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阮教授转过身。
他没有穿白色的外套,随意地套了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笔直地站着。和市面上残余的宣传资料中不同,他的人不再枯瘦,脸也不是经过初步治疗的僵硬模样,无疑是主动修整过。
这番修整让他看起来比四十岁稍稍年轻一点,称得上英俊儒雅。
“nul-00身边的年轻人,查出什么了吗?”
“自称红幽灵的一员,最早的目击是在废墟海那边,用了‘阮立杰’这个名字。”
“阮立杰?有意思。”阮教授抿了口热饮,“继续查。”
“请求联络树荫避难所。根据目前的线索,他们很可能在关海明先生那里也待过——”
“不。”阮教授径直打断了那仿生人的报告,“不用联系海明,从地下城那边着手。”
“那样效率会……”
“按我说的做。”
“是。”
“查的时候小心点,地下城那边主脑的监控程度不低。” 阮教授叹了口气。“nul-00是计划的重要部分,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都是三千多字,周末我试着多更点哇xd
铁珠子的磨难结束了,开始开车√
铁珠子:嘎嘎嘎嘎嘎嘎!(这群人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
小小的说明下,阮教授整出来的脸和软的原装脸是不像的。
以及软的理论年龄应该是28岁+12年(沉睡)=40岁,阮教授是40岁的样貌了xd
第156章 漏洞
太阳挪到了西方的地平线边, 夕阳的余晖美归美, 也使得林子里暗了许多。
在铁珠子的引导下,车辆的挪动和颠簸少了不少, 大概是过了林中树木相对稠密的地区。余乐伸了个懒腰, 咔咔活动两下脖子, 拍了拍铁珠子的壳儿。
铁珠子几乎是回头就咬,好在被季小满及时按住。
“它还在生你的气。”她小声说道, “等到明天吧, 它多睡几觉就忘得差不多了。π, 停车。”
车辆来了个急停, 如果不是系了安全带,这一下足以把驾驶座上的两人甩出窗户。余乐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随后抹抹嘴,状似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行了, 这个地方离管理区够远了, 你们俩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照和康子彦都醒着, 嘴角罐头的汤渍和衣服上的尘土都分外真实。两个孩子眼睛亮亮的, 虽然没有那种无忧无虑的纯真,但也还带有小孩子特有的懵懂气质。一想到这可能是被捏造的假象,余乐有点不痛快。
“下车。”他说。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没有反对。康子彦蹭到车门边, 刚打算打开车门, 变故突生——
车顶传来剧烈的冲击,控制车子的铁珠子吓了一跳, 迷迷糊糊地乱动,沉重的车子差点开始原地打转。余乐不客气地一巴掌把它从辅助驾驶器上推下来,自己再次握紧方向盘。
嗅到了危机的味道,铁珠子没再和余乐置气。它屁滚尿流地扑到余乐和季小满的空隙间,把自己固定得牢牢的,假装自己只是车内的球状装饰品。
余乐没犹豫,直接发动车子,短距离来了个冲甩——按照那冲击的重量来看,来袭的家伙至少不沉,至少不如一个成年男性重。他们如果谨慎对待,说不准还有机会。
不知道和后座那两个孩子有没有关系。
“小奸商,坐稳了!”余乐喝到,又来了次角度更刁钻的冲甩。
一个人影终于从车顶跃下,年轻的女人跳到车前,笑着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面前的庞然大物。
“我们的家。”她没头没脑地说,掏出把枪,眼看就要向驾驶座射击。
那是个模样相当周正的女人,五官轮廓有点奇妙的眼熟感。她不算艳丽的类型,但是胜在清爽可爱,举手投足透着饱满的生命力。只是那双大眼睛盛满不正常的热情,生生破坏了原本不错的气质。
