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何梅、陈明月等人顿时一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婆母当着她们的面儿说了谎话。明明先前还说这孩子无一处不像小姑子呢,这会又改口像妹夫了。
余氏无知无觉的跟安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个人谈话十分合得来,围着孩子打转,不知不觉间关系就亲近不少,安氏以往仗着出身十分瞧不上儿媳一家,这会儿跟亲家母随口几句,竟让她觉得比那些一惯与她亲近的贵妇人还来得亲近,让她顿时有些尴尬,忙招呼着一旁跟月当家闲话的宁大爷来掩饰:“老爷快来瞧瞧,乖孙这小模样可是像极了衡哥儿小时候?”
宁大爷跟月当家这才是真正的没有话说,他们一个是从一品少傅,一个是做了几十载的杀猪匠,无论做什么都不同,也没有女人间那种除了身份地位,还有各种共同之处,两个人见面了浅谈了几句后就无话可说了,月老大继承了他爹的沉默寡言,除了给长辈问个安就立在一旁不说话了,安氏这一声呼唤,可以说一下救了宁老大,他几步走了过来,也伸头瞧着:“我看看,哟,这小子模样还真跟衡哥有些像呢。”
宁大爷一走,宁二爷、三爷、四爷几个也没话说,宁二爷为人最是傲气,看不上谁连句话都不会说,当即跟着走了过去让宁大爷给他看看孩子。
宁三爷和宁四爷倒是同月当家好生生的说了会话,从什么收猪杀猪等等专挑月家熟悉的说,没一会儿就东拉西扯的别到别处去了,只远远看着倒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模样。
宁二爷见这一幕,不屑的撇撇嘴,暗道老三老四果然会钻营,连个杀猪匠都不放过,这月家虽说是大房的亲家,但底子就在这儿,聊得火热有什么用,还能指着让他们升官发财不成?没得丢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番恼怒,让他直接把庄氏也给骂上了。瞧人家弟妹,虽说在爹跟前丢了脸面,但经过她那一番做派,绞尽脑汁为当家的谋出路,便是如今被呵斥又如何,老三不也被爹看到了,还给他升了官吗,反倒她,整日捻酸吃醋的,守着身份屁都不放一个,学大房清高又何用,人家从一品,他能比吗?
外头这一番情形,宁衡是丝毫不知情,他守着人一眨不眨的,阮婶劝了会儿没反应便由得他了,只麻利的跟着丫头们一起收拾起了产房,如今产妇吹不得风,窗户便只开了一个角把屋里浓重的腥气给散出去,等收拾妥当,这才带着人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他们二人,随着时辰一点点流走,月桥终于醒了过来,她睡得不安稳,下身还阵阵发痛,原本还想翻个身,结果一出口就是低低的□□,宁衡抓着她的手一紧,忙问道:“咋了小桥,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些痛。”月桥眨巴着眼,问道:“孩子呢?”
“孩子?”宁衡反应慢了半拍,突然想起了似的,讪讪的回她:“孩子应该在娘那儿呢,你放心,娘有经验的。”
月桥“嗯”了一声,又慢慢合上了双眼,还不忘了叮嘱他:“你去外头吧,我再睡会儿。”
宁衡答应得好好的,回头人一睡着他就给忘了,还翻身上了床,在月桥身上拉着人躺下,手轻轻的搁在那纤细下来的腰上,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探,等探到那温热的颈窝处才满足的停了下来,相拥着入眠。
掐着时辰端了汤水过来的绿芽一愣,好一会儿才回了神,抿着唇又轻轻关了门出去。
“这是怎么了,小桥不想用?”余氏见她出来,手里一碗汤还满满的丝毫没动,忍不住问道。
绿芽摇了摇头,回道:“少夫人睡下了。”
“去把人叫醒吧。”余氏又道:“小桥刚生了孩子,正是血亏之时,让她现在微微补补,待醒来时才没那么难受。”余氏生了几个孩子,对这些最是清楚,不过她一说完,却不想绿芽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她不禁疑惑起来:“这是怎么了?”
