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衡顾着给她夹菜,闻言还催促起来:“她的事儿已经解决了,你快些用饭才是。”
月桥看了他两眼,突然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行,这就吃,待会儿还得看你去捉鸡呢不是。”
第149章 小侯的狷狂
鸡是贵妃要的。
话说从宁衡带着这略微轻的薄礼进了宫后,厨房的人先是没当回事,过了两日坤帝闻得这事儿,大手一挥就让下头的人宰了鸡来炖,到了用膳时,这一道闻着就鲜香,又经过了御厨之手的鸡汤就上了龙案供帝妃享用。
第二日汤圆就到了宁府。
汤圆的原话是询问这鸡是从何处来的,只是才开了两句口就被一个惊喜给砸中了——宁少夫人有这一手好本事便是做个皇商也是使得的,且如今贵妃好这一口,而宁家恰恰便有,这不是正要睡觉有人送枕头吗。
宁衡上回提鸡送贵妃落了一嘴的鸡毛,过后在浴池里洗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了,这会儿月桥又好巧不巧的提起了这一壶,一下就让他的脸隐隐发绿起来,只身侧的小女人笑盈盈的看着,宁衡除了叹息便是叹息。
还能怎么办呢,这就是自己召来的祖宗,跪着也得伺候好不是?
“是是是,你就可劲的看我笑话吧,看我笑话能使你身心愉悦我也值了。”宁衡给她勺了碗汤,狗腿的劝她喝下:“你瞧咱们院子里的牲畜养得多好,连贵妃姐姐也惦记着。”
月桥不以为意的喝了两口,道:“她这是尝了鲜,待多喝些日子也就不爱了。”毕竟,再是美味儿的食物时常吃着,也总会腻味。
她好奇的看着人,搁了碗问道:“娘娘如今有孕的事儿陛下昭告了出来,我怎的还听下头的人说那外头如今偶有说娘娘仗着隆恩孕子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竟然当众羞辱了一番,有鼻子有眼的,差点连我都信了。”
“那你信了吗?”宁衡顺口反问了句。
随后就得了一个白眼:“你当我傻吗?贵妃的地位本就凌驾于众妃之上,便是没有怀有龙嗣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不也是正常的,往前禁宫里可没有这些流传出来,怎的如今便是连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宁衡含笑着听她说完,不由赞叹起来:“不愧是我媳妇儿,整日在府上养胎凭着下头的三言两语也能猜到点什么,了不起,了不起!”
月桥斜了他一眼:“不稀罕你夸赞。”
宁衡噗嗤一声儿笑出声,清了清嗓子同她说了起来。
原来前两日后宫之中,皇贵妃在绣春宫养胎,闲极无聊时听闻丽嫔娘娘一口嗓子动听得紧,便召了她过去唱上几嗓子,谁料这丽嫔性烈,觉得这是在折辱她,自是不遵从,而后还借着见到坤帝的面儿一番哭诉,无外乎是贵妃仗势欺人,让同位嫔妃的她竟然如同那苏河之上的女子一般肆意侮辱,如此蛮横无理怎堪坐上那高妃之位。
当时在场的嫔妃不少,有不少人正看着好戏,自然也见证了丽嫔是如何被坤帝斥责发落,连带她们也吃了挂落,坤帝的原话是如今宫中只有贵妃添了子嗣,旁人都无一子半女在侧,本就是她们的不是了,如今贵妃怀着龙种,不过是一下品嫔妃得娘娘召见去吼上两嗓子莫非委屈她了?那他好吃好喝的把这些人给养着,平日里在他面前讨巧卖乖的怎不觉得被侮辱了?
这一斥责,不止是丽嫔,更是让宫中所有嫔妃都委屈不已。
贵妃入宫,得帝独宠,坤帝连她们的宫门都不踏入,她们就算有通天手眼也怀不上不是?
道完了这前因后果,宁衡才叹道:“而后啊姐又召了张妃娘娘的侄女去了几趟,不出两日皇后娘娘就命人把张家女给送回去了。”
皇后掌管后宫多年,张家女不合礼数在宫中“探病”了这许久,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会儿肯动,定然是得了上头授意。
月桥砸吧这嘴:“我娘曾说,宫里的争斗无影无踪,如今窥见这一小小的一角,这其中交手就你来我往了许多回了,如此说来,温宁两家的平和也只是在表面?”