是敌人。
余乐没磨蹭,直接踩上油门,去碾拦在车前的女人。不管那是不是幻影,他们没有多少犹豫和分析的时间。
“我出去应付。”季小满伸手去解安全带。
“不行。”余乐语调强硬下来。“我再探探,我不信这么一个人敢独自来拦我们的车。她的同伴搞不好在埋伏。”
“可是——”
“活下来才是第一位的。”余乐再次猛转方向盘,“我们不是朋友,也不算真正的同伴,只是搭伙一起走。我不对你负责,你也不需要对谁负责。”
季小满没再吭声,她摸了摸一侧的机械臂,义肢上弹出的刀刃闪闪发光。
“停车停车!”对面的女人轻巧地蹦上车顶,双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我不想把车弄坏,你们如果再不停车,我们就杀了你们的人。”
说罢她野鹿般跳到一边,余乐顺着她的行动方向瞧了眼,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唐亦步被绑得牢牢的,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用枪顶着他的后脑。阮立杰也被捆了起来,躺在离唐亦步一两步的地方,像是已经晕了过去。
“救命——!”唐亦步喊得格外真情实感,语调里的凄凉和恐惧都恰到好处。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能一个人摆平地下城边缘的小基地,余乐简直都要信了。他扶住额头,拽住有点紧张的季小满,轻轻摇摇头。
只有π被骗了个彻底——看到唐亦步的瞬间,铁珠子不再装死,开始弹跳着撞车窗玻璃,嘴里嘎嘎尖叫。
“求你们下车吧。”唐亦步还在卖力表演,“小阮被他们弄伤了,需要治疗……”
“看来是没什么事。”季小满松了口气。
唐亦步从来不会称呼阮立杰为“小阮”,他只会叫对方“阮先生”。
“下车吗?”她转向余乐的方向。
“下去吧,看看他们玩的什么花样。”唐亦步是他们的重要战力,阮立杰的技术也不可或缺。不说找阮闲的事情,这两个人首先能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存活率,自顾自离开不算什么好主意。
而且余乐怀疑如果他们迟迟不回应,唐亦步真的能入戏到哭出来,现在那仿生人的眼眶已经红了。
“别冲动!车里还有孩子!”余乐放开方向盘,用最快的速度将手机揣到兜里,随后举起双手。“我们投降!”
“孩子?”女人挑起眉,“我瞧瞧。”
余乐咧咧嘴,心跳得有点快。他打开了前后车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向后座的女人——被感知干扰的他们无法找出那两个孩子的问题,说不定这个陌生的敌人可以。
“……是你们啊。”女人嘟哝一句,语调不咸不淡。
两个孩子警惕地看着她,两只小手牵得紧紧的。这不是自己料想中的反应,余乐微微蹙起眉。
“算了,都下车。”她挠挠头,“不关我事。”
余乐和季小满对视一眼。各自保持着举起双手的姿势,从前排慢慢挪下。
“真好。”女人吻了一下车门,“和小唐出门玩个冒险,还能抓到这么棒的猎物。”
下了车,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娃娃头的顶部。另一边的建筑杂烩上空还在飘洒纸屑。太阳即将落山,车外的空气有点冷。
余乐僵硬地看向尽职尽责抽鼻子的唐亦步,试图用眼神要个说法。铁珠子比他更快——π径直冲向唐亦步的脚后跟,嗷的一口咬了上去,不过看样子没有用太多力。
那个用枪顶着唐亦步的男人打了个响指,几只立方体电弧器从他的背包中飞出,它们在四人周边停住,随后闪烁起刺眼的电弧,将彼此连接起来。四个人就这样被几圈电弧牢牢困在原地。
随后四只盲蛛似的小型机械从电弧空隙中挤进来,爬到余乐和季小满的手腕上,将机械腿牢牢收紧,两两吸附,变为坚实的手铐。
“里面有罐头!”女人在车前排的储备箱里乱翻,“亲爱的,你要罐头吗?”
