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这才站起身来,“好了,我还要去医院,你有事情就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送走贺川,黎浅换了身衣服,便又来到了医院。
她先是来到陆夫人的病房,却发现病房里没有人,思唯也不在,黎浅这才又转身走向陆老爷子的病房。
而这个时间,陆老爷子的病房里很热闹。
黎浅只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便看见了陆家二叔的一家人,还有一些别的亲戚,都围在陆老爷子的病床边说着话。
陆绍谦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一转头看见黎浅,身体瞬间就绷得笔直起来,“浅浅?”
话音刚落,病房里其他人顿时也都看向了黎浅。
陆绍谦已经快步走到了病房门口,“你怎么样?我今天给你打过电话,可是你关机了。”
黎浅想了想,可能是去见陆天擎的时候关的机,于是回答:“可能是不小心关掉了,你放心吧,我没事。”
陆绍谦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脸色依旧没有丝毫放松。
而病房里的其他人看向黎浅的表情则十分复杂,因为黎浅卷入的这些是是非非,再加上如今陆天擎又背上一个谋杀亲大哥的指控,至此陆家长房已经算是后继无人,基本失势,所以众人看向黎浅的表情里,难免不屑居多。
谁知道就在这时,陆老爷子却突然看向了病房外的黎浅,说了一声:“进来吧。”
病房中其他人见陆老爷子脸上并无不悦与厉色,自然惊讶,黎浅就迎着这一众惊讶的目光走了进来,走到了床边。
陆老爷子这才又看向自己病房里的其他人,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走吧,不用陪着我了。”
一群人顿时就惊疑不定起来,看看黎浅,又看看陆老爷子,终究是不敢违背陆老爷子的意思,逐一起身,心不甘情不愿慢香香地离开了病房。
“见过他了?”直至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陆老爷子才开口问。
黎浅点了点头,轻声道:“见到了,谢谢爷爷。”
“那他怎么说?”陆老爷子又问。
“他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和安排,所以,他很平静。”黎浅看着他,“爷爷不用担心。”
陆老爷子听了,转头盯着窗外看了片刻,才又道:“那他有没有说起关于家里的什么事?”
黎浅听了,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陆老爷子闻言,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叹息了一声,才又开口:“他就是这个样子,越是在乎,越是藏在心里……”
说完,他才又缓缓睁开眼睛,重新看向黎浅,“只怕除了你是例外。”
黎浅听了,静思一阵,忽然垂眸一笑,说:“这样的性子,不就是随了爷爷吗?爷爷应当最理解才是。”
陆老爷子听完,与她对视片刻,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丝罕见的笑意。
从陆老爷子的病房出来,黎浅一面重新走向陆夫人的病房,一面准备给思唯打电话,没想到经过电梯间的时候,却正好看见思唯扶着陆夫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浅浅!”思唯看见她,立刻就喊了一声。
而被她搀扶着的陆夫人原本双目通红目光凝滞,听着这一声呼喊,她蓦地回过神来,看到黎浅之后,竟控制不住地朝她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却又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停住脚步,似乎再也没办法上前一步。
黎浅见状,便主动走上前来,从另一边扶住陆夫人,低声道:“伯母,您醒了就好了,先回病房吧。”
陆夫人身体隐隐有些僵硬,却并没有拒绝。
回到病房,将陆夫人扶回床上之后,思唯立刻迫不及待地就问黎浅:“浅浅,你不是去见四哥了吗?怎么样?四哥他还好吗?”
陆夫人听了,目光也一点点地落到了黎浅身上。
“他没有事。”黎浅看着陆夫人说,“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肯定就是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伯母,您也不用担心他。”
陆夫人听完,目光一凝,忽然就转开脸,再度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她想起出事的前两天,陆天擎回到家里时对她说过的话。
他叫她保重身体,叫她不要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伤心伤神,她却反问他:“你爸爸被你硬生生地气死,这在你心里是无谓的事情?”
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也完全无法去揣测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明明那时候他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是在对她告别,因为他即将为她口中那件他心里“无谓”的事情,付出自己所能给予的全部。
那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无谓”,而是最重要的事!
因为他决定独自背负一切,所以他说:“不管怎样,希望您不要再因为我这个无谓的人难过。”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她说:“我当然不会。从你爸爸死的那天起,我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
每每想到当时的情形,她便心痛如绞,悔不当初——可是又有什么用?她的确只剩下一个儿子,可是是她自己不珍惜,所以终究连这个儿子也一起失去了!
眼见陆夫人伤心哭泣的模样,思唯也忍不住又一次红了眼眶,却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先前陪陆夫人在花园里散心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可是陆夫人却依旧如此,根本难以释怀。
“伯母。”黎浅伸出手来握住了她,“您不要这样,您这样难过,四哥会担心的。”
第248章 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是我对不起他……”陆夫人仍旧泣不成声,“是我不配做一个母亲……他不会原谅我了,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黎浅抬起手臂来,轻轻抱住了她,低声道:“伯母,请您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和伯父,永远都是四哥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他已经失去了伯父,绝对不可以再失去您。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等他回来……”
陆夫人哭声渐弱,却愈发地泪如泉涌起来。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黎浅总是在律师行和医院两头奔走,一方面时刻关注着陆天擎案子的进展,另一方面则帮着思唯一起照顾陆夫人和陆老爷子。
思唯的生活原本快乐无忧,却在这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消沉起来,等到陆老爷子和陆夫人都出院,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黎浅看在眼里,难免觉得心疼,于是便找了一天拉思唯一起出去吃饭散心。
两个人晚餐吃的日本料理,吃完思唯就喊嘴巴淡,要拉黎浅一起去酒吧喝酒。黎浅没有拒绝,只是将喝酒的地方从酒吧转移到了酒庄。
“干嘛要选这里!”思唯一边挑酒一边抱怨,“我想去酒吧玩,喝最烈的酒,跳最狂野的舞!”