宁衡笑了笑,肯定的道:“是,如今陛下无病无灾的,自然和平共处。”
但是迟早,这种和平是要被打破的,皇后膝下有子,贵妃膝下也有子,这注定了他们两家会因此而站在敌对的一面,何况,宫中女子除了给家族争夺利益,为儿子争那一席之地,还得各使手段的争宠,他啊姐是后宫女子的头号敌人,几乎没有宫妃不想把她拉下马。
而宁凝,退无可退。
“所以,宫中的事儿给传了出来,统归也有这些嫔妃的影子?”月桥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想着如今温宁两家的局面,对比了一番才觉得,温家的实力确实要大于宁家。
温家两代后位,这几十年培养出来的人非宁家能拥有,而宁家如今之所以能跟温家平起平坐,坤帝的爱屋及乌占了大头。
若是陛下这座靠山移开,那宁家斗不过温家,贵妃也同时斗不过两代后妃,而随着皇子的成长,坤帝的衰老,这样的冲突算计只会越来越多,当坤帝不再眼前挡着了,等着宁家的将是大厦将倾。
这些道理,她懂,相信宁家人更懂,她只道:“自古以来,冲突只有握有兵权者胜,防备领军者绸缪。”
宁衡见她板着脸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在她头顶上摸了摸,抿唇失笑道:“放心,在这大都境内,为夫总会保你们母子安全无虞,你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养家糊口,妻室只需貌美如花就行吗?”
月桥顿时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宁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否定道:“怎么可能,媳妇儿你聪慧得紧,不过如今这不是怀着孩子吗,府医都说了要好生修养,少操心才是。”
狗腿的模样就差屁股后头没插上两根尾巴了。
言谈间,绿芽带着宁全儿走了进来,他手里头捧着一盘东西,上头盖着绸缎,给他们请了安:“启禀爷、夫人,这是工部送来的官服。”
宁衡看了一眼便摆了摆手:“搁着吧。”
“是。”宁全儿便把官服交给了绿芽,施了礼出门侯着了,倒是月桥饶有兴趣的在那官府上打量了几眼:“倒是赶得紧,明儿你便去任职了,提早就给送了过来。”
宁衡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隐隐有两分讥讽,又很快隐了下去,重新跟她谈了起来:“也就这么回事吧,提到从五品什么的爷不在乎,不过分去那□□营倒是合我的口味儿。”
饭后,宁衡果然去了养鸡的园子捉鸡,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回捉鸡他没有再胡乱的扑来扑去,惹得公鸡母鸡们满天的到处飞,他选了一处少的,一只一只的赶,一只一只的捉,瞧着比上回轻松,但捉了一篓子鸡出来,身上也难闻得紧,头上衣衫上到处都沾着鸡反扑的毛。
月桥早就在一旁笑了起来,随行的下人们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小侯爷狼狈的一幕,整个园子回荡着少夫人清脆的笑声、和着那鸡的叫声,下人们死死的抿着嘴垂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少夫人敢当个趣儿乐,他们可不敢笑,虽说这场面也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就是了。可,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跟他们爷一般,长身玉立,眉目俊郎,又权势庞大却甘愿丑化自己伴着难堪逗一女子开颜大笑呢?
“行了,这些够啊姐吃上不少时候了。”宁衡从园子里出来,拍着手说道,挥着手让一旁侯着的下人赶紧送进宫,末了见他媳妇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则是担忧:“你小心点,肚子里还揣着咱们孩子呢,别这般用力笑。”
他都怕这一个不小心,孩子给笑没了,到时候他就该哭了。
他刚动了动手,又想着自己这一身的味儿,只得在原地站定,吩咐起了绿芽:“把少夫人扶回房里去,赶紧让人备着水给夫人喝喝,不能再笑了。”
“哪有你说得这样严重。”月桥鼓着脸,到底不敢太过放肆的大笑,就着绿芽的手直起了身子,一对上宁衡一身又忍不住想笑,只得赶起了人:“你快去洗洗吧,这乱糟糟的看得我又忍不住了。”
“你啊。”宁衡不敢放重话,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儿,给绿芽使了使眼色,让她好生照顾着少夫人,也不在碍眼,转身回院子去了。
没了笑料,月桥等人只在园中站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刚往回走,宁全儿又跑了过来,把宁衡方才的吩咐又说了一次:“少夫人,小爷说这些鸡左右捉了出来,不如给月家也送些过去?”
月桥脚步没停,只道:“早送了,等他记得了那得猴年马月?”