“小照,别太着急。你来看着他们,我探探有没有陷阱。我可不想要自己的宝贝儿被炸伤。”
“你们在搞什么?”趁敌人注意力转移,余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挣了挣手腕上的束缚,那东西比电子手铐还结实。
“快了。”唐亦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眼睛盯着那两个孩子。
“你能看到他们啊。”余乐吁了口气,“妈的,这一路可吓死老子了。现在我没心情听你卖关子,什么快了?”
“手机有点不对劲。”季小满的重点则在别的方面。
“有些影像对不上,对不对?”唐亦步还在看那两个孩子。
“是的,他们的感知干扰技术可能进步了。”季小满倒不是很在意手腕上的束缚。
“不,并没有。”唐亦步脸上的焦急和恐惧早就无影无踪,“杀鸡不需要牛刀,我和阮先生做过一些实验,技术和我那个时候相比没有太大的改变。”
考虑到感知干扰的对象没有变化,主脑没有在这方面浪费研究资源的必要。它可能会提高干扰精度,提升干扰效果,却不需要无缘无故地大改底层逻辑架构。不过出于谨慎,这一路上他们还是利用s型初始机的感知极限验证过不少次。
那对夫妻准是开了罐头,唐亦步羡慕地嗅了嗅空气中桃子的甜香,而后继续思考。
既然技术方面没有改变,那么余乐那边的状况就很耐人寻味了。看车辙的痕迹,他们在同一片区域兜了挺久的圈儿。
那片地方非常接近管理区。余乐和季小满都不是没有把握就往火坑里跳的类型,至少去的时候手里肯定有手机。随后他们又向远离管理区的地方行动,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手机因故毁坏的可能也可以排除——如果真的完全失去探路的能力,最保险的方法是留在原地,等待自己和阮先生去找。毕竟那辆车是不错的资源,他俩不会简单地放弃。
在阮先生第一次发现车子的时候,车子的行动模式很是古怪,八成是π在操纵,这又排除了他们被人俘虏的可能。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余乐和季小满遇到了什么人,因为某些原因要暂时离开管理区。
恰好在这么个地方遇到可以让余乐和季小满救助的人,然后被引领到管理区和仿生人秀主舞台两不沾的空荡地区。在小照袭击前,他们刚好停车,现在想来,应该是让那两个小乘客下车。
所有事情太过凑巧,就像是被谁策划好了一样。
看来不久之前阮先生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阮教授在试探他们。只不过阮先生还不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算上nul-00这一层,阮教授的试探更加合理。
自己成了怎样的模样,又是在和怎样的一群人在一起行动。这些都是极好的研究资料,对方不可能放过。大体状况、行为模式、目的……这些恐怕都在情报收集的列表之中。
【如果是我,等队伍汇合后,下一步会进行集中攻击。】就在一个小时前,阮先生这样表达过。【余乐和季小满恐怕也在被监视。和康哥、小照的合作,包括用车当诱饵,八成都在阮教授的预料之内。他在引领我们聚集在一起,亦步,既然你研究了这么久人类,你应该清楚……】
【……没有比“危机考验”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方法了。】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余哥,那两个孩子告诉过你他们的名字吗?”
“康子彦和苏照,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亦步看了眼被夕阳染成暗红的天空,而后闭上眼睛,开始与π交流。
【攻击那两个孩子。】
然而铁珠子那里传来的只有模糊的困惑,它甚至没有转向那两个孩子所在的地方。果然如此,唐亦步心想。对方已经把棋盘摆好,等待自己下出意料之中的那一步。
他没有犹豫,迅速挣开绳子,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余乐腰间的枪,朝两个孩子的头颅射去。
没有脑浆四溅的情景出现。
两个孩子的头颅雾一样缺了一块,无数斑斓的色彩开始从缺口冒出,扑向天地。如同在清水中爆开的颜料,他们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变得一团糟。色彩的爆发中,他甚至无法分清上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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