡给吼得脸上一阵青一阵儿白的,后头还有一个时时知道她跟小侯爷是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兰芝,若是她知趣的离去,只怕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在暗地里如何编排呢。
这一想,怀玉更是顶着宁衡不善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回小爷的话,是夫人叫奴婢过来询问一下少夫人给爷备下的东西可是已妥当了?可否同奴婢说一说,备下了何物,奴婢也要回禀了夫人,请夫人不要给添置重了才是。”
宁衡脸色更是不好,正要发火,月桥在他手上拍了拍,一下就把宁衡的火气给拍没了,黑着脸站在一旁不吭声,由得月桥笑意盈盈的说道:“告诉母亲,一切都已妥当,让她也少备一些,此去路途遥远,但西贺地处边境,皮毛最是暖和,这些便不用多备了。”
她裹着毛领,雪白的毛皮跟她一般水盈盈的,眉目如画,整个人粉粉嫩嫩的,浅淡又带着墨一般山水的眉弯弯一笑顿时活色生香起来,兰芝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失落,也有些不甘心,她咬着嘴唇,总算知道怀玉说她跟少夫人有些相似是为何了,在少夫人笑起来的那一瞬,那唇边勾着的笑意与她却是有些相似,但那感觉不过一瞬,再细看之下,却是半丝都不像了。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借着这相似能一步登天呢,如今看来却是她自作多情了,不说旁的,就是那一张脸也是她望尘莫及的。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不过如此。
“是。”怀玉顿了顿,正要细问,宁衡已经彻底不耐她了,皱着眉头,一手指了指外头:“问也问过了,快些去回了母亲,在这儿杵着做何?”
天知道他往前还曾觉得怀玉打小就是个聪慧的,知事、懂礼,很会揣摩人的心思,现在看来,不过也跟那些恃宠而骄的婢女一样罢了。
宁衡凶巴巴的发了火,怀玉再不敢心存侥幸,只得苦笑了一声儿,只着恭恭敬敬的给二人施了礼,提起裙摆脚步飞快的往回走了,那小丫头兰芝还有些没回过神儿,一看怀玉这番动作,也跟着行了礼,快速的追着人而去。
“真是败兴得很。”人一走,宁衡就不满的说了句:“娘跟前儿的丫头们个个都被宠得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明明是娘的一番好意,过来也不知道等一等就要往上撞,真是不知所谓。”
哪有明知主子不得闲还非得要问个清楚的,一个大丫头这是甚情形莫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不是扰乱他的兴致吗?何况,这离他远去还有个几日,母亲那头备了多少东西便是他都有所耳闻,哪里急在这一时,非得刨根问底,还让小桥一一给她数出来的道理?
真是给她惯的。
“行了,说她做何?”月桥往那边烤着吃食的走过去,等宁衡跟了上来后才问道:“这是何吃食,倒是有趣得紧。”
宁小侯有了用武之地,顿时如数家珍一般说着:“你还记得上回来的那外族小国吗?这种烤着吃的在他们那儿就跟咱们每日吃饭食一样的。”
说来这烤吃食的法子他们大都朝自古以来就有,只是吃食太多,大都是在外行走的人才会在野外就地生活烤这肉菜之类的,算是比吃干粮之类的好上太多,平日里的吃食就更多了,因此,这烤着的法子在大都并不被大多数认可。
宁衡也是跟着吃了一回这外族使者们烤好的吃食,这才发现以往对这烤出来的吃食认知太狭隘了,他不是没吃过烤食,只从来没发现这烤出来的吃食也不逊色于平日里精心制作的各色吃食。
追根究底,还是这外族人在这烤法上下了功夫,添了些只有外族才有的作料,是以那味道香辣,口味儿独特,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正说着,有小厮已经递了一串肉过来,那上头洒着外族独有的料,香得让人食指大动,宁衡一把接过,又让人拿了碟碗,携着月桥走到一边铺好的案上坐下,亲自动手把那串好的肉从串上剥落放到雪白的碗里,还推到月桥跟前儿,把银著放她手里,笑着:“你试试看,我让他们跟着外族人那般烤出来的。”