宁全儿不敢搭话,直嘿嘿直笑。
回了侧院,月桥主仆一进门就听见内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儿,还有若隐若现的热气从里头传来,月桥朝守在门口的丫头问道:“小爷没回主院?”
两个丫头一人一个手里捧着衣衫鞋袜,当即便有个丫头回道:“回少夫人,小爷一回来便直奔了侧院,只让奴婢二人领了衣衫守在门口侯着。”
月桥闻言,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笑,见丫头们被拦在外头,心里倒是暗喜,还道宁衡识趣,她摆了摆手,道:“把东西搁下,都下去吧。”
丫头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轻轻搁了东西,又微微施了礼,便鱼贯而出了,最后走的是绿芽,她浅笑着福礼:“奴也告退。”
月桥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羞色,染着点点绯红,却让她整个身子都热起来了一般,没好气儿的嘀咕:“好个连主子都敢笑话的丫头。”话落,她却是舔了舔突然有些干涩的嘴角,从一旁的台上拿了一罐子翠绿色的玉盒子,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不是第一回跟宁衡在浴池里见,却无端的让她口干舌燥,明明,明明上一回她还给他擦药来着,当初也没这心慌慌的感觉不是,月桥没想通,只当是自己脸皮薄,方才被丫头暗里的笑意给弄得不好意思罢了。
这会儿,她压了压心底突然冒出来的旖念,在缭绕的热气里一眼就见到了那个靠在池子边儿上闭目眼神的人,缓缓走了过去,而听着这细微的动静儿,假寐的宁衡却是微微一笑,在人靠着他的时候反手握着了那纤细的手腕,旋即转了个身。
“媳妇儿,我就知道是你。”
月桥的眉梢被这雾气缭绕得有些湿润,嗔他的那一眼更是水盈盈的柔情万种:“万一进来的是某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呢?此如……什么简姨娘?”
宁衡心一紧,随后又哭笑不得:“别胡思乱想。”
他把她手中那罐翠绿色的玉盒子接了下来,待瞧清楚后不由一顿,脸色有些复杂,更有些委屈:“媳妇儿,这玉瓶里儿装的是何你可知?”
“自然知道,不就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膏吗?”
得了她自然而然的回答,宁衡更是苦笑连连,撑着身子与她平视,口中说道:“自古强身健体的药膏多是滋补的药材研磨而成,对我来说,补多了怕是不好宣泄才是。”
月桥是好一会儿才弄懂了他话中含义,顿时一张脸红得滴血,她好半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可以去演武场多练练不就好了。”
宁衡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直到月桥眼神飘虚不定,才略显深意的说道:“身上的蛮力倒是发泄了,可身子深处的那股火却是需得娘子帮忙了。”
说着他手使了使巧劲,把人稳稳当当的拉进了池子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方才你感受到了吗?”
月姑娘只觉得头顶都在冒烟了。
这个突然狷狂邪魅的人到底是谁?心慌意乱间,月桥只觉得身上有火在烧,耳畔还有宁衡湿热的唇划过:“我问过府医了,过了三个月后便可……”
没有便可,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艘小船之上,摇摇欲坠,飘飘欲仙,不断的沉沦其中,直到那一束火把她整个人都烧灭了一般,无处可逃!
翌日
“少夫人还没醒,你待会不用叫她,另外爷今日去工部造册后便去唐府吃定亲喜宴,少夫人若是醒得来想过去瞧瞧便去,不愿去在家里待着也行。”过了一夜,宁衡整个人宛如枯木逢春一般精神抖擞的,一边整理着身上的朝服,一边小声的吩咐着半垂着头的绿芽。
“是,小爷可还有何吩咐?”绿芽一一记了下来,又多嘴的问了一句。
宁衡眼眸微动,又道:“旁的都好说,只一条,定要护着少夫人的安全,若是少夫人有丝毫损伤,小爷我一个都不放过。”
绿芽浑身一颤,心知他口中的一个都不放过也包含了她们,不由得更是警惕:“是。”
外头的天色逐渐发白起来,宁衡看着床上正酣然入睡的月桥,砸吧着嘴回味着昨夜的畅快,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最后他在那张如花的容颜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定定的看了会儿,这才旋身大步离去。
工部在六部里为下三部,衙门里头没甚油水,做的活计又没吏部、礼部等一般体面儿,因此一般的世家子弟是少有进去的,宁小霸王名头大,他还没去工部里头就惹得里头一堆人说三道四起来,无非是觉得插进来一个世家子,这往后一趟水指不得就乱了。
尤其以□□营之人最为担心,这小霸王是坤帝大手一挥给安插进来的,谁敢推脱?今日点了卯,□□营一堆人就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块儿,不同往日早就各司其职了,留在原地就等着瞧一瞧这新进的新人。
□□营主事柳大人蹙着眉看着这三三两两的人,大着嗓门吼道:“这是做啥,一个个的都不忙了是吧,你们的事儿都做完了?”