绿芽轻轻抬头,见其他人要么围着孩子,要么三三两两的围蹙在院子里没人特意关注这边,便压着声儿跟她说道:“小爷也在床上。”
“他去添什么乱。”余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方面女婿在乎女儿她是满意的,但她又怕宁衡手下没轻没重的万一碰到了人,让闺女在受一次苦,而且这会儿几房人都在,特意过来瞧孩子,他一个主人家却连人影都没见到,传出去,旁人还道她闺女连生孩子都能迷惑人心呢。
她瞧了瞧等候的绿芽,只得作罢:“算了,端下去温着吧,等小桥醒了在端过来。”
“是。”
绿芽刚下去,那头宁二爷转了一圈,突然问道:“这说了半会子话了,我这侄儿人呢?”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是才回过味儿,宁大爷蹙着眉,正要叫人把宁衡找出来,没想到抱着孩子的安氏不甚在意的说道:“他在屋里陪着他媳妇呢,许是第一回见妇人生产给吓着了吧。”
宁二爷原本听了第一句正准备讥笑两句,后头听到解释倒不吭声了。第一回吗,谁都有,他当年第一回做父亲的时候,也是手脚齐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小子。”宁大爷有了这个台阶,倒是脸色一松,温和的同几个弟弟说道:“几位叔叔们都来了,他倒是躲着了。”
“大哥这说的哪儿话,咱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大哥,咱们当年跟侄儿也差不了多少呢。”
宁三爷、宁四爷忙打了圆场,又说了会儿话后几房人便告辞了,须臾,月家这头也准备走了,他们来时天儿还大亮,如今却是快日头落地了,宁大爷送他们出了门,寒暄了几句,月家人就上了马车走了。
人一走,宁大爷也没继续回莺歌院,走着走着就到了思兰院外头,门口的丫头们一见他高兴得很,立马就去了里头通报,如此这般,宁大爷也不好扭头走了,刚跟着走了进去,就见兰姨娘被丫头给扶着走了出来,挺着圆圆的肚子,风情万种的给他施礼:“爷吉祥,听闻爷特意来瞧妾身,妾身真真是欢喜极了。”
宁大爷在她妩媚的脸上划过,挪到那饱满的胸脯,充满风情的姿势,脸色柔和了许多,几步上前扶起了人:“快些起来吧,孩子可有闹腾你?”
兰姨娘顿时依在他身上,由着他带着往屋里走,一边回他:“闹腾了,这孩子整日的就知道挑妾身闹,弄得妾身浑身都没劲儿。”
说完,她不经意的又问了句:“听说少夫人今儿生下了嫡孙?”
宁大爷带着人坐下,接了丫头送来的茶水喝了口,才随意的点了点头:“是啊,爹高兴得很,想必待会会亲自过去瞧瞧。”
兰姨娘带笑的脸收了几分,满心爱慕的看着身侧的男人,突然,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几滴泪水顺着流了下来,当真是无声而泣,却惹人怜惜。
宁大爷大手揽过她拍了拍,满脸宠爱:“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
“爷,”兰姨娘一下扑进他怀里,肩膀不住的抖动起来,声音小小声儿的低泣着:“夫人不喜妾身,少夫人也不喜妾身,如今嫡孙又得了老爷子的眼,那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没人疼了?”
她原是准备说没家产的,但到底这孩子没生出来,还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只得转了话头。
宁大爷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哭什么呢,想来真真是怀孕让你都变成水做的了,咱们的孩子生下来自然有我疼着,你怕什么?”