月桥微微惊讶的看过去,实在没料到宁衡这个自幼养尊处优的人会干起小厮的事儿,但碰着他含笑的眼,又感受到四周不掩饰的惊诧,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顺从的把碗里那块肉给放进嘴里,慢慢的嚼动起来。
“如何,好吃吗?”等她咽下去,宁衡便问道。
月桥诚实的点点头:“这与我们平时里用的吃食完全不同,不过味儿有些重。”
宁衡顿时笑了起来:“自然的,外族人常年受风沙所侵,在吃食上味道要比我们平时里重上几分的,对他们而言,这不过刚刚好罢了。”
说完,他又让人把余下的拿了来,挑了一串青豆放她碗里,努了努嘴:“你再试试这个。”
月桥难得听话,他说甚就是甚,不过刚嚼下她便双眼一亮,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这个好吃,外边干干脆脆的,有味儿,但里头还留着原有的清甜,这般中和后刚刚好。”
宁衡顿时笑得得意起来,还不忘给自己邀起了功:“我就知道你会这般说,这青豆是我让他们加上去的,外族那边极少吃这些味儿淡的菜,都是大肉大酒,不过我想着你爱吃,就让他们试试罢了。”
月桥没夸他,又埋头吃了起来,等吃完了青豆,她突然说了起来:“既然今儿是吃这新鲜玩意儿,不如给各房都送些去吧。”
宁衡高兴她还时刻惦记着宁家人,自然不无不同意,把这事儿吩咐了下去,又把桌上一个透明玻璃里装的乳白色的汁液倒了出来,端起一杯放在月桥身侧。
“这是何?”月桥看着那汁液,鼻头闻着几点清香和花香之气,颇有些惊讶。
这回宁衡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他笑得意犹未尽的催促起她:“你快些尝尝就知道了,这玩意儿据说对女子很有用,有驻颜的用途。”
“这般神乎?”月桥失笑,端着杯子浅浅的观望了下,目之所见里有绸绸的米粥一般在缓缓流动,里头还带着香气,让她不由自主的递到了嘴边浅浅的尝了一下。
“是酒。”
她可是喝过酒的,小时候顽皮还曾把月当家的酒偷偷的拿出来喝过,只是那酒太辣,还没到喉咙就被她悉数给吐了出来,事后还小醉了一会儿,月桥一直以为,酒都是如同她当年喝过的那般,辛、辣,烧心裂肺的才是。
“好喝吧?”宁衡见她已经猜出来了,也不卖关子了,道:“这是桂花米酒,专给女子准备的,这酒不醉人,味道很甜,里头还有花的香和米的清气,每日喝上一小口,保管娇颜如花。”
“跟念词儿似的,”月桥咯咯直笑,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弄出来的酒酿呢,比人外头酒楼的小二还尽力。”
她笑得明媚,宁衡不知不觉就看迷了眼,呆呆的望着她回不过神儿。
难得的晴朗天儿,莺歌院里处处欢声笑语,那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屋顶上还有浅浅的一层,但这园子里却是烟雾袅袅,下人们得了赏,也围坐在一块儿吃起了这烤食,有出众的还跳起了舞,一阵儿风吹过,雪花被吹得飞舞在空中到处都是,各种声儿聚在一块儿,热闹非凡。
月桥含笑看着,腰肢被宁衡给揽着,她难得的放松了下来,背靠着人,手中执着一杯桂花米酒慢慢的喝着,都说酒不迷人人自醉,看着,笑着,她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起来,人影开始堆叠起来,让她有些瞧不真切,脑子里也一下空白了起来,直到手一滑,酒杯一下掷在地上。
“真是酒浅,桂花米酒都能喝醉。”恍惚中,还有人在她耳畔语带宠溺的说着,让她格外不服气。
她怎么就酒浅了?!
只是,她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向是被人给横着抱起来一样,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透过外头的窗一瞧,日头已经开始斜落,身侧温热的体温让她忍不住又想睡过去,她侧头一看,宁衡正睡得香甜,跟往日的油嘴滑舌不一样,这会儿他安静得也是一副翩然贵公子的模样,想着想着她就笑了起来,笑容里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是你说的,什么都会依着我,所以你不会介意的是吧?”
第130章 被卖了
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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