柳主事是正五品官员,算是□□营最大的官员,而这次被指派来的宁家小霸王也不过是比他低一个品级罢了,且柳主事是十年寒窗通过科举一步一步坐到现在的位置,而宁衡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却一来就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不提柳主事心里如何想的,但下头为他抱不平的人还是挺多的。
“主事我们就是瞧瞧罢了,这小子一来就直逼你,兄弟们得给他一个下马威才是。”
“是啊是啊,不能让他一来就发号施令,得让他知道咱们□□营是谁做主。”
“……”
心里赞同这话的人不少,柳主事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们工部下头营地不少,但进来的人大都脾性耿直,说的话本没什么含义,但就是容易得罪人,他虽心里感动,但在金陵城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心里对宁家公子插进工部还是有几分猜想的,因此板着脸教训人:“胡说什么呢,宁管事是协助我管理□□营罢了,都是一个营地任职的,可不能分派论别,这样我们跟其他部有何区别?”
下头的人还想说几句,但见柳主事难得脸上没了笑,也不在横了,只一个个的还瞪着眼,就是不肯离开。
“早就听说了柳主事儿的大名,如今看来,真是心胸宽广,让下官钦佩得很。”宁衡从门边走了进来,含笑给柳主事施了一礼:“柳大人,下官宁衡。”
柳主事忙回了一礼:“宁大人客气了,本官早就翘首期盼了,宁大人里边请。”
柳主事也没随意忽悠他,或随意找个人招呼他,而是自己带着人在□□营地转了一圈儿,期间把一把□□从头到尾没甚保留的同他介绍了起来,而后才带着人进了给他准备的房里,这回笑里真心实意多了不少:“往后这里便是宁大人的地儿了,宁大人瞧瞧可需要重新布置一下?”
宁衡四处看了看,摇头道:“挺好了,劳柳主事费心了。”
“哪有哪有,本官的案房就在宁大人隔壁,宁大人若有何事只管过来问我便是。”先前柳主事带着人去营地也是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里头,毕竟宁家公子若是真的纨绔不是来办实事的,哪里能有这耐心,只怕早就嚷嚷起来了,而宁衡却一个一个的看得仔细,跟外头传闻的那个四六不分的公子哥大相径庭,也从侧面证实了几分柳主事原本的猜测。
所以传闻害人呐,一个金陵府有名的纨绔骨子里都是这一番面目,那其他的公子哥们又岂不是通通都在装模作样?
宁衡还不知他这一番动作在柳主事眼里竟然帮着全金陵府的纨绔们给洗了冤屈,还道这个柳主事实在是会办事,哪里像传闻中说工部之人皆是不通情理,不够圆滑?这会下来,两人也是相谈甚欢,宁衡更是跟人勾肩搭背起来:“我与柳主事一见如故,这样,晚上咱们去喝一杯。”
“这……”柳主事婉拒了:“宁大人请客也不急着在这一时不是,不如先熟悉熟悉咱们□□营,等熟络了大家一块儿去喝几杯如何?”
宁衡沉沉的看着人,突然蓦然笑道:“就依你,下官也怕回去晚了被夫人念叨,倒是让柳主事给解了围。”
柳主事见他打了圆场,心里多少有两分不好意思,听他这一说,便顺着问了句:“没想到宁大人也是个怕夫人的?”这话,他也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谁料宁衡却认真的说道:“这不是怕,这是爱重。”
柳主事哈哈大笑,没把他的话当真,又同他说了两句就自个儿回去了,宁衡也正正经经的拿起了工部存放的册子看了起来,直到晌午,柳主事路过瞧他还在盯着往年的册子在看不由多问了句他这才想起唐府的宴席。
“幸亏柳主事提醒,不然我还忘了。”宁衡说完又拿了两本册子在手,同柳主事一起步出了工部,不过柳主事是去用饭,他则是上了一边停靠的马车,很快就驶出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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