第157章 怂包小侯爷
兰姨娘自然是怕的。
往前她在这大房里也算呼风唤雨的了,房里的丫头们还偷偷叫她二夫人来着,不过自打那月氏进了门,她就接连的失利,先是被责骂,后又被鸢姨娘那个贱丫头抢了宠爱,落得被夫人毒打的下场,若非她肚子争气,如今这思兰院只怕早就换人了也不一定。
想到肚子,她不由轻轻抚摸了阵儿。
大夫人以为她悄悄给下了药她就没法子了吗?这些她见得多了,早就防着了,虽说着了道,但并没有跟其他姨娘一般再也生不出来,这不,这肚子来得真及时,一下就让她翻了身。
只希望,肚子里的这孩子是个男娃才是。
“你别多想了,这孩子既是我宁家的孩子自然是无忧的,你得放宽心好生为爷诞下子嗣才是,最好生个丫头,咱们大房全是男丁,俗话说男女才是双全,已经有男丁了,就差女娃了。”
宁大爷拍了拍她肩,看她的肚子满是慈爱。
兰姨娘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还是似哭非哭的,微微一顿又瞬间掩去,娇俏的依了上去,像是说笑一般的笑道:“爷又打趣儿妾了,妾还想再生个小子,让泽哥儿有个伴呢。”
宁大爷原也不过是随意说着,见她这般妖娆的模样,自然是说什么应什么:“好好好,你说生小子就生小子吧。”
相偎着没多久,宁大爷就说要走了。等人一走,兰姨娘的大丫头明心就转了出来,道:“姨娘怎的不把大爷留下来,大爷已经许久没留在咱们院子了。”
兰姨娘扶着肚子,沉沉的说了句,似是说给明心听,似是说给自己听:“嫡孙被生了出来,自然是要紧着那头要紧了。”
明心忙安慰她:“姨娘放心,大老爷最是宠爱你,也定然会疼姨娘肚子里的小主子。”
兰姨娘只闭了闭眼,吩咐道:“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吧。”
疼,疼有什么用?这府里头上有老爷子老夫人压着,下有地位稳固的大夫人和年长的嫡公子,光是大老爷宠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多分些家产,待她儿长大,还得入了官场才算顶住了,在这之前,她需得好生绸缪一番才是。
大房嫡孙出生,老爷子闻得喜讯,连让老夫人赏了许多珍宝补品下去,这一样一样的跟流水一般入了莺歌院的屋子,看得其他几房人都眼红。
“哟,瞧瞧人这命,咱们往前谁有这福分?”
“三嫂算了别说了。”
“我为何不说,你孙子我孙子出生的时候谁有这好份?别说咱们两房了,就是咱们嫡出的二房也没这看重不是?”
秦氏故意挑了个离庄氏近的地儿跟李氏掰扯,一来是心里着实不满,但自古嫡庶有别,她就是心里气,眼里红也白搭,倒不如挑着庄氏去出出头,借着出了心里这不平的怨气。
换了往日,她只怕就得逞了,但庄氏前头才被二老爷责骂了一顿,说她不如庶出的三夫人,以庄氏的傲气哪里能受得了,听着秦氏这明里暗里的话头子,她眼一番冷哼起来:“谁让你是庶出呢,长子嫡孙你不知道?”
这厢,几个妯娌之间你来我往,天擦黑时,月桥先醒了过来,先还有些迷惘,随即身子的温热让她不由偏了偏头,看到身侧这个窝在她颈边睡得正酣的人。
宁衡难得比她晚醒,尤其是他去了工部任职后更是早早就起来了,先前她没注意,这会儿见他眼下还有些红肿就知道今日他也不好受了。
她刚伸手想替他揉一揉,却不想牵动了身下,让她一下轻哼出声,也是这一下,让宁衡一下睁开了眼急慌的看了过来:“媳妇,你怎么样了,还疼?”
他一边说一边撑着身子起身,掀开被子就要查看,被月桥给按住了,她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扯到伤口了。”
宁衡这才松了下来,小心的下了床,同她说道:“饿了吗,我让丫头端上来。”
月桥其实不大饿,就是四肢有些乏力,头也眩晕得厉害,只是为了不让他多担心,便只得点点头。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来。”宁衡朝她笑笑,几步走到外头吩咐起了守门的丫头,不大一会他就走了过来,重新蹲在床边儿,傻笑着看着她感叹:“真好媳妇,咱们再也不生了。”
“傻。”月桥回了她一个字,又问道:“孩子呢?把孩子抱来我瞧瞧。”
宁衡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孩子啊,你等等。”
天知道孩子在哪儿?
他正要去找,门被应声推开,只见绿芽和两个婶子走了进来,绿芽手中端着汤水,后头阮婶、庞婶两个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一边儿说道:“少夫人可算醒了,咱们小公子都醒了好一会儿了,正到处扭着要找娘呢。”
月桥眼勾勾的看着她走近,眼睛亮亮的:“婶儿,快让我看看。”
阮婶两个失笑,把孩子轻轻放在她身边,这才道:“少夫人先喝喝汤,这里头有府医开的补药,专补气养血,只是这些日子亏了血气,还得紧着流食才是。”
月桥点点头,眼睛却还一直盯着那小包袱里头跟猴子屁股一样的小娃不放,初生的小娃都丑,但她却觉得襁褓里头这个小小的、嘴边儿还吐着泡泡的小娃是那样的惹人怜爱,那还淡不可闻的眉头轻轻的蹙着,就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少夫人,先喝汤吧。”绿芽见她眼都不眨,不由劝了起来:“小公子就在你身边儿,等你喝了汤再细细瞧可好?”
