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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前任当丞相了 > 第25节
  赵煦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
  片刻之后,他便释然了:“行啊,反正你们能成眷属,朕也替你们高兴。”
  本来正乖巧缩在榻席上的任遥听了这话,脸颊不由得一烫,将头转到了一边。
  文旌垂眸看着她那羞涩娇柔的神情,唇角微弯,噙上一抹温笑。
  赵煦全看在眼里,半是怅然,半是感慨道:“瞧瞧,南弦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从前冷面冷心的样子了。”
  这一说,连文旌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坐回来,道:“陛下将臣和阿遥单独叫来,是有话要说吗?”
  赵煦默了默,端正了神色道:“刑部奉命彻查当年殷如眉一案,查出些可疑之处。”
  任遥忙道:“什么可疑?”
  赵煦道:“你也没别着急,不是关于凶手,而是……”他犹豫了犹豫,冲着文旌道:“刑部翻看卷宗,发现当年大皇兄也暗中秘密查过此案。”
  文旌一诧:“延龄太子?”
  赵煦点头:“就是大皇兄,他不光去刑部查了当年殷如眉一案的卷宗,还调走了一份案宗,至于是什么。如今却不得而知了。”
  “这不可能!”文旌道:“刑部管理卷宗都是有条例的,即便是上边要调阅,也会先留好底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延龄太子调走的是什么?”
  赵煦道:“刑部文书称,是大皇兄不让留底,他是太子,是储君,刑部不敢违逆其意,再加上殷如眉一案已被搁置多年,渤海殷氏早就不承认有这么个女儿,可想而知大概也不会再有人替殷如眉出头,所以当年刑部也就浑水摸鱼过去了。”
  赵煦看了看文旌的脸色,极为慎重地补充道:“朕详细审问过了,他们不敢说假话。”
  文旌顺着赵煦的话细细忖度,心中疑云密布,延龄为什么要去查殷如眉的案子?当时义父为了救他,已将他的身份对延龄和盘托出,他既然要查,为何不让他知道?
  所有的事情像一盘散落的碎珠,缺一条线把它们穿起来。
  文旌思忖良久,突然脑中闪过一道激灵,他猛地抬头看向赵煦:“延龄是什么时候从刑部调走案卷的?”
  “嘉佑八年三月初八。”
  文旌瞳眸骤然放大。
  赵煦道:“很巧,是不是?大皇兄是嘉祐八年三月初十失踪的,距离他从刑部调阅卷宗仅仅两天。”
  赵煦长舒了一口气,眼底浮掠过伤戚,但很快敛去,自然地勾了勾唇角:“你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来了吧。这件案子已经不仅仅事关殷如眉,还事关朕的大皇兄。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件案子才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当年的魏贵妃纠结党羽诬告太子赵延龄谋反,其实是极为拙劣且漏洞百出的,但就是因为赵延龄的失踪,才给了魏贵妃一党以可乘之机,硬是把他污为畏罪潜逃,更借此逼死了当时的皇后哥舒敏。
  三年来,许多追随赵延龄的老臣都认为是魏贵妃害死了太子,以为太子失踪这一惊天大案只是争储夺嫡的结果,却不曾想竟然还和殷如眉一案有关。
  赵煦见文旌沉默不语,放缓了声音:“说话呀,后面下一步该怎么办?”