黎浅瞥了一眼她那瘦了一圈的身体,说:“可以啊,不过我最近很容易疲惫,陪你去了酒吧,随时被那里的音乐给震晕,你确定你能将我抬回家?”
“哼。”思唯朝她做了个鬼脸,“这不是将就你,来这里了吗?”
两个人挑了几支酒,叫酒庄工作人员拿去打开透气的时候,思唯便又惦念起了酒吧的烈酒。黎浅见她这个模样,便开口道:“反正醒酒要一段时间,不如先做点别的?”
“做什么啊?”思唯窝在沙发里看着她,“这里又不能蹦迪!”
黎浅听了,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笑声刚落,忽然就有酒庄的工作人员推着一辆小推车走了过来,而推车上摆着一个蛋糕。
思唯百无聊赖地盯着那辆推车上的蛋糕,原本是想看看要推去哪里的,没想到那辆推车却在她们坐着的位置前停了下来——
思唯张了张嘴,转头看向黎浅,忽然就笑着扑过来,伸出手来抱住了黎浅,“你居然记得我生日啊!我自己都快忘了!家里也好像没有人记得……”
“当然记得啦。”黎浅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生日快乐。”
思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吧唧”在黎浅脸上亲了一下。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福利,说声生日快乐就能被亲一口,那如果我也说一句——生日快乐呢?”
两个人身后蓦地响起一把低沉带笑的男人声音,思唯猛地回头,就看见她们的沙发后站了个男人,不是慕慎希是谁?
此时此刻,见思唯看了过来,他竟缓缓将脸凑了过来,一副等着她亲吻的模样。
思唯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就要朝他打去——
慕慎希却一把握住她挥过来的手,低笑了一声:“这待遇差别太大了,没想到现在男女不平等的现象还这么严重。”
“放手!”思唯瞪着他。
慕慎希暧昧的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这才淡笑着松开手,跟黎浅打了声招呼:“黎浅,好久不见。”
黎浅微微笑着抬眸看他一眼,慕慎希这才蓦地一挑眉,笑了起来,“抱歉,一时失言。”
“不要紧,慕先生说的也是实话。”黎浅说着,才又问,“慕先生一个人?”
慕慎希听了,扬起下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黎浅和思唯一转头,便看见了正走进来的傅西城。
傅西城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黎浅和思唯,淡淡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他才又看向黎浅,“聊几句?”
黎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他走到了一边。
“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傅西城领着黎浅走到了角落的一组沙发里坐下之后才开口道。
黎浅端起服务生送过来的水杯喝了口水,才微微笑道:“事情已经这个样子,总不会更差了。”
“天擎怎么样?”傅西城又问,“我托了关系想要去见他一面,结果他居然不见我,说懒得见——”
黎浅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傅西城瞥了她一眼,她这才道:“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既然他那么平静,我们也不要太过操心就好。”
傅西城听了,安静片刻,才有些无奈地嗤笑了一声:“说的也是,他那个臭脾气,还真是没几个人摸得透。反正我是不理解他在想什么的,难得你居然这么理解他,还真是……天生一对。”
“那你们还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黎浅说,“你知道他身边也没什么人,基本就你一个朋友。”
傅西城听了,揉了揉额头,细思片刻之后才道:“反正自从他去了美国,那性子就越来越冷淡,越来越古怪,要不是我每次去美国的时候都会去探望他一下,恐怕也早就断了联系了。”
原来如此。
黎浅听了,捏着杯子,微微一笑。
旁人总说他性冷凉薄,可事实上,他分明是最重情的那个。
傅西城又看了她一眼,才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多多少少,我应该还是能帮上一点。”
黎浅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又想起他从前对自己的态度,不由得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谢谢。”
两个人在这边交谈的时候,思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防贼一样地防着慕慎希,坐得离他远远的,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
慕慎希也不强迫她跟自己说话,他是提前打过电话来的,酒庄早就为他准备好了酒,这会儿他一坐下酒就送了上来,慕慎希悠悠然地自斟自酌,终于引得思唯看了过来。
“来一杯?”慕慎希朝思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思唯看了看桌上的红酒,忽然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反正傅西城会买单。”
慕慎希浅笑看着她,一直到她一仰脖将那杯酒喝了个底朝天,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酒是我从国外买过来存在这里的,傅西城可买不了这单。”
思唯喝下去的那口酒还卡在喉咙,听到这句话,忽然一呛,下一刻重重一咳,喉咙里的酒顿时就喷了出来,洒了慕慎希满身。
慕慎希低头看着自己的满身狼狈,而思唯则坐在他对面,咳得惊天动地。
等到他简单擦拭了自己一下,抬起头来看她时,却发现她坐在那里,仿佛是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正拿纸巾擦着眼睛。
慕慎希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我的酒又没毒,不至于难喝成这样吧?”
“难喝!难喝得要死!”思唯毫不客气地回呛了一句,继续擦着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