“给我吧,我来喂她。”宁衡说着,从绿芽手里接了汤碗过来,有模有样的勺着吹了吹递到人嘴边儿,月桥也就着他喂的一口一口喝了下去,绿芽等人瞧着,脸上也晕开了笑意,等一碗汤喝完,绿芽从宁衡手里接了碗,正要跟两个婶子一块儿下去。
刚走了两步,三人就被叫住了:“乳娘在哪儿?”
绿芽便回道:“回夫人,乳娘已在隔壁侯着呢。”
“嗯”月桥点头应下,回头跟宁衡商议起来:“如今孩子都生了,还是整理整理回侧房吧,那旁边还有抱夏,正好让乳娘带着孩子住进去。”
宁衡哪能不应,当即就点头:“行,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两人定了下来,又逗了逗吐着泡泡的孩子,不一会儿就把人给逗着睡下了,宁衡还有几分惊讶的感叹起来:“他这不是才刚醒吗,怎么又睡了?”
被绿芽叫进来的乳娘正好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瞧小爷这话说的,这小孩子本就喜欢睡觉,尤其是刚刚出生的孩子,整日里有大半时辰都在睡觉呢。”
“是吗。”宁衡讪讪的笑了笑,又道:“秦乳娘过来把孩子抱到侧院去吧,往后你就带着小少爷住在抱夏里头。”
“是。”姓秦的奶娘也不过是才产乳没多久,她自家的孩子出生后因为奶水足吃不完便想着当个奶娘挣点银钱,恰好宁家也正在招乳母,这一来二去的就进来了,宁家的要求也简单得很,只要每日里把小公子喂饱,其余时候也不约束着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且这工钱还高,更是让她心满意足。
睡熟的小公子哼唧两声就在乳母怀里不动了,他前脚被抱走,后脚宁衡便把月桥密不透风的包着也抱了回去,正式开启坐月子了。
只是,坐月子那好吃好喝被供着的日子还没先到来,夫妻两个倒是先被小公子的哭声给搅得一整晚没睡好,每每正要入眠了,得小公子又开始嚎了,这一来二去的,别说睡了,脑子里整个都是一片魔音绕耳,余音回荡。
清晨,绿芽带着人伺候他们梳洗时见他们不住的打着哈欠,忍不住心疼起来:“少夫人这是没睡好吗,阮婶和庞婶还说让夫人多歇歇呢。”
月桥用热水沾了沾脸,泛着困意说道:“小少爷哭了大半夜的,我哪里能睡得下。”最开始他们还心疼得很,忙招了乳母过来问,等知道小娃都这样后,不放心看了几次,见那小子只是到点就扯着嗓子吼,非得让人拍着哄着才肯睡一会儿才放了心。
不过,他倒是舒坦了,可苦了这对才当爹妈的两口子。
“等以后结工钱的时候给秦家乳母多赏点银钱吧,实在是不容易。”便是他们两个都这样,那整完抱着哄着的乳母岂不是更累?
宁衡随意的点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等他以后长大了看我不揍他!”
“他这是跟谁学的?”月桥哼了一声儿:“我娘说我小时候可乖了,一点也不闹腾人,饿了就哭两嗓子就作罢,便是小华幼时也是服服帖帖的。”
反正,这孩子这脾性就是学了宁小侯一个十成十,就是无理也要搅上三分,她都能预料到这孩子长大后的模样,若不镇住,只怕又是个小霸王?
宁衡还真没底气说自己也很乖巧,反正他娘的原话是,他小时候得两个乳母才能看住,那语气顿时弱了起来:“也不定是学了我……”
话没完,就被月桥一个眼扫过去闭了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像我也不像你,难不成还是我偷来的?”
“哪有哪有……”宁衡一下变了脸色,急忙承认起来:“是跟我学的,是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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