  任遥凝着赵煦,他已脱下了那件深蓝色大氅,里面穿着墨黑深衣,以金线缕出了蟠龙云纹,突出了他的俊秀,隐没了稚嫩,显得整个人雍容且持重。
  她这么看着看着,心里一动,忙道:“舒城现在就在驿馆,他对当年事不仅清楚,还替魏太后杀过人灭过口,而今他怀疑魏太后要杀他灭口,想要人出面保他一命,只要能保住他的命,他就愿意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放眼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担此重任?您这一来,正是天意。”
  文旌歪头看向任遥,任遥面色柔和,冲他浅浅一笑。
  既然赵煦来了,那么就让他来做这个担保,而文旌,能不参与就不要过多的参与。
  赵煦从善如流,没有推让,立马道:“好,只要他能把该说的都说了,朕可以保住他这条命。”
  既然商量妥当,那么赵煦片刻也等不及,当即就要去驿馆见舒城。
  任遥默默跟在他和文旌身后,出了厢房的门,进了赌坊大堂,看着墙壁上镌刻的银月,不由得握住了腰间垂下的弯月玉佩。
  当年母亲将这枚玉佩留给自己信任的姐妹,而孤身一人前往长安找魏鸢求救,那个时候她又是何等心境……
  想到此,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望着面前,赵煦和文旌走了出去,兄长正从外面进来,他逆光而立,看不清是何神情。
  砰……
  好似有什么在脑子里骤然炸开。
  她知道怪在哪里了。
  她看了一眼前面正在说话的三个人,仰头四顾,见霍都果然站在二楼,凝神盯着文旌。他的视线随着文旌而晃动,好像生怕他会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样。
  任遥捏紧了侧裾,转身上了二楼。
  “霍都叔叔,当年哥舒可汗的行军方略是你透漏给魏鸢的,对不对?”
  第33章 隐情
  霍都的脸色瞬时沉冷下来,眼睛中仿若有什么轰然碎裂,倚靠在扶栏上的健硕身体晃了晃,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任遥丝毫不惧他渐渐变得狰狞的脸色:“如果哥舒叔叔在临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是魏鸢那个女人出卖他,那么他当时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印鉴给母亲让她去长安求救?明知那是火坑,他为什么还会让我的母亲去跳?”
  霍都紧抓住扶栏上的雕饰,脸上掀起一阵慌乱。
  任遥步步紧逼:“自始至终你都十分肯定是魏鸢出卖了铁勒,出卖了哥舒叔叔,那么我问你,连哥舒叔叔都不知道出卖他的人是谁,你又是从何得知?又为何如此深信不疑?”
  “霍都叔叔,你连我父亲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令你如此深信不疑?莫非是魏鸢自己告诉你的吗?”
  霍都双目圆瞠,渐渐的,失了力气,弯身坐到地上,沧桑的脸上满是颓然之色。
  他垂眸看着地面,摇了摇头,面容惨淡。
  任遥掠过他,低头看向大堂,文旌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正四处张望着在找她。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待会儿文旌上来,霍都回过神来,只怕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又要费些周折了。
  任遥看着他的模样,冷声道:“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霍都叔叔难道还要帮着魏鸢遮掩?若是这样,那么你也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霍都猛地抬起头:“我不知道……”
  任遥拧眉:“你不知道什么?”
  “在出征之前,魏鸢来找我,问我可汗的行军方略,说她听闻北狄人凶猛异常,她有些不放心——我当时没有细想,就都告诉她了。当时在韶关,你父母来找可汗时,我正奉命在外探查地形,不知道可汗竟会托付你母亲去长安求救。”
  任遥面容坚冷,审视般地上下打量着霍都,脑子飞快地转动。
  或许在这一节,霍都并没有说谎。
  因为他起先不知道文旌就是哥舒毓,若是当年父亲母亲从韶关带走文旌时他就守在哥舒耶奇的身边,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任遥脸色稍有缓和:“那么……后来你告诉哥舒叔叔真相了吗?”
  霍都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我说不出口——且当时,已经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韶关一役,我们腹背受敌,单只是应敌已经精疲力尽,没有余力再去应付旁的了——只是刚才听你说了你母亲的事,我才意识到,殷如眉……竟是我间接害死的。我若是早说了,就算救不了可汗,或许也能阻止你母亲去送死……”
  说罢,他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头。
  任遥神色冷凝,紧紧盯着他,心头一阵阵涌出恨意。
  她或许猜出了霍都为什么不能对哥舒耶奇说出真相。
  他口中所描述的,当年哥舒耶奇与魏鸢相遇的那段场景,几乎乏有提及哥舒耶奇当时的心境,但对魏鸢的内心描述却是详之又详,或许这并非是当事人告知,而是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揣摩猜测过,所以才会在对外描述时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人人都说,魏鸢当年有倾国倾城之貌,所以才会以再嫁之身把仁祖皇帝迷得神魂颠倒。
  霍都是哥舒耶奇的心腹,日日跟在他的身边,应当也时常能见到魏鸢。
  一个心思单纯、血气方刚的武将,日日面对花容月貌的主母,生出了隐晦难言的心思,又因为这一点点心思,将军机要秘泄露给了她,后来兵败如山倒,一时之间没有坦白的勇气,最终酿成了另一桩人间悲剧。
  任遥讥诮冷笑了几声,后退,歪头,见文旌已经顺着木梯上来了。
  “阿遥,你和霍叔叔在说什么?”
  因准备出门去驿馆,文旌披上了大氅,雪白的狐毛泛着质地上乘的细腻光泽,衬出他如瓷如玉的白皙肌肤。
  他扫了任遥和霍都一圈,见他们两个的神情都很古怪,秀眉微蹙,追问:“你们怎么了?又在说什么?”
  任遥只觉胸口像是梗了难以纾解的块垒,霍得直起身,留给文旌一句“让他告诉你吧”,便越过他,快步下了楼。
  她直奔门口而去,见外面已经下起了雪。
  西风猎猎,带着萧索冷意,漫天而降的雪花若筛盐,若碎絮,轻飘飘落下,顺着风劲儿打旋儿。
  举目望去,远处山峦连绵,苍穹灰暗暗低垂。
  任瑾和阿史那因站在马车前正在说着什么,一转身,见任遥出来了,任瑾忙过来,道:“南弦呢?”
  任遥道他在里面有些话要和霍都说,又端详了一下任瑾,问:“大哥,你不是说你若放下家里那些琐碎事独自出城会太过引人注目吗?那你怎么又来了?”
  任瑾轻轻叹道:“我思来想去,南弦既然已经牵扯进来了,我来不来,目标大不大,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再引人注目也比不上南弦来得引入注目吧。我来了,有些事还能在一旁把着关,能替他挡多少就替他挡多少,这些事南弦终归少插手得好。”
  是呀,这案子若是顺利,便会坐实了当年魏鸢暗害哥舒耶奇的罪责。
  要接受自己的母亲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确实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一旦坐实了魏鸢的罪责,那么便要让她付出代价,这么多条人命,那么多无辜的人,非得以命相抵才行。
  那么文旌难道要在接受了自己的父亲被母亲害死之后,再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送上死路吗?
  哪怕那个人就是十恶不赦,就是该死,可如此这般,对文旌而言,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
  到了这一步,任遥才真正彻底地理解了父亲为何死活不让文旌插手旧案。
  想到这儿,任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隆冬严寒,呵气成雾,那轻薄的烟雾从嘴角缓慢散开,轻轻袅袅,仿若一缕轻纱。
  任瑾凝着轻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任遥轻轻靠在兄长肩上,叹道:“我有些后悔了,就不该听你们的话和阿史那因一起出城,我自己出来就好了,起码这样不会勾得南弦一路追出来找我。”
  任瑾脸上的笑容微滞,垂眸看她:“阿遥,有些事总是要迈开最后这一步的。”他顿了顿,倏然笑开:“你又肯叫他南弦了,起码你们之间的坚冰是破开了吧,这样一想,你还后悔吗?”
  任遥怔了怔,将额头从任瑾的肩上抬起来,眨了眨眼,为兄长的心细如发而惊诧。
  她以为,只有文旌才能从一个单纯的称谓上来判断出她是否刻意疏远。
  “什么后悔?阿遥你后悔什么了?”
  愣怔出神之间,文旌从身后走近。
  他一双如丹青笔墨精心勾画的眉宇如笼在霜气中,透出微微冷意。
  任遥侧低了头,用手指抵在脑侧,透出些许无奈。
  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快说呀,你后悔什么了?”文旌凛声追问着,薄唇紧抿,显然是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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